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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着,你不是胆小鬼吧?”
“怎么说呢?”库拉根犹豫起来了。“我觉得我不是胆小鬼,但我没有什么行
动,证明我勇敢。我没去冲过锋,也没有参加过特别危险的一个对一个的肉搏。我
觉得,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是胆小鬼,但是我也清楚地知道,我不是古罗夫。”
“回答得很好。不是在对待古罗夫方面,而是有关巴维尔·库拉根的那些话说
得好。我预见到了你的反应。你是有机会检验自己的。”
“去报告吗?那不是检验而是自杀。”
“我也不是日本武士,不想剖腹自杀。”古罗夫显然在拖延谈话,似乎不想把
主要的意思说出来。
库拉根明白这一点,说道:
“我记不清是你还是克里亚奇科有一天当面对我说过:‘潜下去吧,这里水不
深。’”
“那好,我们就来检查吧。”古罗夫降低声音,继续说道,好像有人可能听见
似的。“如果我们把这一切作为拟订中的计划提出来呢?往他们里面打进一个工作
人员进去。阿尔焦姆·杜罗夫两年前就已经被你计算进去了。他的酗酒和从机关里
被开除出去,都是事先组织好的。把他送给真正贪污腐化、受到开除的乌索夫上校。
乌索夫在部长的郊外别墅里工作,那里经常有可疑的人物和位高爵显的官员们来往。
这样的工作简直是非常高级的工作。我向你保证那里有毒蛇。在选举时刻,上帝甚
至会把一条毒蛇拖到光天化日之下来。最主要的是你们别吓唬他们,他们会四散跑
开的。”
“科尔夏诺夫将军吗?他会把我们连五脏六腑一起都吃掉的。”库拉根说道。
他声音里听不出信心来了。“列夫·伊凡诺维奇,你们给我提供的是伪造的文件。”
“是的,”古罗夫表示同意。“不过,那只是书面形式的东西,并不触及实质
问题,非常有利的。难道我建议送上一个无辜者这种做法,不是做过千百次吗?伪
造证据不是干过几百万次吗?我提出的办法,是让你有可能绕过上面的将军们,他
们对侦查工作一窍不通。”
“将军们是怎么也绕不过的,他们必须签署文件,往后再注明日期的。”
“成功时他们得勋章,你则加一个月工资,最好的情况是得一块刻有名字的手
表。想看吗?”古罗夫开始从手上取表。
“你也是一条蛇,列夫·伊凡诺维奇……”
办公室的门开了,克里亚奇科拿来一壶咖啡、几只杯子和一小盒维夫饼干。
“先生们,耽搁了。维罗奇卡忙,有紧急工作,而我们的那位将军心情又特别
不好。”
“谢谢,斯坦尼斯拉夫。”古罗夫从朋友手里抓过托盘,用目光指着房门。
“我本可以说得更简单一点的:斯坦尼斯拉夫,滚开!”
克里亚奇科做了一个受委屈的鬼脸,走了出去。
“我是一条蛇,”古罗夫一边倒咖啡,一边继续说,“你是良心过不去还是为
自己的小命担心呢?”
“我凭良心把话说完,在文件上耍花样,我们干不了。”库拉根喝了一口咖啡,
叹息一声说,“围椅当然舍不得丢,是前不久才得到的。但是你,列夫·伊凡诺维
奇得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个好办法的?”
“我明白,我没有你们的帮助不行,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古罗夫回答说。
他本可以补充说他是在干他自己的事,他已决定从反间谍局要个人去,而且考虑把
巴维尔·库拉根当候选人,因为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但由于怕泄密而没有说出来。
“一切都是可能的,一切都是可能的。”
库拉根一边喝咖啡一边在想,一旦成功,他得到的不是一只闹钟,而是将军的
职务。但是为什么要在他自己的心目中抬高上校呢?不抬高他现在也是在云层下面
嘛。
古罗夫知道库拉根在想什么,但他天真无邪地问道:
“小子,你在想什么呢?”
“生?还是死?”库拉根大笑起来了。“我正在决定从哪位将军开始?我的直
接上司,胆子有点小,要跨过他,可能很麻烦。”
“开始应该从上到下,而不是从下到上。你去找局长,一张纸也不用带,解释
的时候搬手指头就行了。他同科尔夏诺夫是有仇的,会很快就想到是怎么回事的。
你还得记住,孩子,主意应该符合职务,任何情况下也不应该高出它。我给你出个
将军的主意,你应该把它报告将军,他就会把它付诸实现的。”
“好!”库拉根望了一眼古罗夫,皱起了眉头。“不过您自己,列夫·伊凡诺
维奇,却不这么干。”
“你不要同我比,”古罗夫干巴巴地说道:“我想要什么就说什么,因为我是
一名侦查人员。而对一名战士你是没有什么办法好对付的,他从前沿都可能爬不出
来呢。”
“所以我不比。”库拉根生气地说,同时握了握古罗夫的手。
古罗夫把客人送到门口,告别时说:
“你要考虑到,我想阿尔焦姆是受到监视的。但这是临时性的预防措施,他们
正准备让他去执行新的任务。”
“所以你似乎是顺便提到这事的!”库拉根本已抓住门把手,一听到这一新闻,
马上后退了一步。“那我怎么好同他见面呢?”
“你是侦查人员,你会想明白的。”古罗夫微微一笑。“以后我不说我没参加
就是了。我有自己的兴趣。附带说一句,我相信你会明白,如果对一个人进行‘户
外监视’,那说明他们对他是有严重的不满的。”
“要不就是对他有怀疑。”
“可以排除。他们对阿尔焦姆的评价是很高的,我不过没有全讲给你听。”
“他到底是个什么鬼呢,列夫·伊凡诺维奇?”
“放心,朋友。”古罗夫拍了拍库拉根的肩膀。“我没谈这位候选人的全部优
点,我想让他自己告诉你。”
乌索夫在自己的住所里踱来踱去。五个月前,他从监狱里一回来就离开了这里。
他的妻子并不漂亮,但仍有魅力,尽管已经发胖,性格却与家庭主妇的外貌,很不
适应。这女人意志坚强,甚至非常冷酷。这是她说出的一句决定性的话:“叛徒不
能住在这所房子里。”此话一出,乌索夫就离开了家。
尽管乌索夫绝对禁止执行特殊勤务的人们出现在他的住所里,干涉他的私生活,
昨天早晨还是来了一个机灵的、带照相机的青年人。
“如我所知,瓦列京娜·阿列克谢耶夫娜,”小伙子退后一步,“咔嚓”一声
拨动了相机的快门。“总共只照几张照片,回答一两个问题。尽管回答问题不由我
负责,会专门有人来向你访问的。”
女主人抓住小伙子的衣袖,冷酷地问:
“青年人,您是什么人,您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伙子并不胆怯,一边继续扳动照相机拍照,一边说道:
“据我所知,这套房子里住着杜马候选人乌索夫·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是吗?”
“您弄错了,青年人,”女主人干巴巴地回答。“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在这里
是注过册的,不过现在他已离开,而且不是什么候选人。”
“妙,妙极了!”这个“妙”字完全不是摄影师常用的词,他大概在哪里读到
过,所以他爱上了这个词。“谦虚是我们候选人固有的美德。这是他工作的地方吗?”
小伙子赶紧把写字台拍下。“可以看看他的接班人吗?”
“他们都在学校里。”瓦列京娜·阿列克谢耶夫娜慌了。“对不起,我该上班
去了。”
“您在大学里教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不敢耽搁您,对不起,祝您一切顺
利。”他把照相机收进盒子里,很信任地说:“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在当看守吗?
您别焦急,这种不像话的局面,我们一定要把它结束。我们决不允许向水晶般的人
身上泼污水。今天的当权者要为您丈夫受到摧残的命运,付出高昂的代价的。”
当言多语多的小伙子离开时,瓦列京娜·阿列克谢耶夫娜认定,这小子不是弄
错了,就是在搞一场不怀好意的争夺。巴维尔不止一次说过,他有许多敌人,但是,
由于她知道丈夫好虚荣而且多疑,所以她对他的话并不相信。
可过不久丈夫就打电话来了,他很克制地说道:
“我的生活正在发生重大变化。我不说我们已经分了手,我事先警告过,叫他
们不要来打扰你们,但他们是一些无法控制的人,可能会来的。我已离开家,你什
么也不知道。”
“他们已经来过了,我也是这么对他们说的。你该回来一趟,把正在发生的事
解释清楚。”
乌索夫原则上正是希望她这么回答,但他却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
“值得吗?孩子们……你是那么容易相信我是饭桶……”
“我认识你二十年,你骗不了我。我没有说过你是饭桶。巴沙,你不过是个好
虚荣、很软弱的人罢了,明天早晨回来一趟,我们谈谈。”
所以他现在在自己的住所里踱步。他回想起了他是如何得到这套房子的情景:
这套房子原本是给一位将军的,将军高傲自大,宣称他不喜欢这种房子。而正在排
队等房子的乌索夫却恰好排上号,更为重要的是乌索夫当时是局的党组书记。为这
套房子他借了钱,后来他换到了三楼,因为活动电梯出了故障。
瓦列京娜跟在丈夫的后面,站在房门边,两手交叉放在她高耸的胸前,望着曾
经是威武的刑侦人员的丈夫。当时他是把手枪夹在腋下的。直到后来她才弄清楚,
她丈夫的同行只在极其需要的情况下才带枪,而且无法忍受挂在肩膀上的枪套。她
很清楚,丈夫是在拖延解释的时间,因为真话他不想说,而对妻子撒谎,他又不会。
可怕,但这是事实。巴维尔经常撒谎,他觉得很轻松,也很容易,多数人都相信他
的话,但只要他一对妻子说谎,妻子就笑,于是乌索夫就不再说下去了。瓦列京娜
第一个知道她丈夫有外遇并闹出笑话来时,她马上相信丈夫收受了贿赂,而且这种
事的罪魁祸首正是那女人。
“上校,”吵架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叫丈夫。“所有的东西部在原地,什么也
没丢,你可以坐下来,我给你倒杯酒,壮壮胆。”
“我已经早就不是上校了。”他坐在自己的写字台旁。
妻子给他拿来一瓶开了盖的白兰地、酒杯和一包饼干。乌索夫凭着侦查人员的
嗅觉,明白拒绝承认毫无意义,但却不能全部承认。
“我对不起你,不过,如果你能找出一个一次也没背叛过妻子的男人来的话,
那男人肯定是个阳痿患者。我有过一个女人,其他的,全是别人胡说的。”他一饮
而尽。“工作上的违规现象多的是,可以装满半个保险柜。整个民警局就是靠这些
违规现象支撑起来的。”
于是妻子相信了。丈夫到底瞒着她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对他的真诚却信以为
真。她打心底里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所以她像往常一样,连一只眼睛都没斜视一下。
女人算什么呢?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如果男人搞一次女人就坐牢四个月的话,
那莫斯科的监牢就太不够了。这么一想,她甚至“噗嗤”一声笑了。
“从被抓的那天起,我就没再搞过一个女人。”说完他就画了个大大的十字。
“水,我习惯了喝水。”
瓦列京娜朝厨房走去,但她需要的不是水,而是需要控制好自己,因为男人出
现在她的生活之中了。
“你说说是谁推荐你进什么杜马的?”她回来时间道。
这里早已准备好了一则神话。乌索夫非常流利地把它说了出来,令人发笑。
“我在政府的别墅里当保卫员,”他开始说起来,又喝了一杯。“那里有各种
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基本上都是从那里来的。”他指着天花板。“嗯,老板自然知
道我是个什么人,看来是他对什么人说漏了嘴,夸口说给他开大门的是一位过去的
上校。好啦,有些人还添油加醋,对我问长问短,有一次我喝了口酒,脱口而出,
说大首长们正在忙于个人房屋的装修,对普通老百姓不屑一顾。我是个忍不住的人,
我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大声疾呼。我反正牢也坐过……对不起,瓦列京娜,我的谎撒
得太大了,但有的人却非常喜欢我讲的话。甚至给我的讲话增加了许多我一辈子都
编造不出来的东西。副部长们,甚至包括部长,见面时都同我握手问好。不知是谁,
说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吃过反人民的制度的苦,是一位真正的正义捍卫者,
一位英勇而富有原则性的人。而在俄罗斯,自古以来,受过政权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