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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在热水中浸泡半晌,顾盼感觉全身都舒展开来,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舒畅无比,她轻声道:“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帮忙。”
话罢,她转过身看着顾惜玉的眼睛,顾惜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双眼里坚定无比。
顾盼扫了一眼左右,压低了声音道:“等下我会要你陪睡,无论我做了什么,你也莫要出声,只做不知道就是了。”
顾惜玉慎重地点了点头,毅然道:“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顾盼满意地拍了拍顾惜玉的头,便像是从前一般,顾惜玉眼眶一湿,嗫嗫地问道:“我,我还可以唤你做姐姐吗?”
顾盼一怔,随后脸上表情柔和起来,她一脸温柔地道:“可以啊。”
顾惜玉猛地抽了两下鼻子,张开了嘴巴,嘴唇动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喊出来。
顾盼微微一笑,起身出了水池,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干棉巾擦拭了下身体,又换了身干净衣物,顾惜玉依然穿了原来的一身裙袄。
二人出了浴室,顾盼故意大声道:“你回去换一身衣服,今夜就陪睡在卧房里了。”
顾惜玉规规矩矩地应了,在春红柳绿异样的眼光中退了出去。
待她换了衣服回来,顾盼已经歪倒床上,手里捧着本书,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见她回来了,却不忙睡,叫她坐到一旁掌灯,自己慢慢翻着书,专心致志的样子,仿佛这书有趣至极,让她爱不释手。
若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有人识字,定然认得出,那书的封皮上,道德经三个大字,却是顾盼被册封之后,皇上赏赐的。
一直到了外面更声响了三声,阿梅见房里的丫鬟婆子们精神萎靡,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才看着顾盼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王妃,时候不早了,还是休息吧?”
顾盼从善如流的应了,却又磨蹭半晌,方才盖好被子,合上双眼。
她的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看着顾惜玉又被阿梅再三告诫,最后在她榻边的矮榻上铺了被子躺下了,春红和柳绿守在了隔壁。
屋里的烛光熄灭的瞬间,顾盼的精神异常亢奋起来,她睁着眼睛,心里暗暗数着时辰,只觉得度日如年,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中间她数次昏昏欲睡,都咬牙挺了过来,下唇被她咬的鲜血淋淋。
外面终于透进来一丝亮光,屋子里从漆黑一片变得勉强可辨物,顾盼知道,再过片刻,这院子中的粗使丫鬟们就要起床清扫,她掀开被子,一跃而起。
摸到了顾惜玉的床边,寻到了顾惜玉的裙袄,一件件的往自己身上套起来,穿到一半,顾盼无意看向床上,见顾惜玉已经醒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顾盼扯动嘴角,勉强一笑,伸出食指比了个嘘声,顾惜玉眨了眨眼睛,又重新合上了,顾盼心中一松。
她穿戴完毕,抓起梳子把一头秀发打乱,挽了两个娃娃髻,又故意在额前垂下许多碎发,加上天色昏暗,旁人定然不会认出她来。
出门前,顾盼故意含糊不清地喊了句:“去泡壶热茶来。”又捏着嗓子自己应了声,话罢,她大着胆子出了门,经过起居间时,感到春红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顾盼视若无睹地继续前行,手心里攥出了一把冷汗。
春红似乎见她并无异样,终于把视线挪开,低低地吩咐道:“旁边的小灶房里坐着热水,快去快回。”
顾盼含糊地应了声,脚下又快了几分。
她出了房门,却没有向外行去,而是依照春红的吩咐到了小灶房,眼睛扫了一遍,抓起灶台上的火石,又抱了一堆稻草出来,仔细张望了下,见四周无人,把稻草在小灶房门口引燃了一部分,自己抱着其余的稻草快速的走掉。
一路向外,三不五时停下来,引燃一处火头,等她行到了府前的花园时,回首望去,府中浓烟四起,火头多处,丫鬟婆子们蜂拥而出,路上碰到的管事嬷嬷们也慌慌张张。
她低下头,大步向外行去,到了府门口,对着守门的兵丁,沉声吩咐道:“府里起火,嬷嬷派我去寻水车,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那兵丁向府里张望了一眼,又见她一身小丫鬟的打扮,就赶紧挥了挥手叫她去了。
李祈正独自在书房看书直到深夜,他心中对顾盼带了怨气,暂时不想见她,却一直到阿梅来报,说王妃已经睡下了,他才自去休息,又翻来覆去难以合眼,直到天快亮时,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似乎刚合上眼睛,外面就传来了纷乱繁杂的脚步声,呼喊声,声嘶力竭地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他一个惊吓,睁开了眼睛,立刻光脚下了床,顾不得其他,径直冲到房外,看着滚滚的浓烟,抓住一个丫鬟吼叫道:“王妃呢?王妃在哪里?”
那丫鬟脸色苍白,明显惊吓过度,战战兢兢地道:“奴,奴婢不知。”
李祈正一把甩开她,单手捂住口鼻,不住地咳嗽着找准了隔壁的房门,立刻冲了进去,此时天色尚未大亮,他隐隐看到矮榻上一个瘦削的身影蜷缩成了一团,登时大喜过望。
李祈正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把那瘦削的身子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再次冲了出去,到了外面,他被浓烟呛得涕泪直流,回头望了一眼,见府里火头四起,仆役们如同无头的苍蝇般胡乱奔忙,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把顾盼抢了出来。
想到此,他低头向怀里看去,却不禁一怔,顾惜玉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李祈正眉头一紧,他缓缓地把顾惜玉放到了地上,半蹲下身子,阴沉着脸问道:“你主子呢?”
顾惜玉诚实地摇了摇头,她虽然看到顾盼离去,却也实在不知顾盼去了何处。
李祈正站直身体,看着府里的火头被逐一熄灭,阿梅匆匆来到了他身边,禀告道:“府里的十余处火头都已经熄灭,没有人员伤亡。”
李祈正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沉声重复道:“没有人员伤亡?”
阿梅一怔,随后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之处,她凝神想了片刻,认真道:“所有的火头都在灶房前,或者无人居住的房舍前,所以才发现的晚了些,但是没有什么人受伤。”
这是故意的,一定是顾盼做的,她自幼在灶房里做事,如何引火自然经验老道,也难为她尚有理智,没有殃及旁人。
李祈正深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身,看着已经站起身来,规矩地立在一旁的顾惜玉,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王妃去了哪里吗?”
顾惜玉沉默半晌,坚定地摇了摇头。
李祈正怒火中烧,抓住了顾惜玉的衣领,凶狠地眼神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顾惜玉脸上刷的一下变的惨白,眼睁睁地看着李祈正高高扬起的右手,双唇却抿的更紧了。
李祈正的手终究没有落下来,他气恼地把顾惜玉向阿梅身上一摔,怒道:“看好这个吃里爬外的丫头。”
他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鼓声像是炎热的夏天里暴雨来临前的雷声,从众人头上重重地碾压而过。
李祈正面色大变,他身为皇室子弟,自然一下就听出,这是皇宫前的震天鼓,这鼓高约一丈,用了一头巨大的水牛皮缝合而成,轻轻敲击鼓面,声音就可以传出甚远,何况这次的擂鼓人明显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敲,整个皇城都为之震动了。
一声又一声的鼓声在李祈正头上轰鸣,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煞白着脸,看着顾惜玉,苦涩笑道:“看你做的好事,顾盼要被你害死了。”
顾惜玉的脸上青白交替,不敢置信地瞪着李祈正。
李祈正不欲多言,转身大步进了房中,阿梅紧随其后,不待李祈正吩咐,翻出了身干净的衣袍,服侍李祈正换上了。
李祈正大步出了房门,府外一个兵丁牵了一匹马,他一把接过缰绳,飞身上马,听着越来越密集的鼓声,脸上露出一抹惨烈的笑:“顾盼,你真是够狠。”
他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向着皇宫前赶去,心中百转千回,依然猜测不出,顾盼依仗的是什么,敢敲响那个催命鼓,也想不出,自己如何才能把这个冤家救下来
第六十五章 粉墨登场
第六十五章 粉墨登场
李祈正终于来到了皇宫前面,他遥遥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锲而不舍地挥舞双臂,袖子滑落到了她的肘间,露出细长的小臂,几乎和鼓捶一样粗细,使得她的动作越发的触目惊心。
周遭已经被金甲卫士们持戟团团围住,李祈正环视左右,意外的发现了晋王的身影,他策马过去,兄弟二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陆陆续续地赶来不少王公大臣,人人看到那身影俱是一惊,只是顾盼虽然在贵妇之中偶有露面,这些朝廷重臣却是没见过她的,一个个疑惑地互相观望,见竟然无人识得敲鼓的女子,群臣开始了窃窃私语。
晋王依然注视着顾盼,口中低声对李祈正道:“我叫三部六司的人把她带下去吧?然后随便寻个人来把她替代了就是了。”
李祈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盼,缓缓摇头,长叹一声道:“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了,还是等父皇发话吧。”
众目睽睽之下,震天鼓后面的宫门吱嘎一声,两扇大门同时向两边滑去,门里一对金甲卫士大步而出,行走间,身上的铠甲发出了铿锵的声音,在低沉的鼓声里生生添了一股肃杀之气。
张公公手提拂尘,急急地在金甲卫士中跑过,一路行到了鼓前,看着上面的顾盼,尖细的嗓子像是锥子一样划破了连绵的鼓声:“传吾皇口谕,着六部及大理寺共同组建联合审判席,查明擂鼓人有何冤屈,钦赐。”
围观的大臣之中,立刻有数名衣冠楚楚的官员越众而出,伏倒在地,当先一人留了三寸美髯,生的一对细长凤眼,戴了正一品的官帽,却是大理寺监政,他口呼万岁,代了群臣接了这道圣旨。
顾盼的双臂早已经酸麻,闻言垂下双臂,欢喜之色却浮上了她的脸颊,两个金甲卫士上前,本要一人挟制她的一边,顾盼正色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我自己会走。”
两个卫士对望一眼,一起退了一步,不知这擂鼓女子出于何种目的,她敢于直面生死的勇气都让人钦佩。
顾盼转过身来,围观的群臣们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样子,她一身纯白里衣,袖子衣襟随风轻舞,赤luo的脚丫一步步的走下鼓台,恍然间,仿佛仙子步下了天阶。
顾盼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扫了一圈,一眼看到骑着枣红色骏马的李祈正,二人视线隔空相撞,顾盼一怔,随后脸上绽放了一个得偿所愿的笑容,对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祈正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有他自己知道,她那看透生死的笑容像是一把毒箭,瞬间击穿了他的心脏,他的手死死握住缰绳,几乎要摔下马去。
看着顾盼的身影远去,李祈正死死咬住牙关,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冲上前,把她从那两个卫士手中夺过来的冲动。
李祈正策马向后,瑜贵妃虽然去世,庇护顾盼的圣旨希望还有用,无论顾盼仰仗的是什么,希望至少滚钉板这一关,可以略过去。
李祈正带着那一道册封顾盼为妙华元君的圣旨,匆匆到了皇宫前,他请张公公代为通传,说是要见父皇一面,却被无情地拒绝了,张公公婉言道:“圣上说,此乃祖制,万万不可废,若是开此先例,日后岂非很多无聊人士都会来敲响震天鼓?天朝重臣们难道一天到晚都要处理此等琐事?”
李祈正心中剧痛,他顾不得此时身在皇上寝宫之前,大吼道:“怎么会是琐事,那是堂堂的齐王妃,若是她殒命于此,难道天朝的颜面就不会扫地吗?”
张公公半耷拉着眼皮,看着脚下地砖,有气无力地道:“皇上叫奴才转告王爷,顾家已倒,王爷可以再纳新妃,京中待嫁女子任由王爷挑选。”
李祈正如坠冰窟,他浑身发冷,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公公,虽然他早知道,顾盼嫁给自己,是父皇拉拢顾家的一着好棋,却也万万没有料到,顾家父子一旦出事,皇上会毫不留情地抛弃顾盼这个棋子,天家就是如此无情吗?
李祈正心中残存的父子情分一点点退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巍峨的帝皇寝宫,君臣父子,帝皇家中,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顾盼被带到了一间雅室之中,有人奉上了热茶点心,请她稍候,顾盼此时心中充满了喜悦,丝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