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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在这山中一守就是十余载,每日里除了栽花弄菜,就是做些诗词歌赋。曾经的门庭若市,早已成了冷落凄清无人理,他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静静地等待着最后归天的一刻。
一头白发映照出自己的凄凉,不是不令人叹息的。
当山下的行人走到这小亭中时,公孙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放声道:
“若是来这山中寻幽探秘的风流雅客,不妨来这亭中小坐片刻,喝杯水酒,陪我老人家说说话。若是那有事公干的,那我老人家就不打扰了。”
上山的人戴着个大斗笠,听到公孙石的说话,放声道:
“若是我有事公干,偏偏这公干的内容就是来陪您老人家说话的呢?”
公孙石一楞,执杯之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
“那要看说什么话了。”
“南山岳!”
脸色一变,公孙石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戴斗笠的人笑道:“帮助大人您重回相位之人。”
杯中的酒,终于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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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城内,尚书省提学司,陈进忠陈大人府上密室。
今天,陈进忠在这里会进了一位秘密客人。
自春考以来,这样的秘密客人对掌天下学子前途的提学司大人来说每日里就是多不胜数,不过今天的这位,显然有些特殊。
因为,他并不是来为任何人打点关照的。
那一张汇通钱庄的巨额银票,其目的只有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陈进忠看着那银票,眼中的贪婪已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但他终究是叹息一声道:“这位公子,你要求的事,干系未免大了些。若是需要我提携照顾某位考生,只要他文章还说得过去,自是一切好说,可是你现在却要。。。此乃考生之秘,是万万不可轻泄的啊。你要这样的消息,到底打算做什么?”
林跃坐在陈进盅下首,陪着笑道:“虽是机密,一到放榜,则天下皆知。我家大人其实只是想在此之前早做了解,也好未雨绸缪,有所打算。”
陈进忠微眯着眼问:“什么打算?”
“我家老爷常说,天下资产,莫过于人。若是能在那才华之士穷困潦倒之际,施以一饭之恩,则将来收益无限。正所谓雪中送炭远胜于锦上添花。苍天城内考生济济,谁是良才,谁是朽木,我家老爷说了不算,大人您说了才算。我家老爷心有善心,想在那良才穷困潦倒之际,与其交个朋友,却还需要大人您的指点啊。”
陈进忠呵呵笑了起来:“你家老爷的心思打得到是不错,只是有些良才,未必穷困,不是你家老爷能收买得动的。”
“总还是要陈大人提点一番才好,若是能知三甲属谁,那是最好不过了。”
陈进忠这才缓缓道:“大考头三甲,历来是由陛下亲点,本官只有荐举之权。”
“却不知陈大人打算推荐什么人呢?”
陈进忠眯着眼想了好一会才回答:“要想出仕,不是只有一手好文章就可以解决的,总要有些身家后台,方可保证无忧。象那苍天南家的公子,姜家的公子,还有清野申家,燕南季家,西北郁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唉,老夫一时也不知道该荐举谁才好啊。所以,此事终究还是帮不了你家老爷的了。”
林跃开心地笑了:“既如此,那就不打扰陈大人了。”
“慢走不送,这银票你还是收回去吧,帮不上你的忙,实在愧疚啊。”
“哪里哪里,大人言重了,这银票是我家老爷孝敬大人您的,与此番帮忙却是无关。大人您为民为国,忧心忧力,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笑纳了吧。”
两个人彼此虚伪,互相客套。
林跃再不多作停留,直接就出了陈府。刚出陈府大门,林跃一甩刚才的奴仆相,上了等候他已久的马车,沉声说道:“杀死南瑞,绑走姜平,对季水郁杰等人制造些意外,不是生病就是受伤,务必要保证申公子能进头榜三甲,如果可以,最好是进去两个。”
赶马的车夫斗笠罩头,微微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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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城,鸿家大院。
天刚蒙蒙亮,一名下人已经打开了院门开始清扫屋子。
门外的那辆马车停得有些蹊跷,那下人不满地嘟囔:“谁家的马车如此乱停。喂,有没有人啊?快把马车牵走!老子要打扫呢。”
无人应答。
那下人有些好奇,看看四处无人,悄悄掀开马车的车帘向里张望。
然后他如见了鬼般的大叫起来:“小姐!是小姐回来了!是小姐回来了!!!”
鸿家小姐鸿雁,在离奇被掳一日之后,又突然被贼人送了回来。
这一事件,最终为人所知,并于不久后成为坊间巷尾的奇谈,人们纷纷猜测,鸿家小姐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南家,又为此做了些什么。
同一天的早晨,姬若紫站在苍天城的城门前,仰望那堵围城高墙,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苍天城,我终于来了。
一连串的事件,正在浅水清妙手牵动下开展得如火如荼,在南山岳真正察觉和明白之前,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其实已形成了一股潜流汹涌的旋涡,势要将这位朝中的擎天柱卷倒,压碎,碾成粉身碎骨。
那一刻,姬若紫舒声道:“咱们。。。进城吧,去见见那位乐清音小姐。”
“是,夫人。”狗子恭敬回答。
第六章 处处兵戈(2)
苍天城内,风起云涌,两股势力的生死角力已经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涡流。
这股涡流由起初的暗流汹涌,到现在的端倪初现,再到不久后的腾卷翻滚,席卷天下,其发展呈一种加速度的形式递进,最后带给人的是无限震撼的感觉。
而那推动这股暗流前进的幕后黑手,如今仍在清野城逍遥自在的“养病”。
他不急,却有人已经感觉到这股涡流的存在,从而急得再也按捺不住了。
这一天,浅水清尚在自己的房中看那本四极游记,外面传来了士兵的回报:“清野城主申楚才求见。”
“让他进来吧。”浅水清淡淡道。
他太清楚申楚才是为什么来找他了。
自浅水清报病之后,老于官场的申楚才,就已经看到了隐藏在那背后的巨大杀机。朝廷之上传来的消息,对浅水清甚为不利,他虽立下盖世功勋,却有人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浅水清是什么性格的人,申楚才在那次满门被抄之后,就再了解不过。浅水清若是会坐以待毙,那是打死他都不相信的事。
唯一的问题是,这一次浅水清的对手,可不再是申楚才,而是南山岳。
做官,历来最重要的不是有才华,而是要有眼光。看人识人的本领,远比一切都重要得多。能否认清时势,做出正确的选择,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然而这一次,申楚才却完全看不出在这场文武争斗之中,谁才能是最后的赢家。
从局势上看,南山岳权倾天下,除烈狂焰等少数人之外,可以说无人能憾动他的地位,但是浅水清偏偏是那个屡次创造奇迹的人,总能带给人无限希望。这便让申楚才有些难以选择了。
赌局一旦出现,从来是有人旁观,有人押宝。押宝的人若是押对了,固然可以腾飞千里,若是押错了对象,却也可能从此万劫不复。政治上的赌局历来凶险,申楚才轻易不会涉入,但是这一次,他却是没得选择了。
他的两个儿子,跟浅水清走得太近太近。
所以,他是不能不来,不得不来。
他需要浅水清给他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或许会让他立刻翻脸,也可能让他坚定地站在浅水清的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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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楚才进来后,浅水清终于将书合上,笑道:“申大人今天怎么会如此有空,到我这来看我这个病人来了?”
申楚才苦笑,想你精神好得可以打死老虎,哪里又象病人,但是浅水清这么说,他也只能道:“浅将军生病一事,如今帝国已尽知。听说陛下对此很惊诧,特意派了宫中御医过来为将军看病呢。陛下都派人探望你,我这做地主的又怎能不来。”
浅水清生病,苍野望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派御医过来,美其名为对功臣的恩赏,其实是一种变相的鞭策。浅水清若是识情知趣,自然该知道早些上路,免得被御医们没病诊出病来,才真得叫麻烦呢。
听到申楚才这么说,浅水清依旧笑得阳光灿烂:“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苍天城到清野,一路迢迢,路上未必就太平,我怕御医们没法顺利来到,路上万一有个什么岔子,就不太好了。”
申楚才的心一跳,浅水清挥挥手让他镇定:“申大人可以放心,如果真有歹人劫道,想必也是只图财不害命的,只是可能会耽搁他们的行程而已。”
话说到如此地步,显然浅水清已经是铁了心要把生病坚持到底,申楚才无奈苦笑:“若是如此,那么将军估计自己的病何时能好呢?”
浅水清随口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若没什么好消息能刺激我精神振奋,想来,我这病轻易是好不了的。”
申楚才心中一亮:“如今苍天城内的消息可谓不少,听说鸿家大小姐被人劫了,又离奇的送了回来,不知算不算是好消息?”
“一般吧。”浅水清淡淡道。
“那将军的意思是。。。。。。”
“令公子高中头榜头名状元,披红花骑白马,巡街三日以示恩宠,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
申楚才的心跳得越发厉害了:“犬子只怕没这个能力。”
“总是要试试的。”
“既如此,就先多谢将军了。”老于世故的申楚才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至少浅水清已经在暗中拥有了一股力量,来做到连他清野城守都做不到的事。
只是仅凭这一点,他依然不能肯定浅水清有多大能量。想来想去,他冒着触怒浅水清的风险,终于说道:
“那么南无伤南镇督快马赶回苍天城,如今尚在路途之上,不日可抵京,与云家小姐成婚,这样的消息,却不知对将军来说又是好是坏呢?将军。。。又可有解决之道。”
浅水清的眼神微微在申楚才的身上扫了那么一扫,申楚才整个人只觉得仿佛有电流从身上通过,差点忍不住就要跳了起来。
他从没想过,一个五品将竟然会有如此凌厉且不怒自威的眼神。
片刻之后,浅水清才悠悠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怕南督他,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成亲啊。”
申楚才急问:“比如说。。。。。。”
浅水清眼中闪过一丝只有军人才有的狠辣决绝之势:“比如说,他南家突然有人罹难,满门吊孝,则婚事再不能成!”
那一刻,申楚才心头大骇。
他这才发现,他对浅水清的了解还远远不够深,而浅水清的毒辣手段与刚烈作风,也远非一个文官所能想象得到的。南山岳固然是官场上的老江湖,但以文人的心思来揣测武将的做法,注定要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误。
用南无伤与云霓的婚事来逼迫浅水清,南山岳做梦也不会想到浅水清的反击竟然会如此的刚猛与直接,而申楚才在听到了这句回答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再没有了做墙头草的权利。
看到了他人底牌的人,没有权利再在其他人身上下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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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县南家村。
村口剥皮亭。
南焕林悠闲地坐在亭中品茶,感受春日温暖的阳光,身旁是一大群下人护卫小心伺候着。他如今年已过七旬,年纪虽已老迈,精神却仍矍铄,每日下午来此亭中喝茶,看着自己南府数千亩的土地,是他的一个习惯。
今天依旧如此。
远方穿来了嘹亮歌声。
“瞿唐栈道,剑阁羊肠,从来险路应嗟,人心似箭,贪肠如枪,自古宦途多难。。。。”
那唱歌的嗓音并不好听,却胜在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唱得是望海潮,歌词却是自行篡改的。
南焕林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轻声问:“是谁在那边唱歌?”
一名下人回答:“当是个过路人,离的太远,听不太清。”
待到那唱歌的汉子挑着一担柴走近了,歌声也越发清楚。“鬼蜮会含沙,豺虎相为暴,如此手段,这般伎俩,安有容身处。前方血战沙场,后方陷害忠良,断头不过一次,剥皮却有两回。当悲切,屠夫手段尚需菩萨心肠,鬼蜮心计却有仁义皮囊,怎得立命所,神魔斗法,当毁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