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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涛海未了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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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他发奋读书,立志要做一番事业,学习成绩一直在学校名列前茅。像他这样出生在偏远山区没有任何背景的孩子,上大学读书无疑是实现自己抱负的惟一途径,他对未来充满期望。 
  三 
  入学不长时间,林平山就感受到了大学生活给他带来的喜和忧。 
  物理系集中了全国许多名牌中学的尖子,他总觉得自己来自偏远山区,学习肯定比不过那些大城市来的同学,入学之后就一直心存畏怯。期中物理系一年级八个班物理考试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成绩下来,他的考分是九十三分,是八个班中惟一成绩超过九十分的。这个结果大长了他的自信心,马上想到应当在清华大学有所作为。他找高年级的松山一中校友求教,寻找大学的学习规律,打算做到先知先觉,事事做在头里。 
  清华大学有全校外语统考制度,学生们只要统考通过就可以转学另一门外语,他决定从学习外语入手,实施自己的计划。每日早起背记俄语词汇,上课练习用俄文做笔记,力争在一年之内通过学校的俄语统考,尽快转学英语,适应当时已经开始恶化的中苏关系形势。 
  大学生活中,让他吃力的是班里的政治学习讨论会。 
  班里每次开讨论会,几乎让北方同学包圆了。他们伶牙俐齿,口若悬河,摆出东北人炕上唠嗑的劲儿,民谚俗话歇后语,一谈就是大半天。南方同学一般比较内向,开会比较闷。林平山和班里的南方同学,在讨论会上常常轮到最后才发言。湖南的冯学顺、苏北的朱成宜,普通话讲不好,说话显得费劲儿,吭哧半天不知说啥。口若悬河的郑品吾装着听不懂故意打岔,学他们说话的腔儿问是啥意思,把他们憋得满脸通红。林平山讲普通话倒没有障碍。他脸皮薄,又觉得每次讨论形势,哪有那么多感想可谈,觉得不真实,就不愿多谈。 
  同学们到昌平帮社员秋收,北方同学掰苞米速度比南方同学快,郑品吾是全班干得最快的。晚上收工回来,班上开会要他介绍体会。他出身北方农村,掰苞米跟林平山进山挑担一样是家常活儿,可他偏说:“俺到了农村一心就想着向贫下中农学习,越想越有劲儿。” 
  林平山亲眼看见他为了抢第一,落下不少的苞米棒子没掰。见他一脸恳切地大谈体会,心里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倒是团支部书记周玉茹,在郑品吾发言后补充说:“咱们干活还要注意质量,千万不要图速度落下没掰的苞米。那是贫下中农一年辛辛苦苦劳动的血汗。” 
  听了这话,林平山对周玉茹产生好感,心想:这位女支书倒是实事求是,长得秀丽,还不图虚荣。后来林平山知道,郑品吾的父亲在小乡镇摆摊儿替人写信写讼状,他这会来事儿的本事可能跟他父亲影响有关。 
  有趣的是,后来有一次锄地刨坑,林平山手摸锄把手心就发痒,干得飞快,跑在全班的最前头。时任班长的孙春祥在晚上的总结会上说:“这次劳动大伙儿进步都很大。就说林平山,人虽瘦,刨得挺快,说明只要思想好,干劲儿就不小。”林平山不知道他真是这么认为,还是出于哥们儿义气有意抬举自己,心里好笑,只是不吭声听着。 
  他们这个年级,还有一个独特的人文景观,就是在本年级学习的几十名干部子女。如果把这个年级比作一个鱼缸,这些高干子女像是在这鱼缸中穿梭游弋的热带鱼。他们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学习上都很活跃,多数人没有架子,跟班里其他同学的关系很融洽,可以说是如鱼游水,亲密无间。与林平山交过朋友的同学中,有中央一些部长甚至还有政治局委员的孩子。同学们对他们也很随便,哥们儿长哥们儿短的,下乡劳动一块儿偷地里的胡萝卜吃,闹肚子了一块儿蹲在苞米秸围成的茅坑上拉肚子,边拉边唱。 
  他们也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圈子,就是只在自己的圈内恋爱,林平山是后来从鲁忠平那儿才知道这些内幕的。张莉是他们圈中最美的姑娘,自然成为他们中一些男同学专注的核心。开始,林平山听到那些哥们儿抱怨她在玩弄男同学,因为有些同学为单相思而夜夜失眠,包括鲁忠平尽管另有心仪,也都有过跟张莉的经历。到了后来,林平山在感情方面有了更多阅历之后,觉得她是以一种母性的包容和宽宏,热情接待着他们,又以极高的素养和经验使得他们铩羽而归。 
  这时,国家经济困难的形势渐露端倪。同学们入学前一个月,学校食堂的主食还是随便吃的,从他们入学起就开始定量供应了。南方来的同学定量较低,显得更加紧张些。其实在一般情况下,有三十斤以上的定量,还是过得去的。但是副食品越来越紧张,大伙儿肚子里的油水越来越少,饭量越来越大。为了安慰自己的肚子,同学们就多喝稀粥,结果是恶性循环,肚子越撑越大。   
  第一章 同学少年(4)   
  听了形势报告,大家了解到国家正处于一个没有预料到的困难时期。百年不遇的自然灾害,全国有九亿亩田地受灾,占总面积的一半,其中三亿亩颗粒无收。此时,苏联又背信弃义,单方面撕毁各种协议,推翻所有承诺,使得这场灾难更加严酷。 
  物理系一年级的物理课在清华大礼堂上大课,偌大的可容近两千人的礼堂,稀稀落落坐着近二百名同学。已经冬天了,学校缺煤而无法供暖。北风呼啸着,刮得礼堂二楼上没有关严的玻璃窗稀里哗啦响,刀子似的寒风吹得同学们脸上起鸡皮疙瘩。 
  同学们哆嗦着把手放入口袋中,不得已写几个字后紧忙又把手藏进兜里。物理老师更加可怜,他戴了双露出手指的毛线手套也无法让那冻得僵硬的手暖过来,在投影仪上写字手指直抖着,字写得像蚯蚓在爬。 
  老师在讲声学课,讲的是声音的能量。老师打了一个生动的比喻,说明声能如何之小。他说,假设在这礼堂中演京戏,演员中数大花脸唱曲儿的能量最高,必须有一百个大花脸在这里唱一个小时,才能把礼堂的温度升高一度。老师这么一形容,同学们更觉得全身发冷。 
  练习课是在北院的小教室上的,不知什么时候教室里的炉子熄灭了。同学们看到老师一边讲解,一边抹着不停往下淌的鼻涕,觉得老师好可怜。大家不停地跺着冻得生疼的脚做题,心里盼望这堂课赶快结束。 
  这时学校在上演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列宁在十月》,还演话剧《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进行阶级教育。特别是听说毛主席决定不再吃肉,林平山和大家流下了眼泪。 
  此时卡路里成了一个时髦的词语,学校安排活动都要考虑消耗的能量有多少卡路里,尽量减少消耗能量大的活动。根据这个原则,同学们上的课时、做的作业被大大压缩了,体育课也是学太极拳和气功。 
  功课少了,肚子又空空如也,一些同学就打扑克来消磨课余时间,有的干脆蒙头睡觉,说是保存能量。 
  林平山在家过惯了苦日子,读小学时家中经常无粮,念中学吃饭经常无菜,到北京上大学觉得伙食比家里反倒好了许多。他知足,心里盘算着利用功课减少的时机多看些书。他发现图书馆二楼和四楼的书库中有许多文学艺术方面的书籍,还有马列主义理论原理的著作,决定借此机会读这些书。 
  白天一没课他就钻进图书馆,晚上同宿舍的同学们打扑克,他怡然自得缩在一角看书,那热闹的打牌声仿佛不存在。这期间,他读了《资本论》第一卷和《自然辩证法》。他社会经济阅历不多,对《资本论》只能囫囵吞枣。凭着掌握的科学知识,他对《自然辩证法》有了些领悟,特别是关于有限性与无限性的关系,引发了他对人生观的思考。 
  鲁忠平是有心人,不喜欢打扑克。他经常留意林平山看什么书,碰到林平山在看他有兴趣的或是他看过的,总要与林平山议论一番。无论是马克思主义原理,还是文学艺术,他们都聊。林平山看出他对唯物辩证法也有所钻研,两人经常讨论一些社会和自然的现象,渐渐成为比较知心的朋友。 
  戏迷孙春祥在房间的墙上挂了一大张纸,列出京戏各个门派名角的名字,把马连良放在中央的最顶上。林平山在松山小县城,只知梅兰芳、周信芳的名气,对马连良有疑问。他就向林平山反反复复宣传马连良的高超艺术。雷永宁说:“抗战那会儿,梅兰芳蓄胡罢演,那多让人敬佩,马老先生……” 
  孙春祥不吭声。到下个星期一,他从家里抱来留声机,让林平山听马连良的戏,一边放唱片一边连唱带做表演起来,煽得林平山动了心。为了不负孙春祥的苦心,决定掏出二元四角买一张马连良与张君秋、裘盛戎在中山公园音乐堂同台演出的戏票。林平山一个月的助学金,除去交伙食费后只剩下四元来钱,还要从中每月攒出两块作为回家的路费,学校礼堂一角钱的电影他都不去看的,拿出这一大笔钱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为此,孙春祥晚饭后,用自行车愣把他从清华园驮到中山公园,看完戏又把他送回来。晚上回来路上,林平山看他费力地蹬着自行车,感动得路上道了足有一百遍谢:“这样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 
  他一边蹬车一边喘着粗气说:“没事儿。只要你喜欢马连良的戏,我就有劲儿。” 
  他们回到宿舍已经过半夜了。鲁忠平还没有睡着,在等他们回来,见他们贼似的蹑手蹑脚摸进屋,就笑着说:“行啦,孙春祥又发展了一个死党。” 
  “都几点了?”雷永宁也没睡。 
  林平山说:“一点一刻左右。”班里几个没手表的同学坚信,只要平日训练,时间跟空间距离一样能够准确感知,他猜时间的本事已经达到误差七分钟之内。 
  郑品吾突然醒了:“一点十六分四十三秒。”他总要说到秒,以显示他是全班精度最高的人。不过他总是在林平山说完之后,以更精确的数字补充,闹不清他真有那么高的精度还是抬杠。 
  其实,郑品吾对此有绝招:林平山猜时间已属相当准确了,只需在林平山的统计误差范围内加一个更精细的数字,就有一半的机会猜出更准的时间。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战果再夸大宣传,全班第一时计的形象就成了,根本就用不着像林平山那样闭目冥思苦练硬功夫。傻瓜才干这事儿呢,想到这里,郑品吾躺在上铺得意地跷起二郎腿摇了起来,弄得睡在下铺的林平山问:“老郑,你是不是发烧了?”   
  第一章 同学少年(5)   
  雷永宁看林平山性情忠厚,性格内向执著,不爱言语,礼堂演电影不去,大伙儿打扑克不入伙,除了看书把什么事儿都看得淡淡的,学习成绩却非常好,所以他就格外关照这个南方小县城来的伙伴。 
  有一天晚上,全班同学围坐在操场上开会,天气已经凉了。学校里有一种古怪的现象,天冷的时候最先穿上棉袄的是北方同学,南方同学宁可缩头缩脑的也不轻易穿棉衣。那天晚上,林平山跟其他几个南方同学,只穿件绒衣坐在地上硬挺着。忽然,他觉得身后一股热气围拢上来,耳边听到雷永宁柔声细气说:“哥们儿,天凉了,别冻着。”说完把一件厚棉袄披到了林平山的肩上。 
  林平山回头一看,雷永宁自己只穿件毛衣,顿时心头一热。他自中学以来,总是照顾别的同学,很少让别人照顾自己,不由脸红起来,赶忙把棉衣送还他,心里很感激:“谢谢了,我确实不冷。”雷永宁在他耳边的那股子亲切柔细的声音,多少年后都没消失。 
  雷永宁要利用假期去看望他在南京的姨父,问林平山有什么事儿没有。林平山正在钻研从图书馆借来的《古筝演奏法》,就说:“南京离苏州比较近。如果你去苏州玩,就替我打听一下古筝的价格。” 
  雷永宁到南京以后,真向他那位当将军的姨父说起有位同学要他去苏州看看古筝,他姨父就要了车亲自陪他去苏州乐器厂。苏州乐器厂见来了位上将,厂领导亲自出来接待,先向他汇报全厂的基本情况,然后带他们参观各个乐器制造车间。最后,领他们看古筝。厂方说,古筝很贵,要二百多元一个,一般只有专业文艺团体才买。雷永宁赶忙说:“只是随便问问,回去看学校文工团买不买。” 
  回来后,雷永宁向林平山交差。林平山知道让一位将军为自己这点小事儿浪费一天时间,心里很不安。 
  看到林平山紧张的神色,鲁忠平安慰他:“咱这老兄模样儿最讨他几个将军姨父喜欢了,让他给咱哥们儿办点事儿没啥!” 
  雷永宁摘下鼻梁上的眼镜,边擦边说:“他呀,成天不是机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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