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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沉着脸,依旧在看林竖贤提笔背诵《祖训》,这写了足有一个时辰还没停笔,他也着实无辙,而后寻了人去打探,又叫了教谕们挨个回禀,才知今日族学出的事。
虽说今日之事是芳懿起的祸端,可怎么屡次都少不了老七家的闺女?
故而,老太爷才将林政孝叫来,他要好生的问问,这夕落到底怎么回事。
林政孝进了门,林忠德的脸上写满了不耐,再见林竖贤诵读《祖训》,手书罚字,林政孝的心里忽然涌起不详的预感:不会夕落又闯什么祸了吧?
还未等林政孝心思落定,就见林忠德摆手喊停,“行了,竖贤,停一停,来了你便在此诵祖训,自罚,可好歹你要说上一说,你这到底所为何事?”
林竖贤撂笔合书,朝着林忠德、林政孝挨个的鞠了躬,“事情的经过族长您已知晓,但无论谁对谁错,侄孙都是首当其责,因侄孙乃是先生。”
“父亲,这……这到底何事?”林政孝状了胆子问出口,即便他不先开口,老太爷也放不过他,否则急招他前来为何?
“混账”林忠德拍案怒骂,“夕落怎么回事?口出狂言还木桌刻字?一姑娘家如此不知礼数规矩,你这当爹的颜面何处存放?”
“夕落怎、怎么?”林政孝被“口出狂言”、“木桌刻字”二词吓的不知所措,本是早已打算好如若是她又犯了规矩,立马出面认错,可这二词一出,着实让林政孝开不了口,口出狂言他半信半疑,可木桌刻字这怎么可能?
未等林政孝开口,林竖贤则又鞠躬道:
“事情始末还是让侄孙再叙,今日侄孙教习行字,指点之余与学生攀谈,夕落字迹大有长进,评判之余,芳懿行此不信夕落字强于她,夕落性格冷僻,不肯再写,芳懿撕掉她的书本纸页而后折断了她的笔,踹烂书箱,而后夕落才绣针刻字在书桌上,至于口出狂言……应该说的是临走之余,说如若芳懿再动她的物件,她就刻字在其颜面之上,故而才将芳懿吓昏。”
说完,林竖贤转头看向林政孝,“这便是他们口中的‘口出狂言’、‘木桌刻字’。”
林忠德手捶桌案,看着林竖贤与林政孝,“混账”二字未再出口。
那些教谕、小厮的回话,虽说已经把事情始末说了个大概,可却不敌林竖贤这三言两句,偏颇夸词听着都觉恶心。
“那木桌呢?去抬来”林忠德喊着门口小厮,“还有那刻字的绣针”
林政孝抹了额头的汗,这五月傍晚最是清爽之日,可他却浑身湿透,林竖贤身板笔直,静候旁侧。
屋内鸦雀无声,连喘息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未过多久,那刻有“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的书桌被小厮们搬了进来,还有一纸包,里面几根歪曲断针,小厮连忙道:
“回老太爷,这刻字的绣针被洒扫婆子给收了,都是这碎丝条子。”
林忠德摆手,小厮褪去,林政孝忍不住先迈一大步凑近桌子,看上面清晰刻字,字锋撇捺之处,偶有红迹,明显是血渍。
林政孝的眉头紧皱,而此时林忠德也站起身,缓缓踱步至此,“恩?这字是夕落刻上?”
林竖贤拱手道:“是,侄孙亲眼所见。”
林忠德再看那几根歪曲铁丝,仔细的拿起捏了捏,“不见这字、不见这针,还真难想象这得是个什么丫头,尖锐霸气,字如其人,这才回来不足一个月,听她的名字耳朵都快长了茧,可惜了,怎不是个小子?”扫了林政孝一眼,“怎么这么不像你?”
林政孝忽然被这般质问,不知如何回言,这话问他?他都不知这姑娘怎么忽然变成如此模样
之前的温婉哪儿去了?之前的伊人没了影?倒是乖巧、大度、有主意更敢出头,虽说变化太大,可林政孝倒觉如此甚好。
眼见林政孝这磕磕巴巴的模样,林忠德也是沉叹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二房也着实的太嚣张些。”
林竖贤看了一眼林政孝,林政孝只当哑巴,林忠德没得二人回嘴,老脸又沉下来,“这字虽写的不错,但如此刁狠也不应该,说话将姐姐吓昏过去,这怎是妹妹所为?”
林竖贤轻咳一声,林忠德才觉出姐妹好似不对?以大欺小才违祖训,这以小欺大也算不上犯纲常吧?
“这就快是我的寿日了,罚她写个‘百寿图’,算是给我的寿礼吧”林忠德说完倒是点了点头,林政孝连忙谢过,再吹捧两句,倒是让林忠德很顺心,这才放他归去。
林政孝与林竖贤离开“孝义阁”,林忠德的脸立马就落了下来,吩咐身边的林大总管去给二姨太太传话,“你去问问她,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这话她可明白什么意思……”
林政孝回了“宗秀园”,看着林夕落与林天诩二人直直等候的模样,只是苦笑的摆手,吩咐了老太爷让写一百个“寿”字的寿礼后,又派人请了大夫,给她手上的伤好生包扎涂药,就算了事。
林夕落虽不知老太爷此举为何,但见林政孝时而投来的讶异模样便可知,今日之事父亲应全都知道。
可他不提,林夕落也不去说,更是千叮咛万嘱咐林天诩不许多嘴,林天诩赖着与林夕落一起行字玩耍,此事也就此翻过……
自此日之后一连数日,林芳懿都未到族学修习,林绮兰日日都与林夕落在一起同学、同休,林夕落着实厌烦却还硬推不得,毕竟老太爷已经找过一次林政孝,如若她再惹出麻烦,老太爷恐怕不会再轻饶。
手伤养好,林夕落想起天诩要的名章,可许久未真正刻字她也有些拿捏不准,仔细思忖,又吩咐春桃去取材料,春桃瞪眼不知她这到底作何,可姑娘吩咐了她只能照做。
待名章刻好,去叫林天诩到此,林天诩兴高采烈,活蹦乱跳,待见那名章一刻,顿时傻眼,苦着脸道:“姐,你怎么给我刻了一块大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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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身份
第二十四章 身份
白脆、轻洁,上有一虎头形塑,栩栩如生,下印处乃篆书“天诩童印”四字,沾有赤墨,白上沾朱。
握于手中大小适中、印于纸上精致字美,这印章可谓妙手佳作,唯独可惜在这印材,就是一块大白萝卜
林天诩拿在手中在纸张印了半晌,看着那印脸色更苦,“……用大萝卜刻印,还刻的这么好,这怎么带出去?”
春桃在一旁望天,当初林夕落派她去厨房拿大萝卜,她就在纳闷,这九姑娘到底要作何?用大萝卜刻印?这可是头次听说,而后再见九姑娘不过是去绣坊借了一把绣刀,再用其接二连三的削皮、修形、刻字,动作如飞,可一块大萝卜能被雕成这幅模样,这简直从未见过
林天诩对此物爱不释手,可心里遗憾不已,为何不先去找一块好材料?哪怕是块小木头也比这大萝卜印章强啊
林夕落瞧着小家伙儿这副复杂脸庞,笑的合不拢嘴,“这可怪不得姐姐,用石料刻,姐姐没有没有那么快的刀?我这儿只有绣刀,能刻动的也就是这大萝卜,你若是嫌弃,不如洗洗塞嘴里嚼了,还能吃个爽口。”
林夕落越说笑的越欢,连春桃和冬荷都忍不住转身捂嘴,林天诩歪歪小嘴,拿块布卷了卷,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嘴上道:“大萝卜章就大萝卜章,等弟弟找块好石材、再去要小刀,姐再给刻一个就是了。”
“贪心”林夕落捏着他的小鼻子,林天诩嘻嘻龇牙,“大姐疼我。”
姐弟二人又在此歇闹玩耍,用晚饭之时,林夕落则见胡氏面色忧虑,不免问道:“娘,您在思忖何事?”
“明日乃是七姑娘及笄之日,刚刚二姨太太跟前的刘妈妈送了帖子来,让我带着你同去庆贺。”胡氏揉眉,“这刚起冲突没多久,去了岂不尴尬?”
林夕落看着那烫金面儿的帖子,独自嘀咕:“刘妈妈亲自送的……”
林夕落与胡氏商议着明日是否参加林芳懿的及笄之礼,而二姨太太的“香赋园”内却吵闹不宁。
林芳懿这些时日没去族学是因为被二姨太太禁足,明日及笄,八姑奶奶来此求情,才算是放了她出来,出来后得知明日及笄之礼一切从简、而且还请了胡氏与林夕落来观礼,林芳懿直接冲了“香赋园”来找二姨太太哭闹。
二姨太太就看着她坐了小杌子上一直哭,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未有,这却让刘妈妈心中起了急,林芳懿是孩童中模样最像二姨太太的姑娘,故而二姨太太格外喜欢她,而今日这不理不睬更是从未有过,八姑奶奶刚要开口求情,就被二姨太太一个“滚”字骂的不敢吭声,这显然是真发了火
事情总不能这么僵着,刘妈妈连忙派小丫鬟去找三老爷和三夫人,七姑娘惹了火,还得三老爷来解才行。
林芳懿哭了快一个时辰,眼泪早就抹干,不停的蹭着脸,白皙小脸通红,可二姨太太不发话,谁都不敢吭声,林芳懿也有些胆颤纳闷,旁日里惹了祖母,也不过是哭上几声、哄逗两句便罢,可今日这一个时辰过去,她的眼泪在脸上干涸不知多少遍,祖母却依旧没开口?
这着实让林芳懿心里没了底。
斟酌片刻,她继续哽咽开口:“祖母疼孙女,孙女知道,可及笄之礼可乃一辈子的大礼之一,祖母为何要孙女一切从简?而且……而且还请了那个丫头来,如若不是因为她,孙女怎会……”
“你过来”二姨太太一出口,吓了林芳懿一跳,可瞧着老太太的脸色,她拿捏不准的从地上起身,缓缓踱步到二姨太太跟前,二姨太太拍了拍她的小脸,忽然“啪”的一嘴巴抽了上去
这一巴掌格外响亮,林芳懿更被抽倒在地,惊愕的捂着脸,眼泪瞬间“吧嗒吧嗒”往下流。
二姨太太指着她开始骂:“宠你、袒护你,不是让你在这府里头跋扈嚣张,旁日不愿多管,可你这次的跋扈居然连累到我的头上,我看你是找死”
“祖母……”林芳懿嗓子都出不来声,只觉得这半边脸滚烫赤痛,火辣难忍,但心中恐惧更盛,早已顾不得这疼,连忙跪在地上蹭到二姨太太跟前,“祖母,孙女没敢连累您。”
二姨太太冷哼不应,口中抿茶,而这一会儿林政齐与三夫人从外进来,瞧见如此场景着实吓了一跳。
三夫人跑上来扶着林芳懿,再瞧见林芳懿被抽出掌印的脸吓的即刻出口:“这是怎么了?”
林政齐看了一眼二姨太太,随即拽着三夫人道:“闭嘴,跪下”
三夫人心中有怨,可却不敢说,二姨太太瞧着他们二人:“在这府里头舒坦久了?皮肉都松了?忘了儿时挨打、挨欺负、挨虐待的日子了?”
“儿子不敢。”林政齐看了一眼林芳懿,“可芳懿终归乃是小姑娘。”
“跋扈到连笔都敢撅折?连书箱都敢踹碎,这是小姑娘所为?”二姨太太狐狸眼中满是凶光,吓的林芳懿连忙往后躲。
“儿子管教不严,是儿子的错。”林政齐即刻磕头,三夫人却有些按耐不住心中苦郁,出言道:“芳懿明儿可是及笄之日……”
二姨太太冷言:
“一个庶系生出的丫头,有什么资格选及笄之礼的排场?老太爷最重视的是什么?就是这‘林家’二字,一族之长,辅佐几代帝王的林家出这样跋扈的庶系丫头,你们不要这张脸,老太爷要我也要
“多少年了,我辛辛苦苦的争、夺,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你这身官皮能穿得久,为的是得一名分能光明正大的得敬、得尊、得排场,可如今却因你们这些糙烂破事让老太爷责我?我坐不上那位子,你能爬上五品官就是顶天了,生个不长脸的丫头,心比天高,还瞧不上状元郎?如若不争气,莫说你嫁状元郎,连给探花当个妾都要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你才能有那个资格,还有脸跑到我这提及笄之礼,如若再敢有下次,我就把她剃了秃子塞了尼姑观里,别因为她一丫头,坏了这一房的正事”
二姨太太话语着实狠辣,林政齐跪在地上“硁硁”磕头,三夫人搂着惊恐的林芳懿,不敢再多说半句。
“娘……”八姑奶奶林夙晴不由得硬着头皮凑上前,孰料二姨太太却瞪着她,警告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再回我这儿来添乱,你就休进这个门”
“我怎么敢”林夙晴急忙讨好,“都怪我,不知深浅,您可别气坏了身子,我们脸上这点儿光不都是您争来的?您如若不管,我们可什么都不成”
二姨太太长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