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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大唐之繁花落定-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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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醒来时,白玛已经穿戴整齐,回头看剪碧睡得正香,遂也不去扰她,悄悄到外屋去梳了妆,那厢已有人侯着,请我去前厅用早餐了。白玛帮我披了件深蓝的斗篷,戴上风帽,才陪了我前去。
冰冷的冻土之上,果然已是锦绣一片,那冷香瓣瓣,零落尘埃,依旧绽着入骨的沁香,令人神智清明之际,不由对那落梅生出几分怜意。石板的路上,亦是飘拂着朵朵清瓣,半透明如同七彩水晶一般,令人不忍踩踏下去。
但一阵脚步声,却毫不犹疑地从另一个方向快步而来,践踏着落花,很快走到了我的面前。
“三妹,早啊!”容画儿摘了一朵嫩蕾,将那红宝石一样的颜色,凑到鼻边闻了一闻,笑道:“好香!可惜一夜风过,最招人眼的花儿全给吹落了!”
我微笑道:“吹落又如何?这落梅不也是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韵致么?何况便是零落成泥了,也不掩这满园的清香呀。”
三夫人已经神色如常,丝毫不见昨日的羞恼之色。她安安稳稳地踱着步,笑道:“三小姐的眼光倒也别致。这残花败落,居然也能与枝头开得正盛的花苞相比,真是奇了。”
她语句中的讥讽羞辱之意,傻子也听得出来。我虽则恨怒,却也不肯由她去,冷冷笑道:“我还打算包上几包残花,晾干了,做起花囊来,让它骨子里的香透个百八十年呢。枝上的花儿正茂又如何?没个知心的人欣赏,再漂亮也是白搭。”
容画儿脸有些发白,道:“你又怎知没人欣赏?我和东方哥哥卿卿我我,可好着呢!”
我笑道:“所以你眼看他快要死了,还将脸颊嘴唇描画得花枝招展,打算相随于地下,让他在黄泉路上好好欣赏?”
下部:第十六章 落梅风(下)
容画儿终于笑不出了。她红着眼圈冷笑道:“原来你这般盼他死,若他知道你这番心意,必然高兴得很。”
三夫人见容画儿说话毫无道理,急急道:“你这丫头倒是能嘴巧舌。画儿只是想着有朝一日清遥出来,能漂漂亮亮见他而已。你竟然这般咒他?”
我淡薄一笑,道:“东方清遥犯的是什么罪,你们只怕比我清楚,是不是咒他,你们自己心里也该明白吧?这时候,不打算着后路,还将他一点骨血往死里逼,清遥便是死了,只怕也不会放过你们!”
容画儿怒道:“我就知道,你的丫头,自然和你一样坏,尽会装可怜,背地里撒谎诬陷人!”
“谁诬陷人了?”容锦城浑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扬起,惊动得梅花簌簌而动,又掉下了几瓣来。
容画儿自是不敢多说,原来的剪碧无人为她做主,方才由她欺凌;现在有我在,又是她一身的伤痕为铁证,是不是诬陷一验便知。
我微笑上前,行礼道:“父亲,二姐在说,清遥必是给人诬陷了,说要尽快把他救出来呢。”
容锦城沉下了脸,没有作声。
那厢三夫人又在掉泪道:“老爷,清遥的事,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咱们家画儿,年纪还轻呢!”
容锦城不耐烦道:“知道了,这事我会和书儿商议。”
三夫人听得说要和我商议,惊得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巴,看着容锦城大步流星远去,说不出话来。
容画儿直勾勾盯着我,似要将我脸上的肉挖出一块来,恨然道:“我竟不知道三妹妹有这等本事!如果三妹妹能救出东方哥哥来,我三步一叩首把你迎回东方家大门,让你做东方家的正室,我居偏房,如何?”
三夫人冷笑道:“什么本事,不过是和她母亲一样的狐媚子而已!”
我大怒,这人也太过不识好歹,损我便罢了,连梅络络都损了起来,难不成这与世无争的薄命美人也得罪了她不成?
我也不愿再多理睬这等人,遂化怒为笑道:“三夫人,我与母亲当然是不如您长得端正。只是三夫人下次打算耍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时,最好不要搽粉,不然给泪水汗水一冲,一张脸活似地狱里的白无常!你惊了下人没事,等我的剪碧生出东方家的儿子来,给你惊了小宝宝,只怕东方清遥也不愿认你做岳母了!”
三夫人大怒,伸手便想往我的脸上掴过来,口中犹自喝道:“老爷宠你又如何,我今日便教训教训你这个眼里没长辈的!看老爷还真休了我?”
我的身子原比她瘦弱许多,论打架只怕万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只微笑着向后退了一步;而这时白玛这里却向前进了一步,抬手捏住三夫人的手腕。她见有人欲向我动手,平素和善可亲的脸已经黑如锅底,手下的力道只怕也不小。
三夫人立时发出杀猪般的吼叫。
我忙拉过白玛,微笑道:“我这几个从人,都是从异域带来的,下手狠毒,而且不懂礼数,三夫人可千万莫怪。哦,对了,是如夫人!”
我冷冷一笑,看着已不敢声张的母女二人,扬长而去。
我不会去欺负别人,但历过这么多风雨,别人想欺到我头上来,却也只是做梦。
落梅正给晨风吹着,散着香气,在空气中转着圈儿。多少妩媚,多少风流,俱在这落梅风中悠悠飘卷,恨不得,爱不得,只是凝睇望,又有泪欲流。
早餐未毕,外面已纷纷扬扬下起雪来,开始是零落的雪点,后来细细斜斜的轻雪,至巳时之后,已是满天的鹅毛乱飞,铺天盖地笼将下来。
这样的天,是怎么着也无法出去了。
而容锦城却兴致很高,唤了我同去他的书房。
这梅园本是容家的别院,以园为主,相对飞云庄来讲,那二十来间的屋宇住下了容家上下主仆那许多人,还是非常逼仄的。但就在这般逼仄的屋宇里,居然还有一间极大的书房。
书房的一侧有两排宽大而结实的落地柚木大书架上,堆满了书籍,有纸本,有帛书,甚至还有许多竹简,泛着陈旧的灰黄之色,暗淡无光,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古书了。另一侧的壁上,挂了许多乐器,琴瑟笛箫,收拾得整整洁洁,一看便是必非凡品,和那古书相较,算是光彩夺目,极是诱人了,连我都禁不住走了过去,轻抚那韧细的弦儿,听它发出古老沉着的“嗡”声。
容锦城却志不在此,他径走到面南的花梨木大书案前,指着案着数十本帐本道:“清遥后来跟我提起时,说你曾在江夏王府呆过挺长时间,那里老师多,你也颇认得了几个字,就不知道帐本能不能看懂了。”
下部:第十七章 弄火人(上)
我一怔,跪坐到书案前,道:“父亲要我学着看帐本?”
容锦城朗声笑道:“你若真是个傻子,我自然不叫你看帐本。可你现在这般冰雪聪明,不好好教会了你,待我百年之后,还真将这偌大家产带地下去?不然留给你那处心积虑设计你的二姐?”
我惊讶地抬头看我的父亲,不由感动着他的信任。我既已决定永远做我的容书儿,那么容家三小姐所必须尽的责任和义务,我都会尽到。但现在叫我管理家务事,我却做不到。
对着那双殷切的目光,我微笑道:“父亲,我懂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着管理家事,不负您的期望。但现在么,可能没什么比救出东方清遥更重要了。”
容锦城眸子里的晶亮光芒顿时黯了下来,他坐到我身畔,声音好生低沉:“你还真打算和太子斗?”
我敛着手,慢慢道:“我不要跟谁斗,我只是想救人。”
容锦城深黑浓眉皱得如小刀镌刻一般,叹道:“救人么,我也想救。这些日子我为清遥不知求过多少人,送出去多少金银珠宝了!但是他的罪名委实不小。我不想一个没救出来,再把另一个搭进去。孩子,你真的知道什么是政治么?”
我的唇边,缓缓漾起无奈决绝的笑:“我知道,那是一个与家破人亡和荣华富贵距离相等的边缘地带。我不想参与,但清遥为我卷了进去,我若视若未睹,一生都会不安痛苦。”
容锦城苦笑道:“看来你对他,陷得也是深了。”他一下一下用力抚着自己的胡子,有几根应手而落,居然是花白的。
我伸手去,抓住老人的手,深深看着这属于父亲的慈爱眼睛,安静而温和地说:“父亲,跟我与他的感情无关,我只是一定不能让人为我而死!”
容锦城回握住我的手,道:“不能得罪太子。东方清遥虽然一直不肯招承是为谁制造的军械,但他素与苏勖交厚,皇上早有了疑心,只因此事,近日对魏王也存了几分戒备。加上这个月郑国公魏征病重,皇上去探他时,他又特特地禀告了皇上,欲安天下,万不可废长立幼,乱了尊卑。皇上触动,对太子颇是关爱呢。太子的根基已稳,看来是动摇不得了。”
太子根基已稳?我咬住牙缝间挤出的冷笑,垂下眼睑掩饰自己的愤怒。那个联手汉王害了我的太子,居然真能当皇帝?便是为我自己报仇,我也要阻止这件事!
我抬起眼,望着窗外蒙昧混沌的一片雪白,笑道:“父亲,我不去得罪太子,我只想父亲能利用我容家的势力,帮我打听几个人现在的情况。”
容锦城松了口气,道:“那个容易,你说。”
我取过鸡血石的砚台,呵了口暖气,磨了几滴墨,取过笔来,移开白玉狮子的镇纸,在线笺上写下几个名字:
“李佑,李恪,魏征,苏勖,纥干承基”。
最后四个字好生扎眼睛,我甚至有一种将纸抓过扯碎的冲动。但我终究只是放下笑,优雅地笑道:“就是这几个人。”
容锦城咪起了眼睛,站了起来,道:“齐王李佑?吴王李恪?书儿,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抬着,嫣然的笑道:“我要烧一把火,把清遥身上的火引到别处去。”
容锦城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推开了窗,让滚滚的寒气伴着扑面的雪花打到自己脸上,许久才道:“你不担心会烧到自己身上?”
我走到容锦城身畔,与他一同面对着冰雪,微笑道:“我是扇火的,自然不会让火卷到我身上来。”
容锦城沉默了许久,慢慢说道:“你的身后,是容家。”他背过身,长长地叹息。
风雪在前,我的脸上依旧绽着笑容,却给冻得有些僵涩。
我的身后,是容家。容家的前方,将是容书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下部:第十七章 弄火人(下)
漫漫的鹅毛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我虽心忧东方清遥之事,却无法采取行动。
而容锦城却渐渐归于平静,把该吩咐的事情吩咐下去后,开始在书房里用大红的宣纸写着福字和春联。他写字时手很稳,不见一丝颤抖,写出来的字也是阔朗大气,且不失疏淡清雅,自成一家。
我对着鲜红的宣纸发了好一会愣,才想起还有两天就是春节了。
贞观十七年,就要在这鹅毛大雪中来临了。而东方清遥,也将不得不在冰寒阴暗的大牢里度过他的除夕和春节,这让我想来就心痛如绞。
终于雪晴,一园的香雪清绝,更显出老梅姿形遒劲,傲雪凌霜。几个丫环正取了坛子,细心收集着梅花上的积雪,预备着来年泡茶喝。
我无心这些雅事,急召顿珠:“你和咱们家的人去打听纥干承基的去向,有消息了么?”
顿珠有些迟疑,道:“纥干公子么,倒也不难找。他大部分时侯都窝在太子府,跟在太子身畔,不过有空也常常外出喝酒玩乐。”
“最近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哪里?”这个纥干承基,过得倒还和以前一样荒唐么?
顿珠更是犹豫,待说不说的。
我恼道:“你有什么便说什么,别磨磨蹭蹭的。”
顿珠小心地看了看我的脸色,才道:“这位纥干公子,最近迷上了花月楼的名妓桃夭姑娘,隔几日便会去上一次。听说今晚又约了,桃夭姑娘已把晚上的应酬都推了。”
“桃夭?”我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好生奇怪。
顿珠道:“听说,这女子唱的一首好歌成名,歌名就叫《桃夭》。人家喊得顺口,就把这女子名字也唤作桃夭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诗经之中,是有这首。一个想着“宜其室家”的妓女,多少也有着不同寻常之处吧。
我微微笑了一下,道:“那么,我们今天也去一次花月楼吧。”
顿珠倒吸一口冷气,道:“小姐说甚么?”
我看他一脸的惊诧表情,禁不住好笑起来,道:“别担心,我会带了白玛和贡布去。”
顿珠急道:“那个地方,小姐可去不得!一来那地方脏,二来小姐此次回来,本就是要从太子虎口里救人。这纥干公子,当初对小姐虽是不错,可说到底是太子的人,身手又极好,谁知道他会不会翻脸对小姐下手?便是要去,也得我们四人一齐陪了小姐去。”
我微笑道:“纥干承基剑法绝世,不但是太子门下第一剑客,就是放眼京城,只怕也难找出第二个来。真要动手,你们四人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不过此事我自有分寸,那位纥干公子是决计不会对我下手的。你和仁次,还是去帮我做另一件事吧。”
“帮小姐做什么事?”
“到一处民居去,取一样东西给我。”
花月楼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当我换上男装出现在老鸨面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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