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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晓岚大喜道:“够,太够了!”
孙不群杯子一放,手掌已然伸出,几乎伸到胡欢的鼻子上。
一行五骑在侯府门人的指引下,行迸更加快速,傍晚时分已到汉川对岸的一个小镇。
五人进入侯府事先安排好的客店,没过多久,酒宴便一开了上来,连接上了十几道菜,道道都是江浙名味。
杨欣招来个一脸精明相的小二,含笑道:“伙计,差不多了,我们只有五个人,如何吃得下这许多菜?”
店小二笑呵呵道:“各位不必客气,我们盛楼主得知各位要来,特从对岸带来二十四道名菜,现在才不过上了一半,还早得很,请慢慢享用吧。”
五人一听,不禁相顾骇然。
秦官宝紧张兮兮道:“胡叔叔,他们是锦衣第七楼的人。”
胡欢淡淡道:“哦。”
秦官宝道:“看样子,我们好像掉在人家的陷讲里了。”
店小二立刻笑道:“这位小哥言重了。我们楼主诚心诚意为各位接风,怎能说是陷讲呢?”
杨欣突然道:“这里的陈掌柜和几名伙计呢?”
店小二〃嗤嗤〃笑道:“听说是吃坏了肚子,现在都在里面躺着休息。”
杨欣五人顿时停杯住筷,秦官宝急忙在茶中试毒,而孙不群却拿起了酒壶,仔细察看了一遍,道:“没问题,喝!〃说着,替每人斟了一杯,自己领头喝了下去。
胡欢也一饮而尽,道:“我想也不该有问题。他的目的是那批黄金,在完全绝望之前,他应该不会跟我翻脸才对。”
杨欣笑笑道:“而且有毒手郎中在座,使药用毒均非智者所为。铁掌无敌盛云鹏是个老狐狸,想必不至于糊涂到如此地步。”
胡欢道:“问题是他迟迟不肯出面,躲在后面干什么?”
秦官宝突然悄悄道:“他在生气。”
胡欢讶然道:“你怎么知道他在生气?”
秦官宝道:“我听到他的心跳声,二十八个人只有一个人坐着,那人一定是他。”
叶晓岚忽道:“他坐在哪里?”
秦官宝道:“就坐在后堂的正中央……”
语声未了,但觉阴风掠面而过,叶晓岚衣袖一抬,桌上已多了一叠银票和一只小小的扁圆红瓷瓶。
叶晓岚瞧着那叠银票,叹了口气,道:“有这许多银票,何必还要黄金?这盛云鹏也未免太想不开了。”
说话间,拿起了那只小瓷瓶,刚想揭开瓶盖,孙不群已喝声道:“不要打开!那是苗疆的‘一嗅神仙倒',只要嗅一下,便会沉睡六个时辰,冷水都泼不醒。”
话刚说完,一阵畅笑之声已自后堂传出,只见盛云鹏在锦衣楼徒众簇拥下阔步而出,直走到胡欢身旁,像老朋友般拍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胡老弟,你这群朋友真厉害,老夫只有认栽!”
胡欢笑眯眯道:“金子也不想要了吗?”
盛云鹏哈哈一笑,道:“金子不能不要,朋友也不能不交。”一面说着,一面已坐在胡欢旁边,不慌不忙地倒了杯酒,道:“来,我敬各位一杯!”
胡欢笑笑道:“如果楼主还想要金子,最好赶紧采取行动,再无谓地浪费时间,恐怕就来不及了。”
盛云鹏道:“我这不是正在行动吗?”
胡欢苦笑道:“想挟持我是没有用的,要是有用,像日月会、大风堂、侯府以及蜀中唐门等门派早就动手,如何轮得到你们锦衣第七楼!”
盛云鹏得意洋洋道:“每个人的福分不同,说不定别人千方百计得不到的东西,就会轻而易举地落在我们手里。”
胡欢叹道:“也说不定大好的机会,又轻而易举地从你手里溜走。”
盛云鹏咳了咳,道:“什么机会?”
胡欢道:“赚嫌金子的机会。”
盛云鹏道:“怎么赚?”
胡欢道:“难道你没发觉其他几个门派这几天在干什么?”
盛云鹏道:“你想让我去找神卫营的人拼命?”
胡欢道:“想赚金子,就得拼命。”
盛云鹏摇摇头,道:“很抱歉,这种事我不能干。上面给我的命令是抓人,不是杀人,我只要把你带回去,就算大功告成。能不能赚到金子,那是另外一码事,与我完全无关。”
胡欢淡淡地笑了笑,道:“你的想法倒也不错,不过你们上面如果发现那批金子已被别人分走,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没等盛云鹏回答,杨欣便已唉声叹气道:“我想他们一定很生气。”
叶晓岚立刻接道:“可能气得不得了。”
秦官宝也抢着道:“很可能会气疯。”
孙不群却大摇其头道:“我看不会。”
秦官宝诧异道:“为什么?”
孙不群道;〃因为你胡叔叔根本就没空陪他回去。”
胡欢忙道:“对对对,我这两天忙得很,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盛云鹏听得气极反笑道:“胡老弟也真会开玩笑,事到如今,陪不陪我回去还由得你作主吗?”
胡欢道:“腿长在我身上,不由我作主,由谁作主?”
盛云鹏狞笑道:“当然得由我作主。”说话间,身形一个倒翻,竟然带着椅子翻出两丈开外,手掌猛地一挥,道:“给我拿下!”
站在厅中的二十七名大汉却动也没动。
盛云鹏怒喝道:“我叫你们拿人,你们听到没有?”
那二十七个人依然没有动,也没有人应声。
盛云鹏盛怒之下,朝距离他最近的那人一脚踢了过去。
那人吭也没吭一声便进挺挺地往前倒去,刚好撞在前面一人身上,前面那人又撞上了另一个人,只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二十七人竟如骨牌般相继倒了下去,个个沉睡如死,有的竟已开始发出均匀的鼾声。
盛云鹏这才想起那瓶‘一嗅神仙倒’,只见那只小瓷瓶仍旧放在桌上,却不知何时瓶盖已被人打开,毫无疑问,里面的药早已跑光。
五人也仍旧坐在那里,每个人都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每个人都是一脸得意的神色。
盛云鹏长长叹了口气,道:“毒手郎中”果然不凡,居然把解药事先便已合在酒里,实在令人佩服。”
孙不群道:“由此可见你并不糊涂,希望你也不要再做糊涂事,否则徒增伤亡,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说完,五人同时起身,朝外便走。
盛云鹏突然道:“等一等。”
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一声不响地望着他。
盛云鹏道:“你们是否打算过江?”
胡欢道:“不错。”
盛云鹏道:“浪子胡欢,你要特别当心。申公泰那批人刚刚过去不久,你可千万不能死在他们手上,否则我就没有翻本的机会了。”
胡欢道:“想翻本就马上召集你的人马跟过来,这已是最后的机会,但愿你这次莫再错过。”
说罢,五人相顾把头一点。转身大步而去。
夜,无星无月。
宽广的庄院已被漫天大火映得一片通红,庄院四周血迹斑斑,显然在不久前曾有过一场血战。
五人刚一下马,已有人大喊道:“浪子胡欢来了!”
喊声方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已夺门而出,竟是丐帮的简长老。
胡欢讶然道:“长老不是要回开封吗?怎么会在这里?”
简长老摊手叹道:“我本来是要回总舵的,可是得知汪大小姐几个徒弟身临危难,我能不救吗?”
胡欢大惊道;〃结果怎么样?”
简长老昂然道:“结果我们用四十一条人命,把申公泰吓跑了。”
胡欢又是一惊,道:“四十一条人命?”
简长老道:“不错,我丐帮虽然没有胜过他的刀,却有他永远也杀不完的头。”
他缓缓道来,语调凛凛,听得众人个个热血沸腾。
胡欢咬牙切齿道:“简长老,你放心,这四十一条人命,我发誓会替你加倍讨回来!”
简长老凝视着他,道:“好,浪子胡欢,一切都看你的了。”
就在这时,门里忽然传出一阵轻轻的哭泣声。
胡欢上前一看,赫然是杜雪儿,不禁心惊肉跳道:“杜姑娘,你怎么了?”
杜雪儿掩面悲哭道:“我二师姐恐怕不行了。”
胡欢一颗心猛地往下一沉,道:“沈贞?”
杜雪儿点头。
胡欢提起她的手臂,喝道:“走,带我去看看!”
沈贞睁开无神的眼睛,勉强向胡欢挤出了一丝笑意。
房里的光线很暗,空旷的房中只有一盏油灯,沈贞就躺在灯下,身上盖了一件大红的披风,但脸色看起来依然白得发青。
胡欢蹲在她身边,轻轻道:“你觉得怎么样?”
沈贞垂泪道:“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站在一旁的李艳红、孙秋月和杜雪儿不约而同地冲出房外,失声痛哭起来。
胡欢掀开披风一角一看,眉头不禁猛地一皱,但他随即换了个笑脸,轻松道:“你穷紧张什么?这点小伤,怎么可能死人?”
沈贞叹了口气,道:“师伯不必再安慰我,我知道我的伤势是绝对没救了。”
胡欢忙道:“你先不要泄气,毒手郎中孙不群就在门外,我们何不请他瞧瞧再说?”说完,大步出房,刚想高声大喊,手臂已被人拖住。
他这才发觉杨欣、孙不群、叶晓岚和秦官宝都躲在暗处,每个人都垂着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没等胡欢开口,孙不群已愁眉苦脸道:“胡老弟,实在对不起,唐门之毒,十有八九我都能应付,唯有唐老幺的断魂砂,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胡欢骇然道:“你说沈贞中的是断魂砂?”
孙不群点头、叹气。
一旁的三女哭得愈加悲切。
胡欢心里难过极了,但他还是走进房里,神色自若地在沈贞旁边坐下来。
沈贞又叹口了气,道:“其实我一点都不怕死,我只是心里还牵挂着一件事,好像有点死不瞑目的感觉。”
胡欢忙道:“什么事?你说!”
沈贞道:“师伯,我现在已是快死的人了,你总可以放心告诉我那块玉佩上刻的是什么字了吧?”
她眼泪汪汪道来,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以回绝,何况是一向心肠最软的胡欢?
秦官宝突然〃嘘〃了一声,像老僧入定般在院中坐下来。
三女悲声立止,回首楞楞地望着他。
杨欣、孙不群和叶晓岚也一同屏住呼吸,目光东瞧西望,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情况。
过了很久,秦官宝才慢慢坐起,一脸狐疑之色。
叶晓岚走过去,悄声道:“官宝,你听到了什么?”
秦官宝道:“奇怪,在这种时候,胡叔叔怎么还有心情吟诗?”
李艳红神色一动,道:“什么诗?”
秦官宝抓着头,道:“我也搞不清楚,好像又有什么茶当酒,又有什么窗前月的。”
李艳红想了想,道:“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若有梅花便不同。”
秦官宝截口道:“对对对,就是这四句。”
李艳红欣喜若狂道:“原来那块玉佩上刻的是杜甫的《寒夜》诗,诗里刚好嵌着师父的名字。”
秦官宝喃喃道;〃想不到胡叔叔竟真的是南宫胡家的后人。”
这时,李艳红忽然在孙不群面前跪了下来,哀声道:“孙师伯,请你救救我师妹吧!她今年才十九岁,而且她一向最关心师父和胡师伯的事,如果现在死了,她一定死不瞑目。孙师伯,无论如何请你救救她吧!”
说话间,孙秋月和杜雪儿也已跪倒,连秦官宝也糊里糊涂跟着跪在地上,脸上那副企求之色,似乎比三女还来得急切。
孙不群长叹一声,道:“如果我能救,早就救了,还要等你们来求我吗?”
说着,挽起衣袖,揭开一层油纸,露出一截溃烂斑斑的肩膀,道:“你们看,这就是唐老幺的杰作。这片伤已跟了我十几年,如果我能治,还会拖到今天吗?”
李艳红道;〃可是孙师伯直到现在还活着。”
孙不群道:“你们有所不知,我这十几年活得比死更痛苦。如非身受侯爷大恩未报,我早就自我解脱了。”
李艳红道:“只要能让她活着,再痛苦也没关系。孙师伯,求求您,请您答应我们吧!”
那委婉的哀求声,连一旁的杨欣和叶晓岚都已感动,两人目光也有了企求之色。
孙不群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从行囊中取出针包,直向房中走去。
灯火摇曳,人影晃动。
孙不群手中十二根金针,刹那间已剃下六针。就在他指按沈贞心窝,第七根即将刺下之际,金针忽然停在两指之间。
除了紧闭双眼的沈贞之外,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带着迷惘的神色投在孙不群的脸上。
孙不群金针一收,逼视着胡欢道:“胡老弟,你方才可曾给她服过药?”
胡欢不得不点头。
孙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