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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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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潭头也不抬,回道:“多谢太夫人关怀,路上未有死伤,这黑衣是为侯爷穿的。” 

  此话一出,出岫立刻鼻尖微酸,只听云潭再道:“侯爷薨逝之时,闵州一支来得晚了,错过丧期,云潭心中一直内疚不已。” 

  “也不是你的错,北熙山高路远,来一趟不容易。起来说话罢!”太夫人软语叹道。 

  云潭领命从地上起身,出岫顺势打量,三十岁左右,面目轮廓棱角分明,也算一表人才。只不知儿子如何?她不禁将目光移向云潭身边的黑衣少年,八九岁的年纪,并未低垂脑袋,只微微颔首垂目。看着不似别的孩子那样畏惧恭谨,但也不觉得无礼过分。 

  许是云潭进门之后分寸拿捏得极好,出岫也对这黑衣少年颇有好感,正想着是否要命他抬起头来,只见这少年已自行抬眉放目而来,出岫心中立时“咯噔”一声,正欲开口,太夫人已恍惚着道:“辞儿” 

  出岫侧首看去,见太夫人双目微眯似有所想。再看那黑衣少年,一双深潭黑眸波光粼粼,恰如她与云辞夜中初见那晚的情形!还有那鼻骨、那脸型、甚至是下颌,都与云辞很是相似! 

  至少,有六七分像!而这只是个八九岁的少年! 

  出岫攥着帕子的柔荑不禁微微收紧,一时之间竟要垂下泪来,而太夫人此时亦目不转睛盯着那少年看,口中还喃喃道:“像,真像与辞儿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刹那间,婆媳两人四目相对,仿佛都已下了什么决心。可太夫人毕竟不是感情用事之人,见那名为云彬的少年自行抬目,便问他:“旁人都知非礼勿视,不听传唤不能抬头,你怎得不知礼数?” 

  少年蹙眉一想,并无惶恐或不安,很是沉稳地回道:“晚辈初次得见太夫人与夫人,心存敬慕才不自觉抬头,的确于礼数有欠,万望恕罪。” 

  这少年说话倒是坦诚,语气也略显老成,但还是不脱稚气,不过胜在应对沉稳。尤其他自称“晚辈”,应是不知道该按什么辈分开口称呼,又怕太过唐突失去礼数,才如此自称罢。算是个谨慎有礼的孩子。 

  太夫人想了想,又瞥向出岫,示意她开口问话。 

  出岫沉吟片刻,问云潭:“这孩子的母亲可来了?”若要瞧出一个孩子如何,必不能忽略其母。 

  岂知云潭面有哀色,回道:“他母亲福薄,四年前已然去世了。我身为闵州一支的当家人,平日事务缠身疏于对犬子管教。今次接到太夫人选嗣之命,都是族人抬爱,才将犬子举荐过来” 

  短短几句话,已透露出许多信息,看来这云潭在闵州一支颇具威望,不想他年纪轻轻不过三十多岁,不仅坐上旁支当家人的位置,且还在妻子去世的情况下,将孩子教得不错。而且,这孩子生母去世,日后若当真过继而来,必当与母亲亲近。 

  太夫人如此在心中盘算着,对于云潭,她还知道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北熙闵州如今是叛军臣氏的据点,他作为当地的云氏当家人,不仅要安抚族人之心,还要应对臣氏的威逼利诱。可一直以来传到她耳中的消息,闵州这支都十分平稳,没有什么异动,足见云潭的能力。 

  这般一想,太夫人又对云潭父子高看几眼,转而再问他:“妻子过世,你没有续弦?” 

  云潭垂目而回:“家中有房妾室在打理庶务,至于续弦暂无考虑。”他面色已恢复平静,并无方才提及妻子去世时的哀伤,应是刻意克制。 

  看来也是个痴情人呢!云氏多出重情重义之辈,有父如此,想来这孩子的资质不错,更何况,又与云辞长得如此相像,也是缘分。 

  太夫人看了一眼出岫,见她亦是渴盼地点了点头,又是叹道:“云潭,你可要想好了,从此之后,他只认离信侯为父,拜出岫夫人为母,与你再无血脉关系。” 

  云潭身形一顿,似是不舍又似凛然:“这是犬子的福分。放在您身边,总比留在闵州好。”他脸上没有喜色,不像个攀附富贵之人,无论是真情流露还是假装,也都算极为难得。 

  为子考虑,是天下父母的心愿,本也无可厚非。太夫人点点头道:“做离信侯世子须得胆识过人、杀伐决断,就凭他方才敢抬头看我,已很令人中意,就留下罢。” 

  第98章:乱世初揭风欲起(一) 


  选嗣一事在这出意外之喜中落下帷幕,北熙闵州送来的当家人之子云彬入选,且还是连初选都未及参加。这多少令各支有些愤愤不平,可族中几个长老谈及如今闵州的动荡,还有这一支并不紊乱的近况,饶是各支再心有不忿,也不得不承认云潭的能力。 

  如此过了一月之后,八月二十,离信侯府举行了盛大的过嗣典仪,正式将云彬过继到云辞膝下,绵延香火。太夫人为之赐名“承”,用意不言而喻。 

  纳族谱,入宗籍,跪拜列祖列宗,册封世子整整一日的典仪,程序繁琐复杂,可这孩子道道谨慎,无有差错。 

  自那日起,这世上已无云彬,唯有云辞的嗣子——云承。 

  可这件大事却未能给离信侯府上下带来喜悦之情,只因北熙无人来贺,无论是皇族原氏,还是叛军臣氏,没有族人到场。这若放在平时,是绝无可能的,但就在云承过继典仪的那一日,臣氏攻入北熙皇城,直捣皇宫序央宫。 

  原氏大势已去,再无翻身之机,已是不争的事实。 

  此后又过了整整七日,北熙原帝在序央宫中服毒自尽,当着叛军首领臣往之子臣暄的面,在大殿的龙椅之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消息传来南熙时,已是九月。虽然已尽力瞒着云氏族人,可大家的担忧与惶恐还是渐渐显露出来。太夫人当机立断,让云潭暗中潜回北熙安抚各支,再将不必要的铺子暂时关闭,明哲保身。 

  众所周知,云氏如今的荣耀,全赖与原氏、聂氏之间数百年的亲厚渊源,当初原氏祖先统一天下建立大熙王朝时,更曾说过要与云氏“共享天下”这等豪言壮语。即便后来大熙王朝分裂为南北两熙,云氏也一直持中庸态度,不偏不倚。 
  而如今,北熙原氏的倒台自然会牵扯到云氏一族。 
  “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若再不想想法子,只怕臣氏下一个矛头,便会对准咱们。”太夫人忧心忡忡,将出岫与云羡唤至荣锦堂,以期能商量出个对策。云承作为世子,也在一旁恭听,学习南北时政。 
  “母亲稍安勿躁,如今臣氏刚刚攻下北熙,尚未登基,必定以肃清原帝亲信为主,短期内还无暇顾及南熙。咱们至少有两年的功夫能喘口气,并不急于一时。”云羡率先开口。 
  他以为,即便臣氏在北熙登基,肃清余党、重整朝纲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事儿,更何况还要安抚北熙国内百姓。而云氏,大约还能撑几年。 
  可显然,太夫人更为深谋远虑:“话虽如此,但若不未雨绸缪,届时只怕被动得很。咱们在北熙的族人、生意不少,银钱上的损失是小,只怕臣氏会对我族人发难,软硬兼施。” 
  太夫人越想越是焦虑:“比之云氏传承了几百年的荣耀,若只能再坚持短短数年,那岂不是要毁在我老太婆手中?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去见老侯爷与侯爷?” 
  (这是细雨霏霏发的一段,先贴上~QAQ) 

  提及“侯爷”二字,出岫亦是眼眶微热:“从前我在清心斋侍奉笔墨时,侯爷早有此顾虑。” 
  出岫一直记得云辞说过的那句话——“如今北熙动乱,江山易主早晚而已。南熙看似平静,几位皇子也为争储蠢蠢欲动长此以往,只怕云氏无法再明哲保身” 
  未曾想到,云辞一语成谶,早已看出原氏必将败落,不敌臣氏。再想起那日她与沈予提及,南熙的储位之争出岫亦为云氏的将来无限担忧。 
  虽然明知自己身份低微,但她还是将心中所想如实道出:“太夫人,咱们不若趁此机会,彻底弃了北熙罢!” 
  “你说什么?”未等太夫人反应,云羡已惊呼质问:“你疯了吗?咱们在北熙的根基数百年,岂是轻易说弃就弃了?” 
  出岫咬了咬唇:“不过是我的浅薄之见,我” 
  “荒谬!”云羡毫不客气地驳斥。 
  “老三,听出岫说完。他是离信侯夫人!”太夫人忽然开口喝止,转而对出岫问道:“你为何如此想?” 
  出岫看了云羡一眼,到底还是一股脑儿道出:“据说臣氏从前并不姓臣,当年为表阖族对原帝的忠心,才特意改了姓氏为‘臣’。后来原帝大为动容,为此还赐予臣氏世袭的‘镇国王’封号,按道理讲也算厚待。可如今,臣氏子孙还是推翻了自己的主子可见也是忘恩负义之辈。” 

  出岫顿了顿,见太夫人没有打断之意,便继续道:“臣氏连自己的主子都能背弃,您还指望他能给云氏一个好下场吗?咱们与北熙关系匪浅,早晚要受牵连,即便眼下臣氏忌惮咱们的财力物力,焉知有朝一日他不会过河拆桥?因而咱们只能依靠南熙聂氏,这是几百年的亲厚交情,离信侯府又位于南熙,自然要比臣氏可信得多。” 
  听闻此言,太夫人目光闪烁,半晌又问:“你主张主动向南熙示好?” 
  “不,不是主动,但也不能再端着架子。”出岫解释道:“臣氏野心勃勃,若不出所料,必然想要一统南北。再看南熙,大约会趁着臣帝根基不稳时主动出击南熙聂帝膝下七皇子、九皇子皆是戎马之人,若上了战场未必就会败给北熙” 
  “唯有足够强大的家族,才能在乱世之中保持中立,旁人也不敢妄动。但如今,云氏早已不是如此,这巨额财富与名望必遭觊觎,族人又一盘散沙内斗得厉害倘若咱们再观望下去,届时将南北两国都得罪了,云氏早晚成为俎上之鱼,也许会被南北瓜分也未可知!”出岫大胆说道,一片赤诚之意,话语掷地有声。 
  这几番话一说出,太夫人目中精光毕现,云羡也是一脸讶异:“嫂嫂,这话你是自己想出来的?” 
  出岫黯然地摇了摇头:“是侯爷他从前总提起来。如若他在世,想必会有万全之策。” 
  云羡闻言亦是难掩哀伤:“大哥惊才绝艳、深谋远虑。可惜” 


  话音刚落,太夫人突然接过话茬,对出岫道:“你说得没错,唯有足够强大的家族才能在乱世之中保持中立,如今云氏内斗厉害,只不过是咱们强撑着外表的荣耀罢了!若不早早做出决定,届时被南北两国有心挑拨,只怕还未看清时局,已让自己人斗死了!” 
  太夫人边说边去看恭敬垂立的云承,再道:“单看这次选嗣之事便知道了,各支不仅各出奇招,还敢公然下手阻挠别家之人若不是云潭应变迅速,承儿只怕就没这个机缘进府了。” 
  “可也不能如此草率决定投靠聂氏。北熙臣氏虽是叛军,但从前也颇有威名,臣往父子二人足智多谋、治军严明,我反倒觉得比原帝更君子、也更值得信服。”云羡依然坚持,他素来性情谨慎,不愿如此草率表示支持。 
  “你说臣氏更君子么?依我看是他们还未尝到权力顶峰的滋味儿。”出岫幽幽叹道:“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起事时仁义慷慨、豪情万丈;成事后却纵情声色、忘恩负义,甚至亲佞远贤,滥杀猜疑三爷且看将来,等臣氏坐稳这北国帝位之后,是否还能励精图治?” 
  “嫂嫂”云羡难以置信地看向出岫,万分讶异这番见解竟会出自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之口,且还是奴婢出身的女子! 

  这一次,不仅云羡,就连一旁的云承也忍不住开口:“母亲!”那神情,分明是钦佩与赞赏。 
  然而出岫只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定定看着太夫人再道:“云氏与原、聂渊源甚久,如若改为支持叛军臣氏,那在世人眼中必也是忘恩负义之辈。更何况,臣氏的承诺实在无法令人信服,他既能推翻原氏,日后也能钳制云氏!” 
  “还有两三年的时间,也许连三年都不到,云氏必将卷入这南北的乱世风波之中。太夫人,还请您当机立断!”出岫言辞恳切,话语坚定。 
  太夫人的目光在出岫身上流连不去,似要将她生生戳出一个洞。半晌,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依你看,要如何亲近聂氏?北熙那边儿,又当如何交代?” 
  这问倒出岫了,她只是有这个想法,可具体要如何实施,还需长久商议。但有一点是不能再拖了:“先趁着北熙时局未稳,借口将咱们名下的铺子全部关掉,所有银钱也不必运回南熙,只怕想运也运不回来,不如就让北熙族人分了罢!乱世之中,多些银钱傍身总没有错。” 
  “把银钱分了!”云羡立刻阻止:“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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