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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连钱敏君不禁都产生了怀疑,难道真的是洛笙年威逼过钱灵犀?
耿南塘的目光清亮如电,似是要直直看到人的心里,良久,方才问道,“邓大夫人,你既如此说,可有证据?”
钱灵犀点头,“第一件事,大人尽可以去问我家下人。看我与弟妹温氏是否相处融洽,跟莫家堂姐又是否亲密无间。若是怕让我家下人因主人威势撒谎,尽可以去九原的官宦夫人间打听一番。至于慧君姐姐说我撺掇着弟妹,这事也请弟妹好生回想一番,可否真有此事?如果有的话,我们是何年何月何日在何地说过这话,还请一一道来,以防有些对不上的地方露了马脚。”
她不过淡淡扫了温心媛一眼,可邓悯却是狠狠瞪了一眼过去。钱灵犀已经这么拉着她了,如果温心媛还这么不知好歹的拖钱灵犀下水,那不用别人说,他头一个就要休了这媳妇。还要说她是心怀私怨,才故意陷害长嫂。反正这媳妇连生都不能生了,温家摆明又不管了,还留之何益?
温心媛确实要好好考虑下了。她在得知被家族遗弃后,虽是想拉人下水,可她更想保住自己的性命。顺着钱灵犀的话说,她会有条生路,可要是逆着她,那就等于跟整个邓家对着干,在已经失去娘家支持之后,这样的风险她确实冒不起了。
不禁抬头看一眼盛行恕,就见姑父也是冷眼以待,温心媛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了。
此时,钱灵犀又讲起第二件事,“因当时我在敏君姐姐家作客,所见的只有我们两家下人。为防她们说谎,大人可以去问我姐夫的妾室,紫姨娘的女儿妞儿。那孩子才三岁,刚学会说话,别的不会,就会记大人的话。那日我们在那儿说起收条一事,末了才发现这孩子躲在桌子底下玩,还把我们的话全学了去。这么小的孩子,想来就是大人教也学不会撒谎,大人抱来吓一吓,就知道究竟了。至于第三件事么?”
她转头把目光移到洛笙年身上,“姐夫,你就实话说了吧。”
在全场人的注目下,洛笙年从邓恒身后站了出来,铁青着脸,却是咬牙切齿的道,“她说得不错!”
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惊诧的注目中,洛笙年一字一句的道,“因我贪功心切,听说那窑场挖出些零散的矿石,便动了心思。因莫氏跟我说,这些矿石数目极少,我心里想着就算报上朝廷也没什么用处,若是能拿去试验一个好的冶炼方子,岂不是天大的功劳?只可惜邓家的方子仍有缺陷,所以我不得不暂且把消息隐瞒,直至试验出最佳的方子。”
耿南塘看了他好一会儿,“那如今,代王可曾试出好方子了?”
洛笙年拱手抱拳,脸上种种不甘愤恨与无奈,最终化作一片决绝,“方子是有一个,若是大人同意,我愿再去试验。若是再错,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求日后大人回报圣上时,能饶过我妻儿性命。但若是侥幸成功,还请大人回禀圣上时多多美言几句,以赎今日罪过。”
洛笙年已经给逼上梁山了。
方才,借着钱灵犀说话的掩护,邓恒低低的对他说了七个字,“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说洛笙年起初还不明白,但在钱灵犀反复提及立功二字之后,他渐渐豁然开朗了。他不知道钱灵犀怎么知道他招供的内容里有得知矿石一项,但他却很快抓住了重点。
凭一条知情不报的罪名,他后半生的前途算是断送了。但是,如果他只是立功心切呢?就如钱灵犀所说,他如果只是得到了一些零散的矿石,琢磨着想冶炼出质量更高的成品,这算不算是将功补过?
洛笙年没得选,他只能奋力一搏。
遭人冷眼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与其要窝窝囊囊的痛哭流涕,求一条性命,为何不最后再拼一把,看能不能转危为安?
洛笙年还算是条汉子,他决定赌了。所以他顺着钱灵犀的话,接得天衣无缝。
钱灵犀也暗暗松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一步,反而好办了。接下来,就是三分努力七分运气,看老天爷照不照应了。
第595章 轻重
庭审过后,惯常是休庭合议的时间。更何况此案涉及重大,收集人证物证更是费时耗力。
钱慧君倒是有心再为自己辩驳几句,可她被那二十个嘴巴子打得实在太疼了,估计就是能说,别人也听不清楚是什么,所以只好暂时偃旗息鼓,回去好生思量,想一个脱身之计。
而趁着雨后无星,夜色朦胧,有人悄悄的来看钱灵犀了。
解下连帽披风,明烛之下,映得那人明光容艳,更胜往昔。钱灵犀直直的看了好一会子,才惊喜交加的认了出来,“胡姨娘!”
胡婉儿含泪走上前来,纳头便拜,“婢妾给大少奶奶请安,愿大少奶奶福寿安康,如意吉祥。”
钱灵犀也不禁笑出了泪光,当年,这位胡姨娘还是九原前监军高杰的妾室,后来给高杰攀附权贵,赠予了行将就木的程西涯程老大人。
因为胡姨娘也曾暗中帮了钱家些小忙,钱家便收容了胡姨娘的弟妹与寡母。眼下,胡姨娘的妹妹桐香正带着老母跟着钱灵犀过日子,而弟弟长贵跟着钱敏君。姐弟二人都已成亲不说,还各领了小小差事,过得比从前在家时可是天上地下了。
但钱灵犀却不知道胡姨娘怎么也来了九原,让人把门关上,胡姨娘才含羞道,“我眼下已经是耿大人的妾室了,大人此次北上,是夫人命我跟来服侍的。”
钱灵犀听着这惊喜更加非同小可,忙让胡姨娘细细道来别后之事。
原来胡姨娘被送给程西涯时,只是个侍婢的身份。等到了家,醋劲极大的程夫人立刻就发作起来。虽是一把年纪,却成天跟程西涯吵吵闹闹,定是容不下她。
兼之家中儿女也极不赞成老夫少妾,明里暗里都在怪程西涯为老不尊,不知保养。程西涯给闹得无法,虽是百般不舍。也只好顺从儿女们的心意把胡姨娘往外发卖。
胡姨娘说起那时的悲凉,真想再给钱灵犀好好磕几个头,“当日离去之时,幸好大少奶奶想得周到,特意换了些银票给我。我一进府,略值钱的首饰都给夫人收去了,唯有那几张银票缝在衣里,一直存了下来。等到夫人把我交到人牙子手上时。我便拿了银票苦苦求那人牙子,让她给我寻户好人家。末了,才总算是等到耿夫人来买侍婢,人牙子便将我荐了去。”
可能真是缘份到了,原来耿南塘虽然才干过人,但于子嗣缘上却极其淡薄,因耿夫人素体娇弱,虽养过数个儿女,可皆是病弱缠身,大都长不大。眼看着老耿已经年过四十。膝下却仍只有两个女儿,实在是让人心急如焚。而耿夫人数年未曾怀孕。自知可能已经无法生养,这才打着买侍婢的旗号想给他挑两房妾室。
当日一见胡姨娘,耿夫人就觉得此女面相和美,行事大方,不象是寻常的小户人家。后来听说她曾经做过两任官员的侍妾也没个善终,觉得甚是可怜,便将其买下。意欲就算做不了妾室。但能服侍好耿南塘也算不错。
只没想到,胡姨娘这一转运,顿时就挡不住了。
大概老耿这样的事业型男人。多偏爱柔弱无依的小女子。耿夫人为了好生养,专门给耿南塘挑的那对珠圆玉润的妾室他没怎么看得上,偏偏看上了楚楚可怜的胡姨娘。
而在姨娘只是样子柔弱,但出身农家的她,身体底子却是壮实得很。侍他不过三个月便诊出身孕,尔后更是异常争气的生了对双生子。这可把老耿和夫人全都乐坏了,顿时把她抬作姨娘。
而胡姨娘也再接再厉,第二年又替耿南塘再添一子。如今三个儿子全都虎头虎脑的壮实讨喜,直把老耿乐得成天看着就合不拢嘴。
胡姨娘是被高杰和程夫人给整怕了,她出身低微,性子经这些年的磨砺,更加的温驯老实,纵是得了三子也不骄不躁,反而主动交给夫人抚养,她只尽力做好侍妾本分之事,不争不抢,极守规矩。
这让耿南塘和夫人待她就更加青眼有加,这回皇上钦点了老耿来九原审案子,耿夫人头一个就命她随行,自在家抚育三个幼子。
自从知道这案子跟钱家也扯上了关系,胡姨娘就留了心。当钱灵犀让公爹去打听洛笙年到底招供了些什么时,邓瑾使出和钱慧君同样的招数,不好直接收买主子,便去收买他身边的下人。辗转把话问到胡姨娘这儿,她便悄悄透露了出来。
是以钱灵犀在老耿还未到九原时,便从邓恒来的那晚得知了部分案情,所以她才敢如此大胆的在公堂上兵行险着,跟洛笙年配合完成了一出好戏。
钱灵犀真没想着,绕了一大圈,居然是胡姨娘在暗中帮着自己,眼下瞧她敢半夜来看自己,定是在老耿心目中颇有些份量的。
钱灵犀眼珠一转,生成一个大胆的主意,“胡姨娘,如今你也知道,我们都不方便探望洛家姐夫,能不能烦请你些糕点过去?唉,今日在堂上看他,委实瘦得可怜。纵是犯了天大的过错,毕竟是一家人,总不忍心见他如此。”
胡姨娘正色道,“大少奶奶快别这样说话,我能有今日,全因受了你的大恩,纵是万死也不能报万一,况且送些糕点,不过举手之劳,有何不可?奶奶准备好了,只管交给我就是。到时你就让下人去找我身边的红姑,有什么话也可以一并交待她。”
钱灵犀再三谢过,“眼下本该送你个见面礼,奈何我身份未清,为免连累你及你家大人,便不言谢了。等到日后此身分辩明白了,再行重谢。”
胡姨娘忙称不敢,“大少奶奶照顾我那瞎眼老娘,和一双不懂事的弟妹我就十分感激了,哪里还当得起大少奶奶的谢字,快别折煞婢妾了。”
二人又叙了下子闲话,胡姨娘不敢久坐,先行告辞。
钱灵犀却立即拿出纸笔,画了个糕饼的样子,要端棋明日就去做来。想了想。她又画了几个样子,个个皆有不同,也不跟端棋说明,只让她依样照做,然后把其中某个给胡姨娘送去。
次日,端棋费了老鼻子的劲,才把钱灵犀这回要求的糕饼一一做好,拿给钱灵犀看过之后。她异常满意,让她拿着满院子分送去了。
钱敏君那儿一份,温心媛那儿一份,邓恒一份,邓悯一份。然后再给红姑悄悄送一份,便显得没那么招摇和扎眼了。
而那碟子糕饼送到了胡姨娘手上,她揭开篮盖看了一眼,却是转手就送到了耿南塘的案头。
“回禀老爷,邓家大少奶奶让我送这个给代王,您说。这忙帮不帮得?”
耿南塘从书案中抬起眼来,瞧着那花糕。沉吟了好一时。
那花糕做得极其好看,仿佛一朵盛开的圆形大花,勾勒出二十四朵花瓣。其中有黑有白,有红有绿,以花心为圆点,间或开来,看着五彩缤纷。极是绚丽。
正思索间,胡姨娘似是猜出他的疑惑,已经取下衣襟里别着的细长银针轻轻扎了进去。上下左右,皆无夹带。
耿南塘偏头再思索一时,忽地恍然,展颜笑道,“你送去吧,不妨事。”
得了许可的胡姨娘也不问究竟,既然耿南塘发了话,她就去送点心了。等到回来时,耿南塘却问她,“你不常说钱家那姑奶奶于你有大恩,怎么反不帮着她遮掩,还要事事报于我前?”
胡姨娘笑得温婉柔顺,“妾身再糊涂,也不至于分不清里外轻重。老爷和夫人现下便是妾身和三个孩儿的终身依靠,自然对妾身更加要紧。钱家于我有恩,若是要妾身自己去报,妾身纵死也无话可说。但若是牵连到老爷,妾身却必得问过老爷才好。否则,那才真真是个糊涂虫了,也枉费了老爷和夫人这几年的教导之恩。”
耿南塘目露满意之色,“你能如此想,也不枉我与夫人看待你一场。你那三个孩儿虽都养在夫人膝下,但日后若果真有了出息,我和夫人也不至于让他们忘了你的生育之恩。”
胡姨娘恭顺谢过,乖巧的道,“这九原天气干燥,不若妾身去给老爷炖些清润的糖水来,可好?”
耿南塘含笑点头,继续忙于他的政务,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眼下收集来的人证物证不少,已经基本可以查明事实真相了。九原那个矿藏跟钱灵犀没有关系,跟邓恒邓悯也不至于有太大关系,温心媛虽然出了钱,但她已经自己主动来老实交待过了,真的是被钱慧君蒙蔽,以为是做泥壶的。况且,她投了那么多钱,还一次没有收回利息,这件事上她也算是半个受害者。
而钱慧君和莫祺瑞是一定知情的,至于洛笙年,屁股也不太干净。
但是洛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