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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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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伙有的是,只是大多没带,带的也不好因拳脚斗殴拿出来。张立宪这一声喊,几个手枪便举了起来,而余治李冰跑了进屋,更多的长枪从屋里被抄了出来。
  我们僵峙着,整个班的枪械对一个手榴弹。
  迷龙从来也不懂,暴力引发更多暴力。现在大家都下不来台,虞师打架本是便饭,只要不扰民,虞啸卿甚至觉得有壮军人血魄,可打到师部地盘来玩军火,头次。
  张立宪:“把手雷给我扔下来一不,放地上!”
  迷龙嘿嘿地乐,也不放,还拿手指头捅对着他的枪眼。
  张立宪:“公了还是私了?!”
  迷龙:“啥叫公了啊?这种事哪有公了的?”
  张立宪:“瓜娃儿要得。”他扫了眼旁边,不知哪个孙子刚剃过头,摊子没收,剃刀和水盆都在旁边:“余治,帮我拿过来。”
  刀立刻就到他手上,张立宪拿着在我们面前晃着:“每个人留一半头发,两条眉毛,就可以走了。我说话算话。”
  于是迷龙慢悠悠的——何书光在他的脚下,已经动弹不得——迷龙把脚踩在人脸上,不轻不重但结结实实印了个脚印:“你吭哧瘪肚的整啥呀?给你个脚巴丫子。”然后他开始嚷嚷:“整不死他?!”
  为了方便动手。他把手榴弹塞我手上了。不用他嚷嚷不辣也已经躁动起来,嗖嗖地挥着他皮带上拴的锁头。我手上扣一手榴弹,把小醉推开。我瞪着那几个枪口,张立宪还没下令开枪。但这样下去怕是迟
  然后一只手握住我手上的家伙,另一只手冲着我一个大耳光扇了下来。我惊怒交加地想抢回那个手榴弹,但我看见一双包裹着绷带的手一然后我面对着死啦死啦。
  我的整个身心都放松了,我也放开了那个该死地手榴弹,我想迷龙和不辣也放松了,尽管死啦死啦一个没拉。各给他们赏了一记耳光。
  然后他扫了眼那些还对着我们的枪口,枪口放下——他毕竟是在场的最高职长官。张立宪跟他眼对眼地瞪着。恨则有之,但对这个在沙盘上荡平了虞师的人也不是没有敬意。
  张立宪:“公了私了?龙团座?”
  死啦死啦:“公了?张营长,你乐意陪着我这几个癞头兵一起被打屁股?”张立宪只好无话,死啦死啦便伸了手:“小片刀借我使使。”
  他拿了剃刀在手,把手榴弹塞回他口袋里,便向我们发威:“三个臭皮匠。就来冲人家老窝,勇猛得很——只可惜南天门在你们掉了头地方向。”
  我们直撇嘴,迷龙不辣嘿嘿地乐。
  我:“该听这话的人也在你掉了头的方向——跟他们说去。”
  死啦死啦:“小孩子打架才争谁先动的手呢。今年贵庚?”他一声暴喝:“头低下来!”
  被张立宪们剃头那是宁死不从,被他剃头倒是无关紧要。我们嘻嘻哈哈地低下了头来,刚磨过的刀快得很。被他摁着迷龙不辣的脑袋,一刀下去就是见青头皮地一道。几刀下去迷龙不辣脑袋上的毛儿已经各少了一半。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死啦死啦:“你戴个帽子干嘛?老子是你地勤杂?”
  他可真问到我高兴的地方啦。我一脸诡秘地把帽子摘了下来一我脑袋上现在寸草不生,我可不想带着个被张立宪们剃成狗啃的脑袋到处乱晃。
  死啦死啦眼神有些发直,因为一直昏睡他可还没机会见识我的光头。迷龙和不辣笑得喘不过气来,好像在场最可笑的人不是他两位,而成了死啦死啦或我。
  迷龙:“昨天就教这帮虎拉吧唧的过过一道啦!他现在可是滚刀肉一块啦!”
  不辣:“团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哈哈!”
  我也高兴加荣幸地微笑着:“舒服,透气。我喜欢光头。”
  那家伙瞪着我生了几秒钟地气,然后把剃刀折好了,顺手揣进了口袋一也是个得什么拿什么的主儿。
  死啦死啦:“张营长,有浆糊的没?”
  张立宪表情更加古怪地看着我们,他的伙伴表情更加古怪地看着我们一一刚才是愤怒,现在是一种不知道该不该哭的表情。
  死啦死啦从地上又拣起鬼知道曾属于迷龙还是不辣地一撮头发,蘸了点浆糊,他要把那撮头发粘在我的头上,但我头上已经没地方了——迷龙和不辣地头发现在各有那么——半在我头上了。
  不辣笑得快疯了,我想就把南天门打下来他也不会这么高兴。小醉显然很想不笑,觉得笑了就对不住我,可那玩意没法绷得住。
  不辣:“舒服!透气!他喜欢光脑壳!”
  迷龙这会比不辣和小醉坚强,那是因为他试图把我地假发整出一个发型,如果笑得象不辣那样会影响他的设计,但他仍然咬着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真是……五马张飞的。”
  找不着地儿粘头发的死啦死啦便决定把那玩意粘在我人中上,以造就又一撮仁丹胡。
  我坚决地拒绝:“这个不行。别再来一次啦。”
  死啦死啦:“手足相残,视与日寇同谋!所以你就这副德行!”
  我只好由他搞了,我也豁出去了。于是我便有了一撮仁丹胡,顶一个糊出来的马桶盖头,我严肃地看了看所有人,于是又有几个被我干掉一笑得脱了力。
  死啦死啦——他始终是象我一样严肃的——向张立宪抱了抱拳:“得罪。告辞。”
  张立宪有点踌躇,但从他脑袋后伸出又一个怒气冲冲的脑袋,那是何书光同学。鞋印在脸上尤存,他今天已经光荣地被干倒三次。
  何书光:“怎么能教几个连枪都抓不稳的家伙趟了来回?”
  我们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但死啦死啦挥了挥手:“走。”
  我戴上了帽子,夜长梦多,我们就走。
  何书光想动手。又有些气馁,只好向着张立宪抱怨:“明天大伙搬回师部住吧,省了被兵渣子打,又有脸又安全。”
  张立宪脸上可就挂不住,抓了余治手上地长枪,横在我们要出的院门前。他倒是特意先错开小醉:“站住了——无礼义,鲜廉耻。到这里嘻嘻哈哈耍个苦肉计就想走了?”
  死啦死啦就和蔼地扫了眼横在眼前的枪管,然后更和蔼地看着他。我们倒不生气了,只是做好打架的准备——有人要倒霉了。
  死啦死啦:“嗳呀,师座!”
  屋子塌了,张立宪也许不带回头地,可这两个字就一定教他正冠正襟地回了头。于是枪跑到了死啦死啦手上,枪托子狠杵在张立宪腰眼子上。张立宪还是不肯弯,趔趄了一下,扶着门框子让自己稳住了。死,啦死啦可不管他的惊怒交集,戳着鼻子骂。
  死啦死啦:“我要是你。就拿根管子,从这张鸟嘴通进去。直通到屁眼。看是什么塞住了那一肚子学问,于国于民都用得上。可永远倒不出来!我是团长,就算是炮灰团,也是一个团长。你是营长,就算是十足亲信,也是一个营长!以营对团,全无敬意,忠孝信梯礼义廉耻,挂在嘴上,踩在脚底!这一下只让你们知道,除了虞啸卿,世界上还有你们必须敬重的东西!”
  张立宪忍着痛,横着脸,挥挥手:“打。打完我自己去班房。”
  但死啦死啦又开始作怪,正冠正襟地挺直了,还是向着张立宪身后的院外:“师座!”
  张立宪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连气出来的四川话都叫谁都听不懂了:“嚯!你个葳货扯洋盘着瘾啦……”
  但是来自他身后的一脚结结实实地着落上他的屁股,张立宪撞到了迷龙身上,迷龙象我们几个一样绷着立正,板着脸把他推开……一何书光那帮家伙也在做和我们一样的事情,枪械棍棒板砖瓢盆,各种随手抓来用于械斗地家伙事落了一地。
  虞啸卿黑着张本来就很黑的脸,一脸黑气地站在门外。看着他我们也多少理解了精锐们所做的出格事,那完全是出自无能为力的痛楚,当一个永远挺得钢枪一样的人一夜间便黑了眼圈,瘦削出了骨头。他拿着一把长刀却没有任何杀气,因为那把刀是他拿来做拐杖的,他看起来有点佝偻,整个神态让我们有一夜白头地错觉。
  但是虎死不倒架子,那家伙照旧不顾那一院子向他敬礼的人,只管他最介意的人他只盯着死啦死啦。
  虞啸卿:“你是知道我在外边,还是信嘴胡柴?”
  死啦死啦正气邪气又都没啦,只剩下阿谀气:“师座安好!师座无恙?唉……我是说,师座我挺挂念你的师座……”
  虞啸卿就叹了口气:“果然又是胡柴。我把你想成鬼怪了,还当你看得穿墙。”
  他一只手扣上了张立宪的脑袋,张立宪保持着一个敬礼地姿势,被他轻轻地把脑袋拧了过来,于是张立宪眼泪盈眶地看着他的师座,被盯了两秒,一行眼泪掉了下来。
  虞啸卿地口气倒是柔和得很:“哭什么?我要是死了,你要么冲上去,把血流光,要么回家,讨个老婆,看举国沦丧。哭什么?”
  张立宪:“是!师座!”——于是又是一行。
  虞啸卿在那个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两记,于是那个从来学他挺得象枪一样地家伙弯了,低着个脑袋瞪着自己脚尖。虞啸卿却又不管他了,他找的是我地团长,从进来找的就是我的团长。
  虞啸卿:“抱歉。”
  死啦死啦:“没事。”
  虞啸卿:“他们跟上我的时候都是小孩子。打得很苦。我跟你一样穷过。没东西可以犒劳。无赏即无罚,无赏无罚即无管治。我能给他们的只有娇纵,于是娇纵太过。抱歉。”
  死啦死啦:“没事。”
  虞啸卿:“你的部下已经惩治过,我地部下还没惩治。”他挥了挥手让随着他的警卫进来:“全体禁闭。禁食面壁,肚子空了脑子会想得多点。”
  张立宪:“师座,您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虞啸卿:“明知用人,你们在做什么?”他让就要拖人的警卫停了:“禁闭暂免,每人去自领十记军棍。”
  张立宪:“他们很多人都不知道。是我带地头。”
  虞啸卿:“你是二十记。”
  张立宪:“是。”
  料理完他部下的虞啸卿便看着我们,确切说。看着死啦死啦,在一个很近的距离上大眼对小眼地看着。
  虞啸卿:“你告诉我。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死啦死啦:“……没有。”
  虞啸卿:“有的。我压根没说是什么事的办法,炒鸡蛋地办法?或者治脚气的办法?你就回我一个没有。一有地。”
  死啦死啦:“……没有。”
  于是虞啸卿在他拉着的刀上找了找支点,然后跪了下来。
  虞啸卿:“在这里见上,不是碰巧。五个小时前我想打穿自己脑袋,连枪都被人下了。然后到处找你——我从祭旗坡找过来的。”
  我们一片死寂,连惊讶都忘掉了。
  虞啸卿一夜煎熬。于是自杀,自杀未遂,于是灵光闪现,然后满禅达找一个该死不死的人。目高于顶没削掉他的智慧,我们所在的世界从不缺少人精。
  我不再瞪着虞啸卿了。反正最不可能地事他也做了。我只关注着死啦死啦的后脑勺,我看着那个后脑勺一点一点地低迷。慢慢地耷拉下来。
  死啦死啦:“……你又高看我了。我看不穿墙。我没有办法。”
  然后他从虞啸卿身边走过,他没有去看虞啸卿的勇气。也更不会有扶虞啸卿起来的勇气。我们耷拉着头,用做贼一样的步履从我们地师座身边走过。
  被我们留在院子里的人们如同凝固。
  我们灰溜溜地走过钉子巷,虞啸卿地小小车队也灰溜溜地停在外边。我们看见让我们非常惊诧地一景:唐基和郝兽医坐在虞啸卿座车的后座上,郝老头儿仰着天,把一颗脑袋在靠背上横担,他哭得不像个样子。唐基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拿着他想给郝老头用郝老头却从没用过的手绢——老郝已经用习惯了衣袖和衣摆,譬如现在。
  我:“……郝老头怎么来啦?”
  死啦死啦:“送我来的。我让他等在外边。”
  我们心情都有点低落,我和死啦死啦,我们都不想说话。
  迷龙:“个老笨蛋,咋和那么个老人精混得人五人六。老天扒地的。”
  没人能回答他,我们都是在低语,你可以对一个半吊子军医的伤恸表示奇怪,但绝不敢对一个副师座的言行表示怀疑。我们低眉顺眼地走近,低眉弄眼地走过,低眉顺眼地离开。
  唐基很难得地没有眼观六路,专注于他身边那个同龄者的伤恸,并且我们发现这又是个方言怪,他和郝老头掰陕西话:“……莫事啦,莫事。老汉,老哥哥。人生一世,弹指一回。有什么懂不得的?你我不过是分坐了两趟车,你坐了牛车,我坐了汽车,可坐车的不还是个人,不还都是从娃娃坐到老汉?”
  郝兽医就只是仰着,本想少流泪,结果多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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