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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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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痛。 

  沈予搬离文昌侯府的第二日,他的大哥沈赞被削去爵位,阖府妻小全部下狱。半个月后,因福王造反的连坐之罪,文昌侯府被满门抄斩。沈予之所以能留下性命,世人都说是云氏从中周旋,力保自家姑爷。 

  出岫没有去过文昌侯府,但也能想象出那座府邸该是何等凄凉景况。慕王也算仁至义尽,至少将沈予名下的这座私邸保留下来,给了他和云想容一个栖身之所。 

  单看追虹苑四周人烟稀落,已知沈予之凄凉。 

  出岫越想越觉得难受,四处看不见沈予的踪影,不禁向云想容问道:“他人呢?” 

  云想容憔悴之中又添黯然:“小侯夫君他如今日日买醉,从没见过清醒的时候如今在西苑里躺着。” 

  日日买醉?出岫心思一沉,连忙加快脚步往西苑里走,屈方等人跟在她身后。西苑里草木依旧,与她离开时没有太大分别,出岫凭着记忆走到主院,人还没进屋,已被一股子浓烈呛人的酒气给熏了出来。 

  她以袖掩面后退两步,转身对屈方道:“神医,麻烦您进去看看他。若是他醉得不省人事,只管想法子让他醒过来。”如此冒冒然进去,她也怕看到沈予衣衫不整的失态模样,再让彼此多添尴尬。

  屈方早就料到沈予会是这种情形,便低头对义女玥菀吩咐了几句,玥菀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两只瓷瓶递过去。他接过之后专程拔塞闻了闻,确认无误才径直往屋子里去。 

  出岫等一干人都在门外等着,她见云想容咬唇不语,心中更为不满起来,便看了看淡心等人,道:“你们先下去,我与大小姐有话要说。” 

  淡心、竹影、竹扬、玥菀很是识趣,全部退到院子外头候命。出岫这才对云想容斥道:“你既然嫁给他,便该尽到妻子的责任。他买醉,他伤心,你难道放任着不管?” 

  云想容低头,苍白着脸色道:“我哪里能管得着?根本说不上话成亲到如今,我和他甚至都没有圆房” 

  还没有圆房?出岫心中一惊,不知怎得更为烦躁,再对云想容斥道:“没有圆房,你就不是他的妻子了?照你说来,侯爷过世快三年了,我连夫君都没有,又为何要苦苦支撑云氏家业?” 

  听闻此言,云想容这才露出一丝羞愧之意,又有些不服气地道:“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他连正眼都不看我就算他不喜欢我,我好歹也算他的救命恩人” 

  云想容说着已是一番哽咽:“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原本以为也能如此陪他经历抄家下狱,我从没说过一句怨言可他又是怎么对我的?嫂嫂,我不服!” 

  出岫闻言只得别过头去,沉默不语。要让她如何回话?她是最没资格劝慰云想容的人。 

  云想容见状沉吟一瞬,索性一股脑儿说出来:“其实嫂嫂不该来这一趟他心里难受,他要喝酒,我都能陪着,我也能理解,至少他不会再想你可如今你来了,我的努力都白费了!” 

  出岫早就知道云想容必定发现了什么,只是她没有想到,云想容竟能撕破脸皮说出来。而她也无从辩解。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按理说沈予只是她的旧主和恩人,如今还是她的妹婿,她来探望虽说是一番好意,可 

  一个寡妇记挂着妹婿,的确惹人闲话。有一瞬间的冲动,出岫几乎要转身离开,可再想沈予如今这个样子 

  曾几何时,云辞刚去世时,自己是多难受,险些就要殉情而去。当时沈予的关切劝慰历历在目,他的支持与付出,曾是她活下去的动力之一。从某种程度上看,若没有沈予,也没有如今的出岫夫人。 

  世事如棋、宿命无常,现在换做他家破人亡,她又如何能不闻不问、坐视不理?单单救下他的人,若不能救了他的心,又有什么用! 

  想到此处,出岫也是一阵哽咽,垂眸克制了半晌,才凝着嗓子对云想容回道:“只这一次,让我劝醒他,从今往后再不相见。” 

  不相见,不代表不关心。她可以在暗中默默支持他,帮助他重新振作起来。 

  云想容张了张口,正待再说些什么,只见屈方已从屋子里出来,摇头叹了口气:“他本该清醒了,但还醉着。只怕他是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失去至亲的痛楚出岫也曾体会过,那种不愿面对事实的心情,她怎会不理解?遂二话不说抬步上了台阶,转身又对屈方道:“无论屋子里发生什么,你们都别进来。” 

  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失去至亲的痛楚出岫也曾体会过,那种不愿面对事实的心情,她怎会不理解?遂二话不说抬步上了台阶,转身又对屈方道:“无论屋子里发生什么,你们都别进来。” 

  言罢,抿唇进了屋子。 

  天色已晚,烛火摇曳。屋子里的酒气比方才淡了些许,出岫先将窗户全部打开通气,才绕过屏风,去看床榻上半躺着的男子。自从沈予逃出烟岚城迄今,已经整整十七个月了。十七个月未见,出岫几乎认不出他来! 


第135章:此恨无关风与月(二) 

  消瘦、憔悴、颓废、眼底乌青、下颌之上也满是胡渣。这哪里还是从前玉树临风的沈小侯爷?!这简直如同鬼魅!更何况,他还蹙眉阖目,显然是不愿见她! 

  就在片刻之前,出岫还曾斥责云想容不该唤沈予为“小侯爷”,可眼下,她自己也险些这么开口了。 

  有时想想,习惯当真是可怕的,也是强大的。就如她已习惯了沈予的守护,如今彼此的角色颠倒过来,一时之间她还有些难以适应。 

  出岫站在榻前缓了缓心神,改了称呼低声唤他:“沈予。”一声落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那眉峰的隐动表示他是清醒着的,也知道来人是谁。 

  出岫深吸一口气,垂眸再对他道:“你睁开眼看看我,行么?” 

  沈予依然闭着眼,索性翻身背对她躺下。 

  出岫知道沈予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他在逃避什么。遇到这种事,任谁都不愿轻易面对现实罢。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在被云起轻薄打入刑堂之后,她也曾想要逃避现实,也曾乞求沈予带她离开,离开云辞 

  眼前这人,曾见过她最最不堪的一面,在她最伤心、最绝望的时候给予了莫大的支持。甚至是她落胎时、来葵水时,他也不曾嫌弃过她用情之深、用情之专,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沈予”出岫看着那个侧躺在榻上的僵硬背影,终于汨汨地落下泪珠来。而沈予只是无言地躺着,如同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没有生气,对周遭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出岫终于恼了。她擦干眼泪转身绕过屏风,拎起桌案上的一壶冷茶,二话不说返回榻前,扳过沈予的肩膀兜头浇下! 

  大约是这动作太过突然,沈予被浇得一个激灵,但依然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说话。茶水顺着他的俊颜一路淌下,下颌、脖颈、前襟无一处幸免。而他,又变成了一具死尸。 

  眼看一壶冷茶浇完,沈予依然如此,出岫索性一咬牙,“咣当”将茶壶摔在地上:“你要醉生梦死,好,我陪你一起!”说着她已抬起手来,拔下绾发的簪子抵住自己咽喉:“我数到三,你若再不回头看我,我就用簪子刺死自己,先去黄泉路上等你。” 

  “一” 

  “不要!” 

  出岫刚开口说出第一个数字,但见沈予立刻翻身而起,一个箭步就要下床。出岫见他终是有了反应,这才缓缓放下执簪的右手,一双清眸还盈着泪意看向他。 

  没了发簪绾系的青丝垂肩而下,丝滑如缎直到腰际,比那夜色还要漆黑几分。屋子里两扇窗户都开着,恰有一阵清风略窗而过,拂起这青丝随风飞扬,也让出岫美得如隔云端,不似凡尘。 

  十七个月没见,将近一载半,冗长的时光并没有将沈予的爱意及思念减淡,相反愈加浓烈起来。眼前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他不是不想睁眼看她,只是 

  她还是如此之美,甚至比以前更美,但他再也配不上她了。 

  烟岚城一别,他曾意气风发地许诺她,甚至以吻定盟可惨痛的事实却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直至云泥之别—— 


  (对不起,过节家里来了一堆人,一直忙着招待啊啊啊!围着孕妇问东问西~) 

  她是名动天下、柔情铁腕的云氏当家主母;他是家破人亡、被扣上“造反”罪名的落魄子弟。沈予从来没觉得“婚姻”二字会成为他们彼此间的阻碍,可如今他再也没有颜面去执着于这份感情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她的帮助,一而再再而三地教她失望晗初,不会喜欢他了!这辈子,他们无望了! 

  从没有如此气馁过绝望过,更不想面对亲情与爱情的双重打击只差一点儿,沈予几乎就要痛哭失声。长久以来憋屈在心中的痛苦,犹如汹涌的潮水想要迸发出来。然而,作为男人的自尊与骄傲,在面对心爱的女人时,他不愿表露出脆弱的一面,于是只能克制着道:“你来做什么。” 

  这并非疑问,而是避见。被烈酒浸灌了数日的咽喉,早已没了往常的温润与磁性,沈予喑哑着嗓子,沉声再道:“你若只是来看看我你可以走了。” 

  “一年半没见,你就对我说这些?”出岫直直看着沈予,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我费尽心思救你出来,不是看你日日买醉的!” 

  沈予没有再说话,靠在榻上又想要翻身躺下。出岫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拉住他垂在床边的右手,阻止道:“沈予,你太让我失望了!” 

  闻言,沈予面上闪过一丝黯然,继而自嘲地笑道:“我知道,我早就让你失望了。我无能,我配不上你,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 

  他双目之中布满血丝,刚毅的脸部线条掩藏在颓废之下,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自暴自弃。 

  “你什么意思?”出岫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沈予比她预料的状态还要糟糕几分。 

  “没什么意思”沈予甩开出岫的手,摸了摸自己泛青的胡渣:“晗初,你不该救我。” 

  “这话你该去对想容说,不是我。”出岫凝着嗓子刺激他:“若不是你云氏姑爷的身份,我想救你也救不成。” 

  这句话到底戳中沈予的痛处,他也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微阖双目道:“是我欠了她我让她走,她不肯。正好今日你带她走罢。” 

  “啪”一声脆响突兀地传来,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无比生硬。出岫重重一巴掌打在沈予脸上,直恨得咬牙切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气得想要掐死他,但又舍不得下手。 

  “若要说起家破人亡,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自幼沦落风尘你要自暴自弃,要自怨自艾,也得看看这天下有多少人比你更惨!沈予,你已经足够幸运了!” 

  出岫平复半晌,看着他再道:“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直到现在,我也这样认为倘若两任文昌侯还在世,瞧见你如今这副模样,他们只会心痛,而不是欣慰!” 

  沈予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右颊,唇畔浮上一丝诡异的嗤笑,打定主意对一切充耳不闻。 

  从烟岚城到京州,出岫酝酿了一路说辞,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沈予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大道理,他的状态实在太差了!该怎么劝他?怎么激他?出岫又急又恨:“从前那个重情重义的沈予哪儿去了?” 

  “重情重义、顶天立地”沈予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一直笑,直到流下两行男儿清泪也浑然未觉,捶着自己胸口问她:“晗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跟我扯上关系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先是云辞、然后再是整个文昌侯府怕只怕,下一个会轮到他心爱的女子 

  沈予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冰凉,满室的烛火也不能捂热他的胸膛。他看到出岫望着他的眼神,他理解为这是她的怜悯,这个认知也深深刺痛了他:“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走罢再也别来了。” 

  出岫踉跄着后退一步,听了这话险些气得晕倒。她抬手作势要再给沈予一巴掌,只恨方才打得不重,没有彻底打醒他。 

  岂料,沈予自觉地回望过来,神色没有丝毫躲闪:“我就知道你方才手下留情了。你打罢,今日让你打个痛快。”他再次抬手摸了摸右脸,其上还残留着火辣的痛感,遂自嘲地再笑:“就怕脏了你的手。” 

  “沈予,你这是在折磨谁?!”出岫恨铁不成钢,终于明白当初自己寻死觅活时,沈予是什么滋味儿,只差剖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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