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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来越发现,我在这个社会上无足轻重,就是长在城市边缘的一棵莠草。
我不是被物质时代这头肥硕的奶牛消化排泄掉,就是被割草工人践踏被轰鸣着砍掉脑袋,除了这两条道路,几乎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叶雾美对我的这种状态很担心,总是劝我出去找一份工作。
但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我们两个人总是这样,总是拿着马克思牌的手电筒,一味地在别人脸上晃来晃去,却从来想不起来照照自己。在我看来,叶雾美的做法才是真正的颓废,就是十个我捆在一起都比不上。
一段时间之后,叶雾美打电话告诉我,她把法国人踹了,又新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个文身师。
——那你就有新鲜的文身可以用了。
我对她说。
过了一个月不到,叶雾美却回到了我的身边。
她是在夜里回来的。她轻轻把门锁打开,进来的时候,像一只流浪回家的猫一样无声无息。
她轻手轻脚地躺在我身边。
我期待这一时刻早已盼望了许多时日,但我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回来。
我抚摸着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还像以前那样熟悉和温暖。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光大亮。
她正站在窗户前面,身上披着剪绒的浴巾。
——欢迎参观。
叶雾美喊着,扔掉了浴巾。
我被吓了一跳。
一具斑斓的人体呈现在我的面前。
叶雾美像是一只母兽,身上布满图案花纹,和原来判若两人。
——你这不是文身吧?
我迟疑地问道。
——我这是文身,不是人体彩绘。
——我的所有图案是纹在身上的,不是画在身上的,不信,你可以摸摸看。
她说。
我的视线抚摸着她的文身,像一只蚂蚁在草原行走。
在叶雾美的左肩胛部,一个死神站在那里,披着黑色披风,手持镰刀,充满沉静和谦恭。
她的右肩胛上,纹着一个凶猛的人兽。
——这是什么?
我问道。
——这是夜叉,梵语称为YAKSA,是佛教世界的护法神。夜叉性情凶悍勇猛,总是充满战斗力量。夜叉生下来就具有双重人格,既吃人也护法。
我点了点头。
她的胸部纹着一朵巨大的芙蓉。
在她的手臂上,我发现一串蝴蝶,在枯黄的葡萄藤里飞舞。
她的肚脐周围,画了一条蛇,那条蛇正在吞吐一个正在燃烧的火球。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神秘的岩洞,昭示着洪水、闪电和雷鸣。
叶雾美说道。
我的视线继续往下走。
她柔软的下腹部,纹着一只垂头丧气的鸟和一个鸟巢,旁边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八个字。
——这是什么鸟,乌鸦?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鸟,这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鸟,名字叫渡鸦。
叶雾美抚摸着那只鸟说。
——在《圣经》中,渡鸦扮演了解开耶稣裹尸布的角色,代表着自由。
叶雾美说道。
在渡鸦的两侧,是两种花。左边是半枝红杏春带雨,右边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看起来都很清新。
叶雾美转过身去。
她的后腰上,纹着那个我早已经熟悉的十字架龙。
她的臀部,纹着神涂郁垒两位神人,守着她的门户。
——这是日本的浮世绘风格。
叶雾美解释说。
她的整个后背空着,没有任何图案。
——为什么空着?
我问她。
——预留位置,万一碰到好图案,身上没有好位置,岂不抱憾终生?
叶雾美说道。
我在亲吻叶雾美的身体。
——当心,别把颜料亲掉了!
叶雾美开玩笑说。
她的身体像一个图腾柱,矗立在耀眼的阳光丛林之中,散发着灼热的诱惑。
她的身上开始出汗,那些汗水凝结在巨大的花瓣上,发出钻石般的光芒。
等我们平静下来,我问她这些文身的来历。
——是马刺免费给我做的。
叶雾美轻描淡写地说。
——马刺是谁?
——我的新任男朋友,著名文身师,你怎么忘了?
——有这么好的人?
——那当然,还是工艺美院毕业的呢!他的文身技术超一流的,没人比得上!
叶雾美得意地说。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喂,这个和你没关系吧!
叶雾美有些不高兴了。
她没有告诉我她和那个文身师现在究竟关系如何。
叶雾美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她想对你说什么,你就是把耳朵堵住,她也会打开你的天灵盖,把要说的话装进去;她要是不想说,你就是把她的天灵盖挤碎,也是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但我清楚,叶雾美必定和那个文身师做了某种交换。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不劳而获,我确信这是一个真理。
奸情如火(1)
我们是结出甜蜜死亡的树
收获时节我们却老去
就像被你惩罚的妇人
早衰、残败而颗粒无收
——里尔克
那天晚上,叶雾美和我出去喝了酒。
回来之后,她在浴室呆了很长时间,水声一直没有停,我想她一直在冲洗着自己的身体。
出来的时候,她的头发像一堆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植物,还在滴着水。
她倒在床上,浴巾散开了,露出了她白皙的身体。
——吻我。
她说。
我伏在她身边,用嘴唇丈量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肯定是用冷水洗的,身体冰凉,没有一丝热度。
我像是在亲吻一具大理石的光滑雕像。
她没有看我,只是看着天花板。
她的目光在屋顶的最高处盘旋,始终没有落下。
我伏在她身上,像一只蚂蚁或是臭虫穿越千山万壑。
我没有给她带来高潮和感动。
我们的身体虽然贴在一起,彼此却遥不可及。
我不知道叶雾美遭遇到了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有一些事在她身上发生,她现在的表现可以用疯狂来形容,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叶雾美,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
我说道。
——你真的想知道?
叶雾美面无表情地问道,掩盖着她的脆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告诉我。
——这是一个噩梦。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奸情如火?
——不知道。
——这个词的意思是说,一旦奸情滋生,就会像野火烧过地面,寸草不生,没有人会从中受益。
——为什么说这个词?
我问道。
叶雾美的眼泪流了下来。
父亲去世之后,叶雾美过了一段悲伤的日子。
后来她慢慢想开了:对父亲来说,既然已经无药可救,死亡就是一种最好的结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叶雾美重新变得快乐起来。
让叶雾美吃惊的是:她的母亲比她还要想得开,早就已经不再悲伤,相反,比原来还要快乐,像是获得了重生。
叶雾美一开始对母亲很佩服,她觉得母亲毕竟是过来人,心理素质比自己好得多。
但后来她就发现了某些端倪。
她的母亲每天早上都会去晨练,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现象。并且,她去晨练之前,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很利索,一点也不像刚刚丧偶的样子。
叶雾美觉得有些不对了。
有一天,她回来得比较早,在家里看到了一个男人。
她母亲连忙介绍,让叶雾美喊那人陈叔叔,说陈叔叔是家乡来的,听说父亲的事之后,特地到家里来看望的。
出于基本的礼貌,叶雾美和那人寒暄了几句。
她才知道,陈叔叔原来和妈妈是老同学,在一个小镇上居住。那个地方叶雾美很熟悉,原来的时候,她每年暑假的时候都会回到那里,和外婆住在一起。陈叔叔还说起当年她的样子,说她总是系着马尾辫,穿着小裙子,发绳上有两颗红色的珠子,特别爱哭。这些东西叶雾美并没有忘,但她只是奇怪陈叔叔为什么记得这样清楚。
按照他的描述,他应该是经常在她的周围活动的一个人,但叶雾美对这个男人却几乎没有一点印象。叶雾美抱歉地笑了笑,觉得人是一种很不可靠的动物。
——你们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吧!
陈叔叔说道。
叶雾美想了想,的确如此,自从发生了那件让她刻骨铭心的恐怖事情之后,她就很少回那个地方。
叶雾美上楼之后,想了很长时间,还是想不起这个陈叔叔究竟是谁。
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问起了叶雾美对陈叔叔的印象。
叶雾美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就顺口说那人看起来挺老实的。
没想到,母亲立刻变得很兴奋,把陈叔叔大大夸赞了一番。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雾美经常可以在家里看到陈叔叔。
陈叔叔还特地带着他的儿子来过。
她慢慢感到,母亲这么做是有别有用意的。
——天哪,她不会是想把自己嫁给这个人吧!
叶雾美突然有一天想到了这个念头。
她觉得很有可能。
果然,过了没几天,母亲就提出了这件事。
她说得很简单:陈叔叔家有一个儿子,她有一个女儿,两家都是不幸的家庭,他们准备把两家合在一起,重新组建一个新家。因为陈叔叔在本地没有住房,而她家的房子又足够大,所以她准备让陈叔叔和他的儿子搬过来,和她们一起住。
——这样,你就又有一个新家了!
母亲最后这么说。
叶雾美没有表态,只是把水杯掼到了地上。
她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会这么做。
父亲尸骨未寒,母亲就要嫁人,这实在让她无法接受。在她的印象里,母亲已经过了更年期,性欲早已经变得稀薄。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互相慰藉的心理作用远大于其实际使用价值。并且,她看不出陈叔叔究竟有什么好,让母亲这样沉迷,像一个思春的愚蠢女人。更何况陈家的儿子她也已经见过。那孩子已经将近二十岁,却没有工作,一看就是一个每天除了上网打游戏就什么也不会做的垃圾分子。
叶雾美不知道母亲究竟是怎么了。
她只知道一点:一旦这个陈姓男子和他的儿子搬过来,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奸情如火(2)
叶雾美坚决不同意母亲这样做,和母亲出现了很长时间的冷战状态。
母亲一开始采用了怀柔政策,想用哀兵必胜的办法,获得叶雾美的同情。
她每天都会给叶雾美做丰盛的饭菜,做很多的家务,一看到叶雾美回来,就摆出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让叶雾美吃饭。
叶雾美根本不吃这一套。
——我在外面吃过了,您自己吃吧!
叶雾美说完,直接上楼,不给母亲任何诉苦的机会。
母亲又采用了第二种手段,想给叶雾美造成既成事实,让她不得不屈服。
母亲让陈叔叔每天都来她们家,和他在一张桌上吃饭,显得很亲密。
叶雾美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再也没有和母亲打过招呼。
这一招又失败了。
母亲决定使出杀手锏。
有一天晚上,母亲主动来到了叶雾美的房间。
母亲告诉叶雾美,她和陈叔叔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比叶雾美想像的时间长,也比跟叶雾美的父亲认识的时间长得多。
——那时候,你爸爸在外地工作,你陈叔叔经常过来照顾我。
母亲说。
——因为我的缘故,陈叔叔一直没有结婚,你知道吗?
叶雾美没有说话,她听不懂母亲这样东拉西扯地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叔叔没有结过婚,儿子是从哪来的?
叶雾美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心里却泛起了很大的疑问。
——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母亲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出了答案。
母亲的话把叶雾美弄懵了。
——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这句话应该怎么理解?
叶雾美已经听出了母亲这句话里隐含的丰富信息,但她不敢相信。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能承受!
叶雾美毫不客气地说道。
叶雾美的语气反倒使母亲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她的嘴唇动了半天,最后还是难以启齿。
——我有自己的父亲,不需要再找一个。你和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那是你的问题,不要把我牵扯进去。
叶雾美对母亲说。
——陈美生才是你亲爹,你知道不知道?
母亲脱口而出。
——滚出去,我不想听!我就知道我是叶子真的女儿!你干的那些事,我不承认,你自己看着办!你们在一起干下了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却让我来承认,办不到!
叶雾美对着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