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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惊喜交集,急问,“什么线索?”
八王爷抿了口茶水,缓声道:“太后临终前,曾说过,‘五龙本香巴拉之物,要找到香巴拉,一定要……’这句话就是线索所在。”
狄青一直被五龙的迷离所吸引,到现在才想起今日来此,就是要问太后的遗言,惴惴道:“一定要什么?”
“一定要找到份地图!”八王爷长吁一口气,一字字顿道。
狄青感觉脑海中有什么划过,像是失落了极为宝贵的东西,忍不住道:“什么地图?”
“香巴拉的地图!”八王爷轻声道,“我费尽周折,已打听到,有个姓曹的人手中有份香巴拉的地图。我已派人去买,只要地图到手,找香巴拉再不是虚妄之事!这地图绝非无稽之谈,我有八成的把握确定,那地图是真的!”
蓦地见到狄青脸色苍白,八王爷忍不住道:“狄青,你怎么了?”
狄青差点一头撞死在桌子上,他突然想起种世衡曾说过,有个姓曹的人有香巴拉的地图卖,但他根本不信了。难道那份地图,就是八王爷说的?
难道说……那地图竟是真的?
他在最接近香巴拉的时候,竟又和香巴拉擦肩而过?
狄青失魂落魄,良久才把种世衡所言说了遍,沮丧道:“伯父,我本以为种世衡在骗我,没想到他说的竟是真的。我立即前往西北去找种世衡。”
八王爷也有些诧异,喃喃道:“奇怪,我费尽艰辛才找到那曹姓之人,种世衡怎么会轻易知道这个消息呢?”他略作沉吟,摇头道:“贤侄,你莫要急,有时候急反添乱。我派出的人出发多日,想必已要回返,你若前往西北,说不定反倒错过。”
狄青皱眉道:“那我现在怎么办?”
八王爷叹口气道:“等!除了等之外,我也没有好办法。”
狄青只能点头,忍不住问一句,“伯父,曹姓那人是谁,你如何能这么肯定,他手中有香巴拉的地图。”
八王爷犹豫道:“我答应过他,不能泄露他的底细,我能肯定他有香巴拉的地图,也是很有原因。但这原因我暂时不能说,狄青,你信我,以后我迟早会说。”
狄青见八王爷满是为难,也不好逼问,可还有个疑问,又问:“如果传说中的香巴拉是真的,那地图也是真的。那人为何不自己去找香巴拉得偿心愿,反倒要把香巴拉的地图卖出去呢?”
八王爷微微一笑道:“这其中的关键不难解释。就像贤侄你,就算有平定西北之能,奈何有心有力没有机会。就算有地图,要寻找香巴拉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那曹姓之人,本是西北一望族后人,落魄至今,已无能去寻香巴拉了。”
狄青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原来如此。眼下看来,只能等下去了。”
雪飘霜冷,日出日落。
狄青虽知道要等,可也没有想到,他在郭府一等就等到了暮春时分。
狄青人在汴京,闲职总是无事。不过赵祯隔几日就会找狄青入宫闲聊治国大事。
那个曾经彷徨无助的君王,终于可以自己独掌大权,渐渐的忘却了曾经的忧伤,忘记了以往的不快,眉宇间,总有着意气风发的快意。
狄青这一日又得赵祯宣召,忍不住的皱眉。他知道自己对治国一事本无兴趣,自知见识更说不上高明。赵祯召他,与其说是商议,毋宁说赵祯是一个人在高谈阔论。
这段日子来,朝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府中人更是改换了许多。赵祯拜昔日两位恩师张士逊、李迪为相,薛奎原封不动,仍为两府参政。
狄青对这个安排不出意外,他当初也在宫中,知道薛奎当初在太后兖冕的事情上,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因此得到了赵祯的赏识。稍让狄青有些意外的是,吕夷简竟被从赵祯从两府中剔除,出判澶州!
狄青能有今日的地位,还是得吕夷简的任命。狄青也知道,赵祯和吕夷简关系本是不差,如今赵祯当权,本当更加重用吕夷简才对。狄青隐约听说,因为郭皇后和吕夷简不和,屡次说吕夷简本是太后身边之人,为人两面讨好。赵祯心有忌讳,这才将吕夷简赶出汴京。
可内情到底如何呢?没有谁能肯定。
但谁都知道,天子这次对朝臣改动的原则是,当年和太后关系亲近的朝臣,多数贬用!
因此开封知府程琳被赶出京城,两府的夏竦、陈尧佐等人也是亲近太后的党羽,亦被调离京城。
相反,当初得罪太后的人,比方说范仲淹、宋绶、欧阳修、尹洙等人,尽数得以回转京城,加官重用。
狄青对欧阳修、尹洙等人并不了然,也不算关心,他唯一感觉到有些高兴的是,范仲淹回京了。
他还记得范仲淹。
那个心忧天下、敢为人先的范仲淹……
那个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范仲淹!
狄青出走宫中,见过朝廷的重臣着实不少,可他唯独对算不上重臣的范仲淹很有印象。狄青虽不太懂国事,但也知道朝廷中像范仲淹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很多人离开了京城,很多人被调入京,狄青却不想再在京城呆下去。得赵祯宣召,狄青立即动身赶赴宫中,想问问赵祯什么时候把他重派到边陲。
在无数人费尽心思不想离京的时候,只有狄青才反其道而行。
就在出了郭府的时候,赵管家到了门前,对狄青道:“八王爷请你前往王府,有要事。”
狄青立即把见赵祯的事情放在一边,先去八王爷的府邸。等入了王府,见当空燕子徘徊飞舞,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满是惬意,狄青心中却有些发冷。
他虽一直没有听八王爷明说,但知道八王爷买地图一事肯定不顺利。
入了厅中,见到八王爷阴暗的脸色时,狄青一颗心就沉了下去,但还能问道:“伯父……事情怎么样了?”
八王爷脸现凝重,沉声道:“狄青,你一定要冷静。”
狄青已隐约感觉答案不妙,竟还能笑出来,可笑容多少有些凄凉,“伯父,你放心吧。我承受得住!”他不知道经受了多少次希望失望的打击,这才能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来。
八王爷眼露焦急之意,神色失落道:“我派的人找到了曹姓那人,但他死了。地图不见了!据我推测,杀他的人,一定是要抢那份地图。”
狄青亦是失望,可更觉得那地图大有门道,反倒能沉住气问道:“伯父,你可知道,是谁杀了曹姓那人?”无论谁拿了那张地图,他狄青一定要抢回来!
八王爷皱眉道:“我派的人,已查出曹姓之人死前,有个人曾经找过他,那人的嫌疑最大。我的手下打听到,找曹姓的那人叫做……叶喜孙!”
凶手是叶喜孙?!
狄青耳边鸣响,差点跳了起来,失声道:“叶喜孙,怎么会是他?”
八王爷有些诧异道:“你认识他吗?”
狄青眼前浮出那孤高冷傲一张脸,他当然认识叶喜孙,可叶喜孙怎么会杀曹姓之人?
当初叶喜孙被夜叉追杀,是因为身带一物。难道说,当初夜叉追杀叶喜孙,也是为了香巴拉的地图?
野利斩天、叶喜孙、夜叉,竟然都和香巴拉有了瓜葛!
狄青心乱如麻,只感觉所有的一切,变得益发的迷雾重重。他沉吟片刻,反问道:“伯父,我见过叶喜孙两次,但对他还是一无所知。你可知叶喜孙是什么来历?”
八王爷摇摇头,“我们只查到,他在客栈登记的名字叫叶喜孙,至于别的事情,一无所知。我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狄青也有这个怀疑,凝神片刻,狄青已下了决定,说道:“伯父,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再去西北,寻访叶喜孙这人的下落。今日我就去求圣上,请他准我出京。”
八王爷神色也有分疲惫,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你我分头找寻,说不定还能快一些。可是……圣上会派你出京吗?”
狄青错愕道:“伯父为何这么说呢?”
八王爷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先对圣上说说出京一事。不过……他若不许,你莫要与他冲突,一切以商量为主。”
狄青满怀疑惑的出了王府,总觉得八王爷好像不看好他会出京。
心中苦笑,暗想别人都在求入京,就他要出京,难道也有难事吗?狄青到了大内,凭令牌通行无阻。
他是宫中唯一不用当值,却可带刀横行的禁军。那些殿前侍卫早认得狄青,见狄青前来,眼中很有些羡慕,也知道狄青眼下身为天子身边的红人,刻意招呼。
狄青虽忧心忡忡,却还能和那些人点头示意。到了帝宫后,赵祯正在踱来踱去,似乎考虑着什么,见到狄青笑道:“狄青,你怎么这晚才来?”
狄青见赵祯心情好像不错,心中微喜,恭敬施礼道:“圣上,臣有事耽搁,来晚了些。还请圣上恕罪。”
本以为赵祯会问问他有何事,狄青就借坡下驴,提及出京一事,不想赵祯并不询问,只是道:“你来了就好,你猜猜,朕今日找你来,有何要事呢?”
狄青有些奇怪,见赵祯兴致正高,只好暂缓提议,试探道:“圣上召臣前来,莫不是关于西北的事情?”
赵祯含笑道:“狄青,你果真明白朕的心事。我找你有两件事,其中有一件事就是关于西北。”
狄青暗自寻思,心道一件事是关于西北,另外一件事是说什么?听赵祯已道:“西平王赵元昊去年兴兵犯我边境,保安军遭劫,如果不是你勇猛,和武英他们烧了后桥寨,那我大宋可丢尽了颜面。哼!我让西北榷场全停,他们无法和我们交易,损失更大。这不,赵元昊派使者贺真去求范雍,请我们重开榷场,他们又想向我们求和了。”
狄青心中不安,谨慎道:“圣上,臣知党项人狼子野心,元昊更是蓄谋多年。这些年来,元昊网罗奇人异士,扩军备战,怎么会轻易休兵?我只怕其中有诈!”
赵祯双眉一轩,击案道:“朕就知道,你肯定明白朕的心意,也能看穿赵元昊的用心。赵元昊此举,多半是麻痹于朕。朕早调刘平、石元孙两人前往西北备战,领兵提防党项人。”
狄青询问道:“刘平、石元孙?臣孤陋寡闻,倒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
赵祯道:“刘平乃将门之子,文武双全,以前是泸州刺史,曾平了几次夷人的叛乱。这次改对付党项人,料不会辜负朕的厚望。石元孙亦是将门虎子,可堪大任。”说的正高兴时,突然重重叹口气。
狄青不解,问道:“圣上既然已找人开始对付元昊,因何叹气?”
赵祯眉头紧锁,苦恼道:“你我君臣虽知道元昊野心极大,但朝中的那些老臣,闻元昊求和,求重开榷场,纷纷上奏折说,西北蛮人,适宜安抚,不宜刀兵。他们老糊涂了,一心求稳,不思进取。现在朝中反对朕动兵的声音很大,朕恨不得……再将他们悉数赶出京城。”
赵祯虽这般说,心中也知这么做绝无可能。太后一死,他就已经对朝廷官员大刀阔斧的变革,亲近当初为他说话的臣子,逐走讨好太后的人。可无论哪种臣子,看起来都很厌战,他若再和这些臣子叫板,只怕不等对西北动兵,汴京就先乱起来。
狄青知赵祯心中一直在恨元昊,见赵祯烦恼,狄青安慰道:“圣上也不必过于着急,这交战之事绝非一日两日能解决。西北之乱由来已久,要想平定的话,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出兵,而是练兵备战。臣在西北有段日子,发现如今边军装备简陋,将不知兵,骑兵匮乏,可说弊端重重,若真的要出兵,实不相瞒,胜算并不大,这种情况必须要改变。”
赵祯冷静下来,长吁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对。”嘿嘿一笑道:“狄青,你所言和范仲淹、庞籍、欧阳修等人竟大同小异,看来你也有颇有才能呀。对了,上次范雍来奏折说,种世衡和你建议重建宽州,说如果建城,‘右可固延州之势,左可致河东之粟,北可图银夏之旧’你说的很好呀。满朝中,若论积极进取之人,你算一个。”
狄青惭愧道:“臣不过是听种世衡所言,这才有所建议。真正出主意的是种世衡。”
赵祯道:“朕收到范雍的奏折后,就好好的赞赏他一番,又把种世衡重新启用,任命他为修城的主城事。对了……”赵祯得意的笑起来,“城还没有建起来,不过朕已将城池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青涧城,青天的青,山涧的涧,这是狄青你为朕抗击西北党项人建的第一功。青涧……青建……哈哈。”
狄青这才明白,赵祯如此起名,是说他狄青建了宽州。有些惶惑,也有些感动,狄青道:“圣上,城池谁建的无所谓。可圣上重用了种世衡这等有才之人,才是西北幸事。”
赵祯在殿中踱来踱去,沉吟道:“朕已查明,种世衡也是朝臣,不过是因为得罪太后的人被贬。这种人,必定正直,朕当重用。”
狄青心道,你是没有见过种世衡,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种结论。不过圣上对西北如此重视,我若请戍边,他定会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