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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具体仿效对象上,张之洞认为,德国陆军之强冠于全球,因此当以德人练兵之法为楷模,自强军便是基本依照德国章程编制而成。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以后,张之洞又以日本军制为新军编制的主要参照。新军采用镇(相当于师)、协(相当于旅),标(相当于团)、营、队(相当于连),排、棚(相当于班)的梯级编成序列。镇为综合军事建制,包括步、马、炮、工、辎五大兵种,更利于诸兵种协同作战,以适当近代战争的需要。在编练方法上,张之洞认为,选募洋弁洋将,直接训练指挥中国士兵,十分有利于中国将领从中观摩学习,尽快掌握近代军事训练、作战法则,易收事半功倍、立见成效之功。
编练自强军时,张之洞聘请三十五名德国军官。他们不仅担任训练科目的教官,而且还被授于指挥营、哨两级的实职,中国军官仅任副职,“选武职中壮健有志,不染习气者为副营官,选天津广东两地武备学堂出身之学生为副哨官。其带兵操练之权,悉以委之洋将弃,而约束惩责之权,则专归华官。”①张之洞离两江返回湖广本任时,又调部份洋弁到武昌,担任湖北新军的训练工作,不过此时他对选募洋弁的看法有所改变:“中华练兵诚为第一要事,惟各国皆思干涉我兵权,亦是大患。大率用洋人为教习可,用洋人大员为将领则万万不可。”他改变授洋弃以指挥实权的做法,仅以之作顾问和教习,并且立定合同,加以约束。其合同内容主要为:洋弁之军衔不超过守备;洋弁为张之洞属员,听其节制;洋弁仅任教习;训练诸事均应与营务处道员商办。②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以后,张之洞为湖北新军聘募了不少日本教习,其使用原则。亦如上述。
在取得相当的实践经验的基础上,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张之洞归纳出“东西各国教将练兵要旨”十二条,奏请朝廷颁饬各疆臣“切实研究”,广加推行。其内容为:
一、教士以礼,使之有耻自重;
二、调护士卒起处饮食;
三、讲明枪炮弹药质性源流之法;
四、枪炮线路取准之法;
五、掘壕筑垒避枪炮之法;
六、马步炮各队择地借势之法;
七、测量绘图之法:
八、队伍分合转变之法;
九、守卫侦探之法;
十、行军工程制造之法;
十一、筹备行军衣粮辎重之法;
十二、行军医药之法。①
由此可见,张之洞对于近代新型军队的管理操练细则。已有一个比较完备的认识,这在中国近代化武装力量的草创阶段,尤显其理论意义和实践功效。
张之洞强调军队必须有严明的纪律。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湖北新军一部调驻安庆。张之洞专电该部“务须严整肃静,均住帐棚,不可人民家。饮食柴草一切自备,街市买物务须和平,不准稍有强买争闹等事,违者必应严办。总之,万不准扰皖省一草一木,以全名誉。”②湖北新军军纪严明,为各省所称道,与张之洞的严格要求有直接关系。
于部队编训之外,张之洞对于国家军事管理、指挥系统的建设,也提出新的构想:“请仿英、法之总营务处,日本之参谋本部,于都城专设衙门,掌全国水陆兵制、饷章、地理绘图、操练法式、储备粮饷、转运舟车、外交侦探等事。平日之预筹,临时之调度,悉以此宫掌之。兼采众长,务求实用。”①这些建议对于清政府军事方面的“新政”建设,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①《全集》。卷八,奏议八,《筹改营制折并单》。
②《全集》。卷六,奏议六,《密陈北军应练片》。
①《清史稿》志一百十四,兵十,第4129—4130页。
②《全集》,卷三十七,奏议三十七。
③《劝学篇·外篇·兵学第十》。
④《张文襄公治鄂记》第24页。
①《全集》,卷四十,奏议四十,《选募新军创练洋操折》。
②《全集》,卷四十六,《请添练精兵折》。
①《全集》,卷四十,奏议四十。
②见《全集》,卷八十,电奏八。致总署。
①《清史稿》志一百十四,兵十,第4131—4132页。
②《全集》,卷一百九十九,电牍七十八,致安庆鄂军张统制等。
①《清史稿》志一百十五,兵十,第4132页。
第三节 从“广求利器”到“自铸枪炮”
迄至十九世纪中叶,清军装备仍以刀矛箭戟等“冷兵器”为主。鸦片战争以后,列强挟坚船利炮而至,几经交手,西方大机器工业生产出的近代军备的优越性,渐次得到中国人、首先是那些直接参与战争的军事将领、封疆大吏们的承认。同治四年(1865年),李鸿章上疏,言统军在江南“剿贼”,“习见西洋火器之精,乃弃习用之抬枪、鸟枪、而改为洋枪队”。②这是中国军队装备洋械的开端。
就张之洞而言,重视军备的更新改良,始于山西巡抚任内。在筹编山西练军时,他就准备一改“绿营向以弓箭为先”的传统而“首重火器”。③他在给张佩纶的信函中曾透露筹巨款以购外洋军火的计划。但不久他奉调至粤,计划未及实施。
光绪十年(1884年),张之洞调任两广总督,直接参与指挥对法作战。战争是极好的课堂,之洞对于改良军备的急迫性,因此而有了更切身的体会。在《筹议海防要策折》中,他分析道:
“自法人启衅以来,历考各处战事,非将帅之不力,兵勇之不多,亦非中国之力不能制胜外洋,其不免受制于敌者,实因水师之无人,枪炮之不具。”①针对中国旧式军队装备落后的病弊,张之洞说:“器械不利,与空手同;不能及远,与缺兵同,史之良规也。”为了弥补与法军在军械质量方面的差距,他“抵粤以来,首以购备军火为务,分向欧美各洲不惜重金,广求利器”②。但是,事关国防大计却时时仰给于人,总非善策。张之洞于此饱尝苦涩辛酸,他在一份奏折中报告:
“去年各省设防以来,所购军火不下数百万金。而良粗不齐;且损重费,甚至居奇抑勒,借口宣战停运截留,种种为难,令人气沮。其运脚、保险、行用等费扣至四五成不等。仰人鼻息非长策。”③为改变这种被动局面,自力更生,张之洞留心“访求粤省究心雷械之员弁工匠,凡稍有才艺心思者,皆令多方试造以冀逐渐扩充,开兹风气。”他扩建广州黄埔船坞,建造小型铁甲舰以增强海防力量。中法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年(1886年)。他又将广东七十年代建立的机器局和火药局合并,扩大生产规模,同时又创办一座枪弹厂。光绪十四年(1888年),张之洞开始筹建规模较大的枪炮厂,并奏称:向外洋购买枪炮,“不但耗损中国财用,漏卮难塞,且订购需时,运送遥远,办理诸多周折。设遇缓急,则洋埠禁售,敌船封口,更有无处可购,无处可运之虑。况所购之械,种式不一,精粗各别,弹码各异,仓卒尤易误事。详筹时势,必须设厂自铸枪炮,方免受制于人,庶为自强持久之计”①,这也是他日后排除万难,建立中国自己的近代军事工业的基本指导思想。
此后不久,张之洞移节湖广,该厂随迁至汉阳大别山(即今龟山)麓建设,更名“湖北枪炮厂”。截止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底,该厂共造成马步枪十万一千六百九十枝,枪弹四千三百四十三万七千九百三十一颗,各种快炮七百三十尊,前膛车炮一百三十五尊,各种开花炮弹六十三万一千七百颗,前膛炮弹六万零八百六十颗。②该厂规模、产量均居全国前茅。直至抗日战争时期,由该厂发展而成的汉阳兵工厂所制“七九式”步枪,仍因质量精良而享誉全国。在中国军械生产的近代化方面,张之洞作出了重要贡献。除了大力发展民族军事工业以装备部队以外,在军队演练、操作新式军械方面,张之洞也予以高度重视。光绪十一年(1885年),他制订海防操练章程,规定各营均须精练卧枪、枪、过山炮、洋式火箭,并掌握安放水雷,修筑炮台,架设行军电线等技术。湖北广济田家镇,地扼江防要冲。光绪二十二年(1886年),张之洞亲往察勘,于南北两岸建明暗炮台十四座,安装德制克虏伯大炮。该炮系当时世界最先进的火炮,“其测量演练断非数月所能纯熟,不惟勇丁娴此者无多,即将弁中通晓炮法台式者亦实罕靓”。有鉴如此,张之洞下令“各台专设台官,各炮专设炮务,各有专司,勤加练习”,炮台官兵不准派当杂差,不得随意调动、更换,促其精心演练,以利守备。
对于敷衍塞责,疏于操练者,张之洞给予严肃处罚。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张之洞亲临寰泰兵轮,校阅在该轮实习的水师学堂学生成绩。但见“演放火炮,手法生疏草率,拉火不响,遂不再安拉火,空手作一拉之势而已”。“令其演行船撞船诸事,则只空比手法,船身并不运动,种种直同儿戏”。之洞大为震怒,“不知该学生等所练何事,所毕何业”①,他随即奏请将该轮管驾官兼正教习何心川即行革职,并宣布此批学生不准毕业,以做效尤。
②《清史稿》志一百十五,兵十一,第4133页。
③《全集》,卷八,奏议八,《筹改营制折并单》。
①②③《全集》。卷十一,奏议十一。
①《全集》,卷二十五,奏议二十五。
②《清史稿》志一百十五,兵十一,第4166页。
①《全集》,卷五十九,奏议五十九,《特参管带练船参将折》。
第四节“战人较战具为尤急”
先进军械固然是近代战争取胜的重要因素,但军械终归要靠人来掌握。提高部队官兵的文化、军事素质,始终是张之洞军事思想的核心内容。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战人较战具为尤急”②,这一论断无疑是十分精辟的。
张之洞认为,“整军御侮,将材为先。德国陆军之所以甲于泰西者”,“其要尤在将领营哨各官无一不由学堂出身”①。他还说:“练兵必兼练将,而练将又全赖学堂。……武备事宜尤以设立学堂,教育将材为首务”②。因此,从创建新式军队的开初,张之洞就将通过正规学堂教育培训军官置于十分重要的地位,因而他编练新军与开办军事学堂总是同步进行。在广东筹议大治水师,同时开设广东水陆师学堂。在江苏创建“江南自强军”,同时开设江宁陆军学堂。在湖北编练新军,又先后开办武备学堂、武普通中学堂、陆军小学堂、将弁学堂等不同程度、各有侧重的系列军事教育单位。他设想经过若干年后,达到“非学堂出身者不得充统领营哨各官”③的目标。为此,他极力扩大陆军小学堂的规模,“每年收足一千人,三年收满三千,一律按日到堂受业。三年之后,若好学者众,则分刚柔日轮班上学,可以收足六千”④,实现“六千君子共学堂”的壮举。这一设想虽未实现,但其思路却是基本正确的。
为尽快培养熟谙近代军事知识技能的指挥人材,张之洞还积极派遣军事学堂学生出国留学。在晚清留日士官生中,张之洞派出的湖北留学生占有很大比例。如第一期留日士官生共三十九人,湖北占十一人;第二期二十五人,湖北更占了十七人。吴禄贞(1880—1911)、蓝天蔚(1878—1922)等著名军官,都是张之洞从湖北派往日本留学军事的。
张之洞认为,“今日朝野皆知练兵为第一大事,然不教之于学堂,技艺不能精也;不学之于外洋,艺虽精,习不化也”①。在他创办的各类军事学堂中,均仿效东西洋各国军校体制,开设一系列适应近代战争要求的新科目。如江宁陆军学堂聘请德国军官五人任教习,讲授兵法、行阵、地利、测量、绘画、算术、营垒、桥路等课程。湖北武备学堂开设军械学、算学、各国战史等科目。学生除在讲堂研习之外,还要参加严格的实际操练。在开办陆军小学堂时,张之洞认为部章规定开设的军事课目太少,程度太浅,他上奏论辩:“开办学堂,总以学科完备为第一要义。若学科不完备,虽一切布置均守部章,亦于军政无益”②。他说到做到,在湖北陆军小学堂中增设筑城、军制、兵器、战术、卫生学、炮操、马操等课程,并附设了测绘班、军医班、海军班。门类齐全的综合性军校,由此初现规模。
在注重培训合乎近代战争要求的新式军官的同时,张之洞还十分强调提高士兵的素质。他说:“以今日战事日精,战具日巧,即一哨弁之微,亦断非粗材下品所能胜任”③。为了保证兵员质量,他在《拟编湖北常备军制折》中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