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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母亲真给她生了一个兄弟,失落感本来就够大了,郭云生又那样说她,哪能受得了?
她开始成天呆坐着,不出门,不说话,甚至也不吃饭!
伺候小姐的女仆兰妮可给吓坏了,赶紧告诉了姚夫人。
姚夫人一听,也慌了,忙跑过来。可不管她问什么,怎么问,女儿仍是呆坐着,不开口。姚夫人更慌了,就问兰妮:
“你带莲莲去过哪?”
兰妮说:“也没去哪呀?”
姚夫人忍不住厉声喝道:“没去哪,能成了这样?”
兰妮这才说:“也不知云生对小姐说了些什么话,把她吓成了这样。”
“是叫云生吓的?他说什么了?”
“我没在跟前,不知他说了些什么难听的。”
“你把他给我叫来!”
兰妮跑去叫郭云生时,姚夫人又问女儿:“他说什么了?”
水莲依然呆坐着,任怎么问,也不开口。
姚夫人心里不免生了疑:女儿也许觉察到了什么?或者是云生向她流露了什么?以前,对女儿也许太大意了。
这时,郭云生大模大样进来,正要说话,水莲突然惊慌异常地哭叫起来。
姚夫人连问:“怎了,怎了?”
小水莲也不理,只是哭叫不停。
姚夫人只好把郭云生支走。他一走,女儿才不哭叫了。但问她话,还是什么也不说。姚夫人搂住女儿,说了许多疼爱的话,极尽体抚安慰。女儿虽然始终一言未发,情绪似乎安稳些了。
姚夫人出来,追问郭云生到底对小姐说了什么话,他还是大模大样地说:“也没有说什么呀?”
姚夫人只好厉色对他说:“云生,你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要想叫我常疼你,就得跟以往一样,不能叫旁人觉出异常来。做不到,我只得撵你走!”
云生还是不在乎地说:“我没忘。”
姚夫人本想发作,但忍住了,只说:“没忘就好。”
这一夜,水莲还是呆坐着,不睡觉。姚夫人只好把她接到自己的屋里,一起睡。哪想,从此开始,女儿就日夜不离开了!夜晚,跟她一屋睡;白天也紧跟着她,几乎寸步不离!要是不叫她这样,她就又呆坐着,不吃不睡。
叫女儿这样一折腾,她跟云生真是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看出来了,女儿是故意这样做。自己也许真不该再往前走了。原来也只是为生个男娃,并不是为长久养一个小男人。现在,已经如愿以偿生了一个男娃,也该满足了。就是为了这个男娃,也不能再往前走了。
姚夫人从兰妮嘴里也探听到,云生近来很张狂,俨然已经成了半个主子了,对谁也是吆三喝四的。这使姚夫人更加不安。往后,她越疼爱这个男娃,云生就会越张狂。这样下去,谁知会出什么事?
她毕竟是个果断的女人。寻思了几天,就作出决断:必须把云生打发走了。
她不动声色给归化的男人去了信,求他为云生寻一家字号住。现在的邱泰基已不似以前,接了夫人的信,就赶紧张罗。以他的人望,在归化张罗这样一件事,那当然算不得什么。西帮商号收徒,举荐人头等重要,因为举荐人要负担保的重责。邱泰基出面举荐担保,很快就在天顺长粮庄为郭云生谋到了差事。
他当即给夫人回了信,交待了相关事项,特别要求云生尽快上路,赶在夏天到归化。因为那时邱泰基还打算秋凉后走乌里雅苏台,乘夏天在归化,能照应一下云生。
姚夫人收到男人的信,也没有声张,而是先瞒着云生,去见了他父母。告诉他们,早托了当家的给云生寻家字号,只是他在外也不顺,延误到今天才办了这件事。云生这娃,她挺喜欢,可也不能再耽误娃了。怪有出息的,她能舍得叫他当一辈子佣人?
云生父母听姚夫人这样说,还不惊喜万状?当下就跪了磕头感谢。
姚夫人就交待他们,三两天内,就去水秀接云生回来吧。归化那头的粮庄,还等着他去呢。太谷这头,我们会托靠票庄,寻一个顺道的老手,把云生带到口外。口外是苦焦,可男人要有出息,都得走口外。
能到口外住粮庄,云生父母已是万分满意,感激不尽。
姚夫人回来,依然没有对云生说什么。她不想叫云生觉得,他被撵走了。等他父母来接他时,她再对他说:我舍不得叫你走,但这事好不容易张罗成了,又不能不放你走,心里正七上八下呢。
她这样做,一半是使手段,一半倒也是出于真情。
当她收到男人的回信,意识到云生真要离开了,心里忽然涌出的感伤,还是一时难以按捺得下。她只是极力不流露出来吧。这一年多,云生真是给了她晴朗的天。凄苦的长夜没有了。
自己分明也年轻了。他还给了她一个儿子!
这一切,说结束,真就结束了?
但这一切也分明不能挽留了。
云生他会舍得走吗?现在家里的局面,给女儿闹成这样疙疙瘩瘩的,忽然又叫他走,他会疑心是撵他走吗?
没出两天,云生父母就兴冲冲来了。出乎姚夫人意料的,是云生一听这样的消息,显得比他父母还要兴奋!他居然没有一点恋恋不舍的意思。这个小东西,居然也是一听说要外出为商,就把别的一切都看淡了!
云生兴奋异常地问她:“为何不早告我?”她说:“我舍不得叫你走。”
云生居然说:“我再不走,只怕就学不成生意了。”
她只好冷冷地说:“我不会耽误你。”
当天,云生就要跟随了父母,一道离去。姚夫人还是有些不忍,就对他父母说:“你们先走一步吧,叫云生再多留一天,给我备些柴炭。”
云生父母当然满口答应。当天夜里,姚夫人成功地将女儿支走了。水莲听说她憎恨的这个云生终于要离去,就以为是
自己的胜利。母亲到底还是向着自己,把这个可恶的佣人撵走了。所以,她对母亲的敌意也消失了。母亲希望她回自己屋里去住,她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姚夫人也很分明地把女儿撤离的消息,传达给了云生。可是那一夜,云生居然没有来!她几乎是等待了整整一夜,可这个负情的小东西居然没有来!
他是害怕被她拖住,走不成吗?
临走,他居然也不来看看他的儿子?
都是一样的,男人都是一样的。一听说要外出为商,灵魂就给勾走了。
第二天,云生走时,姚夫人没有见他。
4
云生走后,那种突然降临的冷清,姚夫人是难以承受了。这比以往男人的远离久别,似乎还要可怕。已经走了出来的长夜,突然又没有尽头地弥漫开,与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云生留给她的儿子,虽是真实的,但有了儿子以后,依然驱不散的这一份冷清,才是更可怕的。
不过,云生走后,姚夫人一直没有着手招募新的男佣。招一个男佣,顶替云生的空缺,那是必需的。云生后来,几乎就是管家了。少了这样一个男佣,里里外外真也不行。
但招募一个什么样的男佣,姚夫人还没有准主意。
像云生似的,再招一个嫩娃?那只怕是重招伤心吧。嫩娃是养不熟的,你把什么都搭上了,他却不会与你一心。
招一个忠厚的粗汉?她实在不能接受。
或者改邪归正了,招一个憨笨些的,只当佣人使唤?姚夫人感到自己应该改邪归正,只是并没托人去寻憨笨的长工。
她还不能忘记云生。
但是,当她得知了男人过家门而不入的消息,一种彻骨的寒意,把一切都驱散了。喷涌而起的幽怨,叫她对云生也断然撒手。你总想着他们,可谁想你呢?还得自己想自己。
姚夫人又带着一种毅然决然的心劲,开始物色新男佣。这个新男佣,当然要如云生那样,既像管家,又是可以长夜相拥的小男人。他也要像云生一样年少。年少的,好驾御,也更好对
外遮掩。但要比云生更出色!
邱泰基已重返西安,邱家显见是要继续兴旺发达了。听说邱家要雇用新的男仆,来说合的真不少。以前在邱家当过仆佣的,也想回来。但这中间,没一个姚夫人中意的。做仆佣的,都是粗笨人。稍精明俊雅些的,都瞄着商号往里钻呢,谁愿意来做家仆?但姚夫人不甘心。她以云生为例,向外传话:来邱家为仆,出色的,也能受举荐、入商号。即便这样,也没有张罗到一个她稍为中意的。
她这不只是选仆,还是选“妾”,哪那么容易!
于是,她就想先选一个做粗活的长工,再慢慢选那个她中意的年轻“管家”。因为云生走后,许多力气活,没有人能做。这样的粗佣,那就好选了,可以从以前辞退的旧人中挑一个。
可这个粗佣还没有挑呢,忽然冒出一个来,叫姚夫人一下就心动了。
这是她娘家亲戚给举荐来的一个青年。个头高高,生得还相当英俊,看着比云生的年龄还大些,一问也才十七岁。只是一脸的忧愁,呆呆的,不大说话。
亲戚说,这娃命苦。他的父亲本也是常年驻外的生意人,本事不算大吧,家里跟着尚能过小康光景。不料,在这娃九岁那年,父亲在驻地遭遇土匪,竟意外身亡。母亲守着他,只过了两年,也染病故去。虽然叔父收养了他,可突然沦为孤儿,性情也大变。而婶母又认定他命太硬,妨主,甚为嫌弃。到十三四岁,叔父曾想送他入商号学徒,婶母却不愿为之破费。送去作仆佣,她倒不拦着:可见还是偏心眼。邱家是大户,调理得好,这娃或许还能有出息,你们也算是他的再生父母了。姚夫人看了听了,就觉有七八分中意。就问这娃:
“识字不识字?”
这娃怯怯地说:“识字不多。”
亲戚说,发蒙后念过几年书。他父母原也是指望他长大入商号的。
姚夫人说:“那你过来,写写你的姓名。”
在亲戚的催促下,他怯怯地走到桌前来,拿起毛笔,惶惶写下三个字:温雨田。
姚夫人看这三个字,写得还蛮秀气,就问:“算盘呢,会打吧?”
“打得不快。”
姚夫人正色说:“到我们家,也没多少累活做,只是要勤快,手脚要干净,知道守规矩。”
温雨田没有说话,亲戚忙问他:“听见了吧?”
“听见了。”
姚夫人又说:“再就是别这样愁眉苦脸,成不成?”
他还是不说话。
姚夫人就问:“你愿不愿来我们家?”
亲戚忙说:“他当然愿意,不愿意,我能领他来?”
姚夫人说:“雨田,你自己说,愿意不?”
他低了头,低声说:“愿意。”亲戚就喝了他一声:“你不能说痛快些!”
姚夫人忙说:“初来新地界,认生,也难免的。要愿意,那就留下来,试几个月吧。到年下,不出差错,就常留下来。”
亲戚忙说:“雨田,还不快跪下给主家磕个头!”
这回,雨田倒是急忙跪下了,磕了一个头,没说话。
姚夫人说:“快起来吧。我们家也没那么多礼,那么多讲究,以后就当是自己的家。”
姚夫人留亲戚吃了饭,叫他转告雨田的叔父,说雨田在此受不了罪。工钱,也按通例给。亲戚却说,他可不能捎这种话回去:雨田找了这么个好主家,有福享了,他婶母能高兴?只能说勉强留下试用,工钱还没有,你主家也不好伺候呢。这样说,他那婶母才称心。亲戚还交
待,留下雨田是当佣人使,当然不能太心软,可也不敢太苛严。他心事太重,什么都攒在心里,对付不好,谁知他出什么事?
姚夫人只是按常理说:“我花钱雇佣人,也不能当少爷供着吧?我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他对付不了,你还给我领走!”
其实,姚夫人心里已是十分中意这个雨田了,她甚至感到有些天遂人意,竟给她送来一个比云生出色许多的小男人。才这么半天工夫,她已断定这个雨田比云生出色。
留下雨田后,姚夫人很快又招回一个做粗活的旧男佣。因为她吩咐雨田要做的,是记账,采买,跑佃户,进城办事。这全是管家该做的营生。
沉默寡欢的雨田,哪能想到主家会这样器重他?初听了,他真有些不敢应承,直说,怕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