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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时务了,何况是卢书记主持会议,他对老头儿有畏惧心,不敢这么做。可要表态支持林平山他们,他又不甘心。与北京调查组唱反调,风险太大。自己跟张天伦不同,对工程不必负那么大责任,没有必要冒这个险。不如跟“文化大革命”初期一样,局势还不明朗,静观其变等待时机,是最稳妥的办法。
卢书记一直没说话。北京的领导马上就要来现场,宣布根据杨局长建议做的决定了。在这个时候要上边改变决定,从来没有过。想到这些,他内心也感到有些压力。
很快地,他脑中闪出:安全第一,质量第一,决不能让切尔诺贝利的灾难重演!一旦发生核事故,中国的核电事业也会被彻底葬送。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心中装的是对人民负责的高度责任感,他不作任何总结发言,以明确而坚定的口气,对张天伦说:“你立即去北京,向上边报告我们的意见!”
他知道,一旦杨局长的决定宣布出来,事情就不好办了。时间紧迫,必须尽快让上级领导知晓真相。
郑品吾怎么也没想到,北京的领导以对人民高度负责的博大胸怀,竟然很快就接受了东港核电公司的意见。
卢书记召开董事会,对人事安排作了调整,任命林平山为总经理助理兼现场经理。公司各部门与现场有关的事务统一归林平山协调,加强现场领导的权力,要他组织力量采取措施,尽快扭转局面。
第三章 东海洗马(1)
一
三五公司许师傅的老伴韩秀英,是生活营地的理发员。她从做姑娘开始,就跟理发推子结下了不解之缘。二十刚出头,她一个水灵秀气的大姑娘,哪样职业也不找,就拿推子当上了理发员。那时候她的思想很简单,因为公司里头没有理发员嘛,职工剃头不方便,性格泼辣的秀英就挑上了这行当。
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当上理发员,引得公司里的小伙子们隔三差五往理发店里跑。理发室里,排队的座儿自然不够小伙儿们坐了,于是就有人心甘情愿站着慢慢等。
怀春的姑娘当然不会不明白小伙儿们的心思,对他们提出的什么小平头、大包头、飞机头,质量绝对保证,那事儿却免开尊口。什么技术员、管理员,她都没动心,偏偏看上了老实巴交的许宗明。许宗明十来岁开始学焊接,二十五岁一举拿下了焊接技术大比武的冠军,二十多年来,许师傅拿着这把焊枪,转战长城内外大漠荒山。她的这把推子,也跟着在三五公司职工的脑袋上爬了几千公里。
秀英虽然年已半百,却依然像姑娘时那么泼辣。她的小理发室,从年轻时招花引蝶人满为患的场所,渐渐变成了现在三五公司职工的聊天场所。秀英从小韩,到韩姐、韩姨,对这些人不管顾客与否,开始是煤球炉,现在用电水壶,供应热茶。这家小理发室,也就是三五公司的小茶馆。每日下班,人们忙完事儿,拿着茶杯摇着蒲扇,不约而同往小茶馆凑。
许师傅只要有空,就来替老伴清扫地板,他的几个徒弟也常来帮师娘干活儿。许师傅的大徒弟,现在已是老两口的乘龙快婿。二徒弟就是那个把焊条埋到焊缝里的周生强,还有两个徒弟到外公司去了,最小的徒弟小田还跟许师傅一起干活儿。
几天来,一会儿上边说甩开洋人独立自主干电站,一会儿又说让老外来管他们。这些天晚上,公司的这件头等大事儿,自然也成了业余茶馆人们聊天的话题。
秀英问小徒弟小田:“老外要来管你们了,好不好?”推子从鬓角往上走着。
“俺师傅说了,管他谁来,这活儿一丝儿也马虎不得。说不上好不好。”
秀英点点头:“是这个理儿。”推子顺着运动。
“老外来了,翻脸不认人。净挑刺儿,没好果子吃!”坐在小田旁边的焊工小马仰起脸说。
对面的检验工老范马上讲:“中国人管更麻烦,你二师兄干那号缺德事儿,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听老范提到周生强的事儿,秀英急了:“俺老许可没讲情面。他一听到这事儿,马上跑到陆总家去说,杨六郎还辕门斩子呢,你是共产党干部,更应当执法如山。可老陆说了,管道队儿是从全局考虑做的决定,他不好随便干预。徒弟出师,师傅管不了啰。小周这孩子,打从一当上驸马,就不学好喽。”剪子不紧不慢地发出清脆的咔嗒咔嗒声。
“反正让这伙中国人来管,咱们也没见着什么好。倒是老外来了,你们这帮小子再不上进,可就没人给你说话了。”老范瞪着眼对几个小伙子说。
小田听了,转过脸对小马说:“听说老外一来,新官上任先考试,你还是要上点儿心好。”
“放心吧,我正在啃规范呢。”小马感激老友的关心。
陆世堂这些天被不断变化弄得心烦,一抓脑袋,乱蓬蓬的,才想起有两个月没理发了,就朝理发室走来。他走到门外,听到里边的议论,停下了脚步。听了一会儿,叹口气,又折回去了。
回家还要听老伴絮叨,更烦人,他决定到办公室去。
走进办公楼,看见质保经理朱全军在,就到他房间里来。
“老陆,身子要紧。这事儿是上边定的,咱们回天乏术,听天由命吧。”老朱给他搬了椅子,看着他的苦脸说。
陆世堂坐到桌对边,眉头又渐渐拧了起来:“老朱,看来我是老了,思想跟不上。我想给总公司写个报告,辞了这个总经理,让总公司另派人来吧。”
“那可不行!老陆,你领我们干十来年了。你要一撂挑子,这么大的摊子,又在关键时刻,谁能顶得起来?”朱全军急了。
陆世堂摇摇头:“地球照样转,你就别安慰我了。”
他看了老朱一眼,叹口气说:“昨天卢副部长跟我谈话后,我又找三六公司刘士进聊了半天,才慢慢悟出一点儿道理来。咱们深山沟一待二十来年,根本不知道世界发生了多大变化。
“老刘说,几年前在部里看内部电影,看到外国人造的炮弹能来回拐弯儿,吓了一大跳,才明白这些年差距不小,咱们这老农民脑筋要不彻底换换,洋管理的道理总闹不明白。”
朱全军听着,心想自己也该举白旗了。
几天后,三五公司总部的魏总经理和岳书记来到了现场。他们与各主要干部谈完话,召开公司的全体员工大会。
开会这天,卢坚、张天伦、林平山和杜洪宾都来了。
核三五公司宽敞的钢结构可拆卸大饭厅,挤得满登登的。人们坐在自带的椅子板凳上,没椅没凳的就站在周围和后边,没挤进会场的站在外边听,高低错落聚堆儿结伙儿,烟笼雾罩吵吵嚷嚷。跟以往开会不同,今天会场上没人嬉笑打闹,人们议论话题都是公司这些天发生的事件。会议主持人喊了半天,才让大家肃静下来。
第三章 东海洗马(2)
会议开始了,魏总经理就三五公司在现场的工作谈了总公司的意见。接着,岳书记代表总公司宣布,由原管道队副队长李天刚任总经理,陆世堂调回总公司。
最后,卢副部长讲话。他谈完决定让弗芒公司来参加管理的原因,语重心长说:“同志们,咱们核工业的基建队伍,为我国的核事业立下过不朽功勋。我们战天斗地,不避饥寒,不畏艰险,一个基地在我们手里刚建好,又打起背包奔赴新的基地。哪一个基地没洒下我们的汗水,留下我们的心血,竖起丰碑!核国防的建设确立了我们的核大国地位,迎来了改革开放的今天。大家在我国核工业的第一次创业中,是一往无前的好汉。
“现在,我们从大漠荒原深山老林,来到了东海之滨。在这改革开放的前沿,开始核工业的第二次创业,要在国际市场上经风雨,这是一个全新的战场。以往的成绩只能说明过去,未来还要靠我们的双手去创造。我们有勇气,有决心由新的起点重新开始!”
会后,张天伦领着林平山、杜洪宾,跟魏总说:“我们公司派老林和老杜给你们当参谋,策划跟弗芒公司合作的组织机构方案。”
魏总神色沉重,握着两人的手:“太感谢了。”
林平山希望三五公司总部对下一步有心理准备,直言说:“魏总,弗芒公司来后,肯定要整顿施工队伍,人员会有很大变动。”
“没问题。培养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总公司大力支持!”
林平山和杜洪宾来后,立即与李天刚他们着手新机构方案的筹划。
在新组建的机构中,除李天刚任总经理外,弗芒公司的拉尼担任质量保证经理,管道队长是诺代尔,金东海继续担任副队长。诺代尔有人事权,有权决定奖金分配。按照林平山的建议,李天刚在每个外国专家旁边安排一位素质较好的年轻人,进行 “影子培训”,以期在工程结束能培养出自己的管理人材。
按照外国专家的要求,每个工人都要进行培训和考试。核质量保证知识、施工程序和具体操作,培训完立即考试,一个个地过,考试不及格的不能上岗。培训考试结束,刷下了一半的人。
一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干队伍,投入紧张有序的赶工激战中。新制度赏罚分明,人们心中舒畅。这个队伍再度发扬了核工业队伍吃苦耐劳、敢打敢拼的精神,工程稳步向前突进。核岛安装现场,重新出现了生气勃勃紧张繁忙的景象。
二
这时,汽机厂房里,汽轮机的安装工作也在紧张进行。因为核岛安装的延误,加上八公司的调度有方,常规岛安装工程进度相对超前了。
林平山从核岛腾出手来,到汽机厂房的现场监督汽轮机转子吊装作业。
汽机厂房的重型行车,吊着直径三米多几吨重的汽轮机转子,变换着速度向汽机定子的槽口接近,工人们围成一圈,导引转子就位。经过精心调整,巨大的汽轮机转子缓缓落到了轴承座上。
电建八公司总经理黄昌辉在二十米标高的汽轮机平台吊装作业现场,沉静地注视着工人们吊装作业。
林平山看转子终于准确在轴承上就位,转过脸来对老黄说:“黄总,我看每次重要的作业,你都在现场。”
黄昌辉听了,点头感慨:“是啊,在不在现场是责任问题。责任重大,不敢掉以轻心。”
实际上,现场的每次重要设备安装就位作业,从核反应堆压力壳、蒸汽发生器,到汽轮机、发电机和主变压器,林平山都要亲自到现场。听了老黄的话,他感觉在理念上还有差距,尽管自己也参加过工程建设,跟多年征战的老将相比,还要磨练。这样的敬业精神,让人打心底佩服。
他看到曹怡芬正跟工人们一起测量汽轮机轴的对中,就走到他们身后看着。
曹怡芬穿着肥大的工作服,显得更加瘦弱。她专注地趴在地上跟师傅们仔细观察指示器数据的变化,没有注意到林平山站在后边。
黄昌辉看着他们操作,神情兴奋:“这是我们安装的最大机组了。国外的安装程序就是严格,确实学到不少东西。”
林平山见他兴奋的神色,点头说:“我看了你们写的汽轮机安装程序培训教材,写得既精练又明了,工人很容易掌握。”
“必须让工人切实闹明白才行,不然纸上的东西是空的。”黄昌辉的表情变得庄重。
林平山听了,有感于核岛的教训,引申说:“行为规范化是实施现代工程管理的基础。没有合格的兵士,再好的阵法也得败下阵来。”
黄昌辉深有感触:“你讲的要规范化,可是做起来真不容易,稍不留神就出岔子。”
林平山想的是几年来的曲折经历:“我们的施工队伍是从农民脱胎演变过来的,是一群穿着工作服的农民,克服小生产方式的影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他自己也是在小生产者的海洋中泡大的,对其本性太熟悉了。
这些年,接触西方的工业文明理念多了,他也时时反思自己的行为举止,实际上也没能摆脱这个本质。只是看了不少古书,后来又读了一些洋书,这本性变得更加扭曲,更加隐晦就是了。他自幼崇拜孤傲不羁的李白,其实李太白还是一名农业文明的失意诗人。自己还没有诗人从中亚细亚民族带回的傲骨呢。
第三章 东海洗马(3)
他瞧不上郑品吾的市侩习气,刚入大学还为此向周玉茹抱屈过。现在看来,正像她教训的,自己的“世界观改造任务还很艰巨”。大工业无产者世界观的修炼,一朝一夕哪成?
曹怡芬已听到林平山的声音,抬头瞟了他一眼,又埋头盯着数据,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下班时间到了,黄昌辉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