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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格类,天聪六年,与济尔哈朗攻打归化城。掠地百里,收降千人。”
“德格类,天聪七年,大破旅顺口,扬我大金天威。”
“德格类,天聪八年,带兵独入石口,围赤城,得救安州。”
他每对着天空说一句话都会饮下一杯酒,然后倒一杯酒给已长眠地下的德格类。
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他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也越来越模糊,我知道他此刻眼中虽然无泪,心中却在滴血。自己的亲兄弟暴毙,自己却要背负谋杀的罪名。他的帝王之位为何坐地如此辛苦,如此艰辛?
皇太极放下最后一只酒杯,仰天长叹一声,那沉痛的一声划过天际,显得今夜特别的悲伤寂寥。他用苦涩的声音说道:“德格类,莫怪兄长,要怪只怪天妒英才吧。”
当他再回过头来望着我的时候,我的脸上布满了泪水。看着他愁云惨淡的脸,我真希望自己有能力带他走,让他远离这乱世的烦恼,远离着侵蚀人心扉的无尽苦涩。
回到卧室之后,我扑进他的怀里,对他说道:“他会了解你的手足之情,根本不是你的错。”
他低头注视着我,压抑地说道:“你不会懂。今夜你所听到的赫赫战功,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变成不堪入目的斑斑罪责。他的死确实给我制造了绝佳的机会,我终是要辜负他。”
我惊讶地看着他,原来他是要利用德格类的死来达成特殊目的,而且还要毁了德格类的一世功名。难怪他此时会表现地如此无可奈何。
“放心吧,历史不会辱没他的。该属于他的功名不会被永远抹煞的,他的功过,后世自有论断。”我给了皇太极一个鼓励的笑容。真正的历史永远都是公正的。
“但愿如此吧!”他苦涩的也回我一笑,说:“不知道后世又会如何评价我皇太极呢?”
“评价你是一只熊!”我见他满脸心伤,故意开玩笑说。
“什么?”他不解地看着我。
“皇太极满语中不是熊的意思吗?”我反问他。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我的名号。”他假装动怒的‘斥责’我。
我突然发现自己还真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呢,不知怎么就顺口说出来了。我忙后退一步,俯身请罪说:“海兰珠知错,国汗息怒。”
他伸手拉我入怀,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挺喜欢你叫我名字的感觉,以后你就这么叫吧。”
“海兰珠不敢。”我赶忙拒绝,其实并不是真的不敢,是怕叫顺了口,将来在众人面前一个溜嘴,我就提前魂归大自然了。
“你不是不敢,是怕自己日后犯糊涂吧。”他一副看穿我的表情说道。
我点点头,我以后在他面前最好别有秘密,他太容易把人看穿了。
“还是叫国汗吧,反正就是一个称呼,只要人不变就成了。”我坦白说出心中想法。
他却开怀地笑了,这还是他最近几天以来,第一次展露如此舒心的笑容。他轻轻靠到我的耳边说道:“前几日你都冷得像块石头,如今那个活脱脱的你又回来了。——这让我今夜特别想要你。”
我的脸瞬间燃烧了起来,感觉特别燥热。我故意推开他些,酸酸地说:“你明天还要大婚呢。还是早些休息吧。”
“你可是吃味了?”他靠进一步邪恶地问道。
“不是!”我苍忙地又退后了一步。自从哈达公主的事情之后,我们一直都是相敬如‘冰’,就算睡在一起也根本没那种生活。被他现在这么一挑逗,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我退一步,他进一步,最后居然把我逼到了墙角。他伸出双臂将我圈在只属于他的范围之内,倾身向前,他的吞吐之气都喷洒到了我的脸上,我感觉自己内心更躁动了。
他的唇终于抵住了我的,一瞬间我的心跳的飞快。他将双臂自我身后收紧,令我贴上他,他吻得更加恣意了。
很久没有被他这么吻过了,我发现自己还真是想念他的吻呢!
一个细长的吻结束之后,他用强壮的手臂,打横一把抱起我来;欣赏着我的满脸通红说:“不论后世怎么评论我,我只想让他们知道——皇太极最爱的是海兰珠!”
我将脸幸福地埋进他的颈项,在心底动情地对他说道:“他们其实早都已经知道了。”
母亲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盛京早就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冬雪让整个皇宫变得纯白却透着寒冷。皇太极终于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成功地肃清了正蓝旗内躁动的势力。
就在新年前的五天,十二月初二十六,哈达公主的亲信家奴冷僧机突然善闯宫门,要求面圣,声称要揭发四年前莽古尔泰、德格类在生前与莽古济等人结党谋逆的事实。
自此之后,一样样铁证惊然暴露于世。
济尔哈朗带兵在哈达公主府上翻出了十几块刻有‘大金国皇帝之印’的木牌。隔天又在德格类府邸查出许多私通下臣与外邦的书函。
东窗事发之后,琐诺木杜棱如惊弓之鸟一样,先是将自己关了起来;随后他听从谋士托古的计策,站出来指证哈达公主,莽古尔泰,德格类三兄妹的‘谋逆’大罪。琐诺木杜棱成功地将自己转作污点证人,却亲手将悬崖边徘徊的哈达公主彻底退落崖底。
可惜哈达公主的获罪,并不是全部的结局。同时要陪她去走这一趟鬼门关的还有莽古尔泰的三个子嗣,莽古尔泰与莽古济以及德格类的同母异父兄长昂阿拉。皇太极十六弟费扬古贝勒以及正蓝旗的一千余将士也无一幸免,相继成了刀下亡魂。
短短数日,就在新年来临之际,豪格终于踩着众人的尸首,稳稳地坐上了正蓝旗固山额真的宝座。厄吉娅的死讯也终于公诸于世,豪格挑选了最佳的时机大义灭亲,并向大金国的全体臣民作了对其父汗‘忠诚’的表率。
一场血腥的冲刷之后,皇太极登上帝位之路已是再无荆棘,他终于做到了独掌乾坤,君主集权。整个朝廷史无前例的肃静,根本从没人敢对这场‘规模宏大’的内部倾轧提出任何质疑。现在就连大贝勒王代善都是谨慎小心,亦步亦趋,唯皇太极独尊。
我冷眼旁观,真不知是该为皇太极达到目的拍手称快,还是该为那么多无辜牺牲的生命默哀?其实看得出来皇太极自己的心情也很复杂,这场屠杀的确曾带给他心理负担,但是他却也享受那份得偿心愿的成就感。他已经开始正式动手准备自己的称帝大典了。
可是岳讬却偏偏选择此时作独树一帜的出头鸟,几次三番上折,质疑哈达公主等人谋逆的确凿性。并请求皇太极彻查此事,不可误信谗言。莽古尔泰,德格类都已不在人世,如何彻查?
我不得不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皇太极从开始为豪格指婚起,岳讬便已经知道全部的内幕。他还曾经劝过我什么都不要插手,自己为何却不懂得明哲保身呢?偏要这个时候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难道他会是为了厄俄在做殊死一搏?毕竟厄吉娅已经被豪格杀了,这无疑将岳讬陷入两难的境地。
杀厄俄,硬朗的他根本做不到滥杀无辜,而且厄俄肚子里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一刀下去便是一尸两命;不杀厄俄,朝廷上下,宫内宫外却有那么多双眼睛在注视着他,难道要人质疑他‘心怀不轨’?那么要受牵连的恐怕就不仅仅是他岳讬了,双红旗只怕也‘难逃一劫’。皇太极说不定正愁没处下手开刀,整顿代善的正红旗呢。
皇太极以静制动,对于岳讬的奏折并无任何表示;代善却早已经沉不住气了,他当着朝臣之面大声斥责岳讬,并以家法惩治了岳讬的‘不知所谓’。皇太极依旧是站在局外一言不发,似乎是要看戏一样。岳讬自此之后被父亲代善软禁府中,而厄俄之事,始终不见分晓。
这个新年是我过的最寒冷的,本来沈阳的冬天就极其的寒冷,再加上整个皇宫都很寂静,鞭炮声依旧响彻天空,却更显得欢声笑语格外稀落。再也没有人敢在宫中多嘴制造谣言了,因为这次的事件给每个人心里都鸣了警钟。即将伏法的哈达公主让他们看清了谁在主宰沉浮,人人都懂得了“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
大年初五,皇太极照旧带着贝勒,贝子,武将,禁军等去城郊猎场冬狩。去年他冬季围猎时,送了我戈砾,而今戈砾已经是一岁多的成虎了,却天天除了睡觉之外别无他事。
他临行前,我为他搭上毛裘披风,特意嘱咐说:“骑马时多穿暖些,冻伤可是很难治愈的。雪地里滑,步行千万小心别摔着。”
他笑着掐我脸一下道:“怎么,怕我这把老骨头摔散架了?”
我白他一眼,接续唠叨道:“另外,千万别再弄只老虎回来了,‘一山难容二虎’。”
他笑得更诡异地注视着我,也不言语。
“别的动物也不要。除了两只腿的人之外,其他一概不要。”我赶忙补充道。
他听了我的话,居然开怀大笑了起来,揽我入怀说:“你还真是聪明,本来打算今年给你弄只雪狐回来玩玩,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
我就知道他‘笑里藏刀’,把我当动物园的饲养管理员啊!
他又接着说道:“那么要是我猎到雪狐,就直接给你把皮裘送回来。”
不是吧?他还真是不在乎珍稀动物。我赶忙反驳道:“我不要,雪狐那身皮毛太小,我穿不下,只有它自己穿才合身。所以国汗就不用惦记海兰珠了。”
“那你什么都不要了?”他似乎非要找出件礼物来才开心。
“要送就送个谜底吧。”我灵机一动回道。
“你要出谜题?”他显然是没料到我这么说,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若答不出就要满足我一个要求。”我回的干脆。
“说。”他来者不拒。
“九羊进圈,一羊入池。打一成语。”这种迷题我一大把,张口就来。
“这迷题有些意思。等我回来自然给你答案。”说完他在我额头落了一吻,便起身出发了。
皇太极前脚刚出门,布木布泰后脚就跨进了院子。
“姐姐这里真暖和。”苏茉儿为她掀开帘子,她迈进屋暖着手说道。
我赶忙让了她坐火炉旁,又吩咐素玛烘了个热手炉过来递于她。
布木布泰接过手炉问道:“国汗可是动身了?”
“刚起程。”我边说边给她倒了杯热茶。
“国汗每年都是如此,不论天气恶劣与否,不管朝政烦扰与否,冬狩却是必不可少的。我一直就奇怪的很,国汗为何独爱冬天围猎,却极少春蒐,夏苗和秋狝。若说春,秋两季才是围猎最好的季节。”布木布泰闲聊着说。
其实我知道他是在乎那‘冬狩’二字。皇家四季围猎都有不同的称呼,春蒐中‘蒐’是搜寻之意,夏苗中‘苗’代指禾苗已起,秋狝也是找寻的意思;只有冬狩中的‘狩’字含有帝王征伐之意。更何况冬天气候最为恶劣,他去围猎根本不是单纯为放下朝政,休息数日;而是在挑战自己,更坚固自己争夺天下的信念。
布木布泰见我并不说话,又继续说道:“国汗虽不在宫中,很多事情咱们依旧可以为国汗排忧解难。姐姐可愿随我去见一个人?”
“不知妹妹所指何人?”我就知道她不会大早上跑过来只为聊天。
“莽古济!”她表情突然极其严肃地回道。
我心中一惊,难道布木布泰要趁皇太极离宫之时,为他打扫掉哈达公主?或者说布木布泰与皇太极早有默契?
我故作不解地问她道:“妹妹为何突然想起来探访此人啊?我与哈达公主并无交情,不太方便去探望吧。”
“是无交情,但是莽古济曾经在家宴之时,辱骂过姐姐。姐姐现在去看看她,也是理所当然。”布木布泰冷笑地说。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拒绝,她却又说道:“这也是大妃的意思。姐姐就勉为其难陪妹妹走一遭吧。”
抬哲哲出来压我,看来她这一趟是不会放过我了。
当我们快行到软禁哈达公主的碧绯阁的时候,外面居然飘起了大雪。漫天飞舞的雪白,让我感觉此一去莽古济怕是凶多吉少了;苏茉儿拎在手中的食盒总是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素玛面露担忧之色的注视着我,我也只能无言松开她的手,随刚刚接过食盒的布木布泰迈进了碧绯阁内厅。
迈进屋子却未感丝毫热气,室内依旧充斥着冰天雪地的寒冷。一个小丫头听到声音迅速由内室跑了出来,见到我和布木布泰正在门口抖着身上的雪,赶忙跪下请安:“奴婢给两位侧妃娘娘请安。”
布木布泰仅仅‘嗯’了一声。
“你起来吧。”我对她说道:“去烧壶热水,泡些热茶来。”这丫头我在豪格的婚礼上见过,她是跟着莽古济的贴身丫头。
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