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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州是防御州,防御使兼管军民。虽然比内地的刺史州事权重,但是终究不能和恒州,宣德州这样的节度州比,节度州长官节度使都兼着兵马都总管,到底手里有兵啊。而他完颜行德手里只有女真猛安谋克。现在的猛安谋克,和金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时代的猛安谋克不能相比了。
猛安,既千夫长,谋克,既百夫长。平时耕种,战时作战,世袭子孙,有点像德意志的容克贵族。那时候的女真军何其悍勇,但是攻占中原以后,猛安谋克们日益骄奢,不堪战了。金宣宗以后,女真军日益朽坏,逐步变成了纯驻地屯田军。金国国防主力,其实已经以汉军步兵和契丹重骑兵为主,仭锉ā‘军,其实就是东北多民族的混合骑兵部队,主要是轻骑兵。
没有办法的完颜行德只好签发汉军,把衙门吏丁武装起来。甚至把驻抚州的群牧司的牧奴监丁都发给武器,上城墙作战。群牧司是尚书省直属衙门,不归州里统辖,这些人哪里肯去送死。纥石烈庆忠连打带骂,逼着他们上了城墙,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摆什么臭架子!
完颜行德好不容易凑了8千多手持武器的家伙,好歹站满了城墙,真正能作战的人有多少恐怕只有天知道。他恨透了完颜承裕,恨透了鞑靼人,恨透了抚州!
正在衙门里乱发脾气,抚州巡检司巡检李成业惊慌失措的跑进来禀报:“大人!不好了!蒙古人正在搭桥过河!”完颜行德大吃一惊,他太清楚东洋河对于抚州防御的重要性了。抚州西城墙只有2丈高,没有马面女墙,如果东洋河挡不住蒙古人,他们冲过河来西门危矣。他呆了半响,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快!快用大石把西城门堵死!快命庆忠带人上西城墙,我和他在西城墙碰面!”
完颜行德爬上西门的时候,纥石烈庆忠正呆呆的看着城外,竟然没有看到抚州最高长官已经来到身边。城外数千蒙军正在搭建浮桥,一队队蒙古士兵扛着木材从森林中进出,更多的士兵赶着马匹正把一个个渔舟从鸳鸯泺方向往东洋河拖曳,浮桥缓慢又不可阻挡的从河西岸向东岸延伸,现在已经到了河中央。完颜行德惊慌的说道:“庆忠大人,不能让他们把桥修到城墙,他们过了河我们就完了,得派弓箭手阻止他们!”
纥石烈庆忠是个50多岁的魁梧汉子,一脸灰白的胡子,全身披挂,颇有几分武将气度。蒙古人几次攻打城门,他都奋战在城头。可是现在的他心惊胆战,直到这时候他这才看到完颜行德已经来了,急忙请罪,然后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咱们能开弓射箭的人总共也凑不出50个,能济的什么事?”完颜行德说道:“可是也不能眼看着野蛮人杀过来啊,我们是阿骨打和晃斡出的子孙,坐以待毙岂是男儿所为!”
纥石烈庆忠恨恨的说道:“也罢!左右是个死!我这就带人出城,与鞑靼人决一死战,老母弱子就托付大人了。”完颜行德忍不住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哭道:“城外就拜托猛安大人了,你的家眷尽管放心。如果这次我侥幸不死,我一定到中都,到皇上那里去告独吉思忠和完颜承裕这两个奸贼!是他们害了我们,害了3州百万百姓。”
纥石烈庆忠也哭了,说道:“到了这个地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还有8千战士,只能和鞑虏拼了,鞑子也没有两个脑袋,一刀下去也是碗大的疤。大人保重,来生再见!”言罢下城,率领200女真骑兵出城迎敌。
浮桥距离河东岸已经不到200步了。金军在河边下马,在河堤上排成3排阵列,前排是刀盾兵,他们竖起大盾,掩护整个阵列。第二排是长枪兵,第三排是弓箭手。河岸距离城墙不过200多步,再多的人也展不开。
蒙古人又搭过一段舟桥,距离东洋河东岸150步。纥石烈庆忠喝令女真军搭轻箭,向浮桥齐射,顿时箭只如雨,扑向浮桥正在作业的蒙军士兵。蒙军大部是轻骑兵,基本不着甲,虽然是轻箭,仍然有很大杀伤力。蒙军士兵纷纷中箭倒在浮桥上,几个人惨叫着直接落到了东洋河中,被冲到下游。
浮桥上不多的几个蒙古士兵也张弓搭箭,与金军对射,试图掩护搭桥的战友。尽管蒙军箭术高超,可是金军在大盾掩护下伤亡微乎其微,蒙军纷纷中箭,一炷香功夫就有20多个蒙军士兵倒下,鲜血染红了浮桥,修建也停下来了。
三木合拔都和一群百夫长,千夫长立马在东洋河西岸,看到浮桥的修建停止了,他焦躁起来,骂道:“这些金狗实在是可恶,特木尔,马上派人划船到河里去,把金人的弓箭给我压下来!修建浮桥一刻也不能停,就是用人挡也要给我把金狗的箭给我挡下来!”
特木尔大声答应,心中却不满:用人挡?八鲁营的人就不是人?这不是到河里去送死么!
特木尔策马到河岸,大喊:“特木尔百人队!随我上船,掩护搭建浮桥!”100名蒙古士兵立即下马登船,数十条小船离开河滩,一窝蜂的向对岸划去。对于大部分蒙古人来说,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坐船,划船,根本就适应不了摇摇晃晃的水上舟船,开弓射箭毫无准头。再加上防护薄弱,在金军箭雨猛烈的射击下,伤亡惨重,一个又一个勇猛的蒙军士兵惨叫着掉进河里。不远处抚州城墙上,战鼓轰鸣,金军大声呐喊,为城下的金军助威。
特木尔百夫长站在毫无遮挡的船头,不顾伤亡,大声喝令进攻。蒙军士兵悍不畏死,迎着金军的箭雨奋勇向前。八鲁营作战,有进无退,退后者活着回去也是死,反正这些人也是罪人,性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巴根台暗暗摇头,这么密集一窝蜂的船队,不是金军的靶子么?我们蒙古人真的不善于水战啊。
因为特木尔百人队的英勇牺牲,浮桥又开始一点一点的向对岸延伸。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特木尔百人队几乎是用身体做盾牌,挡住金军的远程攻击。鲜血染红了东洋河水,不宽的东洋河上惨叫连连,这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一支箭擦着巴根台的牛皮胄飞过,震的巴根台脑子里头嗡嗡作响。十夫长朝鲁笑着说道:“你这个小土拨鼠运气真好。”这个人真是没心没肺,这战场上还能开玩笑。巴根台定定神,说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样对射我们都得死!”朝鲁笑道:“进了八鲁营,你还想活命?乞求长生天让你死的光彩些吧,反正都要死,死在这美丽的地方不好么?”巴根台实在是拿这个混蛋没有办法。
他仔细的观察对岸,金军其实兵力并不强,真正的弓箭手也不多,不过是占了岸上和盾牌的便宜。
他一手拉住朝鲁,一手指着对岸说道:“朝鲁耶哈,我们只有一条生路,冲上河对岸,杀散这些女真人,你敢么?”朝鲁大笑着对船上众人说道:“生死在天,我们就死在冲锋的船上吧!向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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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铁血抚州 '本章字数:3344 最新更新时间:2014…06…30 14:00:18。0'
纥石烈庆忠的出击出人意料的顺利,己方只有4、5人伤亡,却给蒙军带来了10倍的兵力损失。但是这些蒙古人宁死不退,死死的钉在河中。浮桥又开始缓慢修建,几乎每一寸桥面上都有鲜血,那浮桥是蒙古将士的性命换来的。纥石烈庆忠心惊肉跳,从没有见过这么悍不畏死的军队,时间长了自己终究支持不住。
突然,他看到河上的密集舟群里冲出一条小船,缓缓向东岸冲来。船上蒙古士兵趴在船甲板上,利用船帮做掩护,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是伸出两条手臂奋力划水。纥石烈庆忠大吃一惊,蒙古人要拼命杀过来了!他大声喝令:“拦住那条小船!一齐向它射箭!”
小船摇摇晃晃,歪歪扭扭,金军的轻箭远距离抛射本来就没有什么准头,威力也小,射击没有移动规律的目标更是困难,即使是射中蒙军也造不成太大伤害。其实大部分蒙军士兵的伤亡是因为在小舟上站不稳,中箭之后剧痛之下落入河水淹死的。再加上舟群密集,金军的箭没有准头也有了,闭着眼睛向人多的地方射就是了。朝鲁5个人趴在甲板上自然稳当的多,目标又小,即使受轻伤也不会轻易落水。
特木尔看到朝鲁他们奋力向前,一下子醒悟过来,大声嚎叫:“趴下!都趴下!分散开向对岸冲过去,杀死他们的弓箭手!”河中的蒙古士兵有样学样,都趴在船上用双臂划水,舟船也四散分开,伤亡立刻少了。
东岸金军慌乱起来,蒙古人的小船分散在河面上,弓箭手不知道向谁射击好,有的船上箭落的像刺猬一样,有的船根本无人照顾。舟群逐渐向东岸金军逼近,南北1千多米的河面上几十条小船三三两两缓慢驶来。不久就有蒙军小舟抢滩靠岸,蒙军士兵迫不及待的跳下水面,终于离开这条该死的河了,他们抡起弯刀,从四面八方冲进金军阵列。
巴根台的小舟在金军阵列北翼靠岸,几乎人人带伤,一人重伤丧失战斗力。离金军阵列距离15步,朝鲁大声喝令蒙军跳下水来,短斧,铁骨朵纷纷向金军阵列飞去。金军此时已经陷入混乱,蒙古士兵纷纷上岸,虽然人数很少,但是他们毫不畏惧,义无反顾的杀入金军阵里,双方近距离肉搏,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哀嚎四起。
朝鲁小队也加入了战斗,这么近的距离,飞来的沉重铁兵有的砸在金军大盾上,吓后面的人一跳,有的越过盾牌直接砸向后排的长枪兵和弓箭兵。随后这几个蒙古人嚎叫着杀入金军,已经陷入混乱的女真兵雪上加霜。
纥石烈庆忠大声指挥,但是在杀声震天的混乱战场已经毫无用处了。金军都是驻屯军,说穿了就是拿刀的女真农民,平生哪里见过这么惨烈的厮杀,大部分人胆都吓破了,恐慌蔓延,不可遏制。金军士兵开始逃散,马上就要崩溃了。
正在危殆时刻,抚州城门忽然大开,一队女真骑兵嘶吼着杀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数百手持各种武器的各族青壮。他们冲出城门,前来支援纥石烈庆忠,很快加入战团。蒙军只有5、60人上岸,金军20倍于他们,形势立刻逆转,即将崩溃的金军稳住阵脚,开始围攻蒙军。蒙古士兵也早就没了指挥,三五成群自动结成战斗小队,拼死抵抗。
浮桥离东岸还有50步,桥面只有一丈宽,并排行2匹马,根本站不下多少人。一部分蒙军拼命搭桥,一部分人开弓放箭掩护特木尔百人队。那些女真骑兵人高马大,身披甲胄,正好是好目标。不一刻,一个三木合拔都的那可儿赶到桥上大声传令:“三木合拔都诺颜有令,不要管特木尔他们,所有的人手全力搭桥。违令者斩!”
来自桥上的袭击停止了,女真骑兵顿时活跃起来,上岸的蒙军雪上加霜。特木尔百夫长聚拢了30多人在身边,背靠背结成了一个圆阵,弯刀在外,长枪在内,相互掩护,奋勇厮杀。
巴根台全身都是血,却没有自己的,他的弯刀不知道砍倒了多少金人。在令人发狂的厮杀中,他出奇的冷静,千军万马,烟尘四起,他的眼睛只盯着敌人的武器,仿佛世界都不存在了,这才保得身上不带伤。他的弯刀快如闪电,势猛如虎,刀刀见血。
朝鲁就在他身边和他并肩作战,这个消瘦豁达的汉子右臂负伤,只能用左臂挥刀。巴根台用身体护住他的长官,挡住了大部分敌军的兵刃,朝鲁大声吼叫,勉力支撑。他们身边的同袍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也许下一个就是他,也许他们百人队全都难逃一死。
浮桥离岸边只有30步了,重围中的蒙军也只剩下20几个人了。百夫长特木尔站在圆阵内圈,取下背上的强弓,他看到了一个魁梧的老将正骑在马上大声指挥,身边有几个强壮的骑兵护卫。他弯弓搭箭,稳稳的瞄准了老汉。纥石烈庆忠恰巧转过头来,正看到一个蒙古大汉的箭正对着他,他的心一下子抽紧了,脑子一片空白。一刹那战场的喧嚣似乎都沉寂下来,他的眼中只有那个闪着寒光的箭头。他忘记了躲避,忘记了战场,忘记了世界,只有生命最后一刻的悲凉。
距离70步,特木尔一箭正中纥石烈庆忠防护薄弱的脖颈,庆忠堕马阵亡,金军顿时一片大乱。前排的金军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就觉得后面狂呼乱喊,一片动摇,不由得一阵迟疑。巴根台趁势又砍倒了两个,一把把朝鲁推到了后面,他知道胜利在望了。
他的耳目像狼一样敏锐,战场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在他的知觉之中。金军主将死了,援军即将赶到,坚持到现在,他实在不想朝鲁在这个时候倒下。
就在金军慌乱不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