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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玛跟前也再奏一本。四弟醒的挺早啊?”
胤禛见太子左一句右一句的还在试探,便哂笑道:“二哥宽容,让小弟感愧。小弟其实有个小时候做下的毛病,三更多些,必定是要起夜的。以前还在淑芳斋的时候,总是嬷嬷们叫起小解,后来也就养成了习惯。今早醒来,头疼欲裂,擦了把热手巾才好些,但也不着南北的。二哥的奴才们确实伺候的好,不像我府里的,忒得没有规矩。这不,奉了皇阿玛的旨意去裕亲王府,今日不必上书房,否则,师傅们少不得要用上那把皇封的戒尺。”
如此一番解释,才总算让太子放下了心,便又扯着胤禛聊了些闲事。胤禛记挂着那两个鸣冤之人,哪里还有心再浪费功夫,好容易寻了个空,告了罪,才算逃了出来。
出了宫,禛嫌轿乘太慢,便骑了侍卫的马,一路飞奔赶回了自己的府邸,高无庸早就迎在了门外。胤禛跳下马,把马缰绳扔给了从人,便大跨步往府中走去。高无庸亦步亦趋,道:“按照爷的吩咐,把那一老一少两个人留在了南院书房里。”胤禛突然停住脚步,道:“今天事多,我也忙得有些乱了,他们叫什么名字,可有提起过?”高无庸“哎呀”一声,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爷恕罪,是奴才的疏忽。他们只是说姓李,年龄大的那个像是管家,不然就是长随,年少的那位倒是少爷,两人看衣裳穿着,像是家境殷实,听口音,奴才倒是吃不太准,但指定是南边的。”胤禛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只是还不确定,只是点了点头,加快了点步子。高无庸将胤禛引到书房门口,见那一老一少径自坐着,便不满地“咳嗽”了一声,被胤禛一眼瞪了过去,便垂了头不再作声。
四十出头的那位见胤禛进来,瞧着胤禛一派贵介的样子,倒也吃不准路数,便陪着些小心,问高无庸道:“敢问贵管家,这位贵人是?”
高无庸却听着有些来气,先前,不管他怎么问,这二人就只说是四阿哥故人,有冤要求四阿哥伸张,其它不管再怎么问,都像是缺了嘴的葫芦,再不肯倒出一个字来,弄得高无庸好生郁闷。此刻,纵是胤禛在旁边,也不免要发发牢骚,便没好气地道:“二位不是哭着喊着要见我家主子,还说与我们爷早就相识。此刻四爷就站在这里,你等倒还问是谁,原来二位是蒙人呢?”
胤禛听着话里刻薄意味越浓,不由眉头皱了起来,斥道:“主子面前,奴才就这么大剌剌的说话?原本在宫里看着你还守点规矩,这才特别问内务府讨了你来,不成想却是如此放肆!滚出去,自己前院跪着等候发落。”高无庸本来就怕胤禛,此刻见胤禛的脸阴沉的怕人,更是腿肚子发颤。
还是那名管家打扮的头脑清明,见状拉着那名七八岁的小童跪在胤禛面前,道:“小的不知是四阿哥驾到,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贵管家说的也不为错,小的之前确实未曾见过四爷。但草民此来,确是有千古奇冤一桩,而这件事也确与四爷的故人有关。”
胤禛点了点头,转向高无庸,道:“这次就算了,你知道爷的脾性,妄言妄行者,从不宽宥。往后长点记性,下去吧。”高无庸这才暗暗吁了口气,再不敢造次,逃出生天一般退了下去。
胤禛细细打量着两人,高无庸倒是观察颇为仔细,年纪长的那人,穿了件湖青半旧宁绸长衫,上身是一件玄色棉坎肩,头上一顶六合一统帽,论穿着,确是不贵不贱,生生一幅管家样。年少的那名,穿的就考究的多,银灰色的狐皮坎肩之下,是月白鹅绒袍褂,比之京中的官宦子弟也丝毫不落下风。细看这少年,一脸的稚气,看神态不过七八岁,可身量颇高,已经超过了胤禛的腰际。
管家模样的扯着少年足足叩了三个头,再抬起脸时,已经满面泪流,道:“四爷,您一定要给我家老爷做主啊!”
胤禛见他凄凉,温言道:“先别急,你家主人是哪一位?照你之前所说,他与我有旧?”
过了半晌,管家才稍稍安稳了些情绪,依旧不肯起身,道:“我家世代行医,家老爷四爷您见过的,他曾在营内做过医官,名叫李崟。四爷可还记得?”就在这一刻,电光闪过一般,胤禛失声叫道:“徐州的李崟李先生?”
第一百一十九章 波澜横生 (二)
更新时间2008…4…13 18:47:18 字数:2569
管家望着胤禛,一面点头,一面泣声道:“四爷明鉴,我家老爷去年三月初被县老爷召去,说是衙中有位贵客得了急病,老爷于是就紧着去给瞧了病。没成想,过了几天,老爷突然被县衙捉了去,说是那客人吃了老爷的药,竟是一病不起,断送了性命,还愣说我家老爷方子上有两味虎狼之药,冤枉老爷是庸医害人,于是堂上就用了杖刑,家里去保,才算没有收入大牢。老爷回转家中,先时看着还好,不两天就口吐鲜血过去了,这才知道,原来,那班黑心的衙役杖刑之时,用了阴劲儿,老爷的内脏都伤了。临去之时,我家老爷说,他的方子之上,并无那两味药,必是有人存心陷害。所以,我家老爷让小的带着小少爷,拿了四爷赏的物件来京里鸣冤。老爷过世以后,县里又来人,说是人死帐不灭,老爷的药吃死了人,苦主一定要索赔,硬生生把家里的田产夺去了大半。四爷,您可要为我家老爷做主啊!”
胤禛乍闻李崟仙逝,心情自然亦是十分沉重,只是头绪繁杂,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沉思片刻,先伸手扶起了管家和李家的少公子,道:“李崟确是我旧识。听你们刚才所言,中间似有些蹊跷。只是案发至此,已有一年余,且徐州情形,我须先做些查访才能定夺。不如这样,我让府里的奴才准备两间房,你们便先住下。详细情形,你再好生说与我听。若是真有冤情,我一定为李先生叨噔清楚。你家少公子既是故人之后,看着年纪,应该已经开蒙了,不知他是要读书取士还是承父业学医?若是不介意,我请我的门人戴铎教授于他,也不至于虚度了光阴。”
管家原本怕胤禛贵人多忘事,或者根本就不肯出手,此时见胤禛满口应承,不免感激涕零,复又跪地叩倒,道:“四爷大恩,小的李明顺替太太和小少爷给四爷磕头了。”
胤禛虚扶了一下,道:“不必多礼,这本就是应有之义。李先生数年前曾救皇上于危难,算下来,与我爱新觉罗一族有恩。”胤禛又顿了一下,道:“我府上规矩大些,往来的人等也眼杂,我虽不在乎,旁的人却未必见容。对外便只说是府上的故旧,来京办事即可。我只称你的本名,这位小公子却不知如何称呼?”
李明顺恭谨地回道:“小的遵命。我家小少爷单名一个卫字。”
“李卫?”胤禛低呼一声,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道:“哪个‘卫’字?”
李明顺有些讶异,李卫的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哪值得四阿哥如此慎重,便道:“就是‘护卫’的‘卫’。不怕四阿哥取笑,我家公子自幼抓周的时候,就抓了一柄小刀。从来不喜诗文,更与医道无缘。我家老爷为此还甚为遗憾。后来请了徐州张铁口算命,说小公子命中极贵,有将相之缘,乃真龙护卫,老爷这才给取了这个大号。”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怕是犯了忌讳,不由有些惊惶。
胤禛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若是以后李卫真有才学,皇上必有重用。不过,说这话是得小心些,京中不比外头。”
言罢,转向李卫,温言道:“李卫,以后便跟了四爷,如何?”
李卫稚嫩的脸上一直都带着些冷色,此刻见胤禛发问,竟一点也不畏惧,道:“为啥要跟着你?我要给我爹报仇!”
胤禛不以为意,道:“若是你爹的案子有屈,爷替你爹翻案,让那些冤枉你爹的人陪葬,可好?”
李卫看着胤禛,伸出手来,道:“好!咱们打勾勾,你替我给我爹报仇,我就跟着你!”
胤禛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安顿好了李明顺和李卫,胤禛便找来了已然升任监察道的戴铎前来商议。戴铎这些年算是晋升有道,虽然胤禛没有为他谋求过什么,但是吏部怎能没有点眼色,因而两次京查都在卓越。所以戴铎由六品的户部主事直接放正五品同知,跳过从五品一级,两年之后,又调回了京城到都察院任职,从四品的督察御史,又升一级。按照官场的循例,只有不犯错,几年之后放出去就是实授的四品道台。若是走科考做清流,十年能熬一个从五品都算是不错的了。
而自从裕亲王和恭亲王因乌兰布通一战受责,各自都被夺了数个佐领之后,康熙便把原在福全治下的正白旗三佐领封了胤禛。胤禛建府,身在汉军正白旗下的戴铎便自然而然成了胤禛的门人。
此刻虽然胤禛仍然尊戴铎一声先生,戴铎却不敢怠慢,连忙道:“戴铎给四爷请安。”胤禛无奈地摇摇头,道:“戴先生,怎么又故态重萌?此乃书房,私密之地,只你我两人,虚礼无益。胤禛在这世上,就只你一人,即师且友,也只有在此刻,我才能稍稍轻松一些。”
戴铎笑道:“四爷,这个安倒不是戴铎为自己请的,却是戴铎为年羹尧所请。”
“嗯?此话怎讲?”胤禛不解。
戴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一边递给胤禛,一边道:“刚刚接到亮工的来信,说是不日即将从山西北归,今年亮工要入秋闱一搏,赶着早些来,既可以拜见四爷,又能和一班同年论文破题。信中嘱咐我先给四爷请个安,他自己要好好置办几样拿得出手的礼物。”
胤禛接过信,略略读了几行,便也笑了:“亮工今年正弱冠之龄吧,怎么字里行间老气横秋的?我难不成还在乎他的这点孝敬?堂堂正正的跃龙门,登皇榜,好好为皇上办差才是正经。他父亲年遐龄放了山西的盐道,虽是个肥差,却更要当心,多少人都看着呢,眼红的,想使绊子的可不少。担这个职分,一定要为老百姓办实事,清廉为上。真的缺银子,就和我说,甭从百姓身上捞。”
戴铎点了点头,心道:四爷还说年羹尧老气横秋,他自己今年不过十七岁出头,说出的这番话可像是少年口风?
胤禛又道:“此番请你来,是有件麻烦事要你一同参详。”然后,便将李崟之事略略说了一遍。
戴铎一面听,一面缓缓在房中踱步,忽然,停下道:“四爷,恐怕这事比四爷想的更烫手。”
胤禛突然觉得身上一股没来由的燥热,道:“唔。我琢磨着是透着股邪性儿,但又想不出所以然。你细说说看。”
戴铎凑近道:“四爷,您想,李崟既然医术精通,开方之时,必会斟酌再三,怎么会不顾脉象,善加虎狼之药?李崟得皇上赏金而还,坊间岂能不知。寻常官吏人等,谁敢找他的晦气?更不必说,李崟曾有官身,如何就敢刑求,而且还下此重手?依戴铎所见,此事之中,必有内情。县衙之中,好似根本就是要索李崟之命!”
第一百二十章 波澜横生 (三)
更新时间2008…4…23 16:49:56 字数:2600
胤禛拨弄着旁边案几之上的茶盅,一面平静着自己的心神,过了片刻,才道:“先生所见甚是。李崟世代行医,诸多积累,也算是徐州地方豪富士族,若县衙单纯谋财害命,且不说有皇阿玛这一层,李崟是赐金返乡的官身,依着大清律,图害官员者斩立决。为了些许田产银两,搭上顶戴不说,还绕上卿卿性命,不值啊。倒是寻衅报复可能性大些。只是,有担子敢把手伸到李崟这里的,估计不是什么善茬儿。还有一点,我倒是想不明白,何以李家不寻正途去找徐州府,江苏按察使司衙门,却直接奔了京城寻我?”
戴铎微微一笑,道:“四爷,戴铎托大,说句僭越的话。这几年,四爷又敏锐了许多,一下就找到了问题的关节。依戴某看来,其一,李崟的案子必然牵涉朝中权贵,有他们在背后撑腰,丰县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其二,若是戴某推断不错,李家必然已经寻过了州、省之后,才来的京城。按照四爷的说法,李崟既为知州推荐赴任医官,与州府官府交情应是不差,其家人何以舍近而求远?无非两种情形,知州已换作他人,或者州府对此无可奈何。若是后者,则幕后之人至少也在督抚一级。若真是如此,李家哪敢再去寻江苏臬台?四爷是皇子,自然找您是上上之选。”
胤禛失笑道:“戴先生,胤禛还是所虑不详。否则,当时就问了,也不会此刻再费心猜测。这案子,看来池水挺深。既涉及督抚,就算我身为皇阿哥,也不能不请旨而行。然目下情况不明,莽撞去寻皇阿玛,必然吃老大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