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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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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啦死啦:“没事没事……你们……还好?”
  迷龙老婆:“还好。”
  死啦死啦:“……那就好。”
  迷龙老婆:“听说战场都拉过西岸了。老百姓可以过正常日子了。路也不光是军车用了,哦。我昨天碰见西岸的人来禅达卖菜了……不过都是山野菜。”
  死啦死啦:“……那就好。”
  迷龙老婆:“都是多亏了你们。”
  死啦死啦:“……是多亏了……多亏了……多亏了迷龙这样的人。”
  他的手一直在口袋里捏着,那些钱怕都被他捏回成纸浆了——简直惨不忍睹,我站在门外,皱着眉头。
  死啦死啦:“迷龙……迷龙这个死得很英勇,这个虽死犹荣。”
  迷龙老婆:“他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如果迷龙也叫死得英勇,南天门上的死人怕要全体暴动。我不该剁掉那个猪头的,那里边也许藏着我那团长的全部智慧……可这时我眼角窥见一个人,我觉得兽医、迷龙他们的鬼魂一起向我袭来。
  我猛然转过了身,我身后的那个人影已经没了,刚才他是从我身后蹦过去的。
  我转回头来,死啦死啦在漫长的默唧后终于切入正题,但看在我眼里已经象拉洋片一样虚假。他终于从口袋里掏出那些钱,厚厚的一卷,拿细绳捆着,纸币本来就不值钱。
  死啦死啦:“……这个,是我欠迷龙的钱。”
  我一边又回头望那个人影消失的巷角,一边又想瞧死啦死啦如何碰壁,我的脖子很忙。
  迷龙老婆瞧都没瞧那些钱:“水开了。团座进屋喝杯茶吧?”
  我又看了一次巷角,可以确定我在这里做门神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我发步奔进巷子。
  在禅达错综如羊肠的小径里找一个晃过的人影,几乎如摆脱自己的影子一样困难,我迅速就迷了路,我站在一个该死的岔道口,每个岔道口往纵深里又分出该死的几个岔,而每一条岔都皆有可能。
  我开始穷嚷嚷:“我是孟烦了!管你是人是鬼,你听见没有?!”
  没人应,也没鬼应。
  我:“出来见我呀!死活都不带这么玩人的?!”
  没鬼应,没人应。
  我捡了截树棍,跪了下来,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念的什么玩意,我从来不信这套玩意只盼老天这回能给点面子。我把树棍望空抛了,它算是给我指了个方向。
  我跑向那个方向,可我是个多疑的人,跑了两步我又折回来,折向另一个方向。
  我不该那么多此一举的,我直接冲到了街面上,人倒是有了,可绝没有我要找的,我只好瞧着那些军军民民各有各忙,这样的望呆不解决任何问题,我最后灰溜溜地沿着街边走开。
  一个人从我刚路过的店铺里被擞了出来,被人擞得快站不住了,可又灵巧地靠一条权充拐杖的树杈保持了平衡,他还要一边忙着对推擞他的人奚落。
  我呆呆地瞧着那家伙的背影,一套脏污得难以形容的军装像是挂在他那副骨架上,他操着湖南腔,但是像我们所有天南海北混一堆太久的人一样。早串了味。
  “月儿光,月儿亮,月儿照在我的光头上。半夜起来上茅房,看见坨银子在发亮……”
  我拔腿钻进了我刚钻出来地巷道。那个家伙的声音还在我身后传:“……摸一摸,它还发烫,结果是泡浓痰糊手上……”
  我尽力地瘸着,蹦着,加速。
  我是个孱孙,我一个人没种去承受这样的悲伤。
  我一头扎进了门,那帮家伙转了性子。居然在帮忙修那些缺三少四的家具。张立宪拿着个扫帚,一脸警惕地冲我抬起头来。
  小醉立刻放下了簸箕。兴高彩烈地迎了过来:“你回来了……”
  我大吼了一声,我知道我吼得像哭,顾不得了:“不辣!!!”
  我掉头就跑,老天保佑,不要让我们再弄丢了他。我跑着,就脚步声来听。我不像一个瘸了一条腿的人,而象长了一百条腿的人。我知道他们会一个不拉地全追在我的身后。
  我们跑到了那处街角,老天开眼,不辣还在,并且他成功了,刚才轰他的人正端出一碗剩饭扣在他的钵子里,居然还有点菜。
  那家伙嘻里哈啦又伸出一只讨钱的手,但人装没看见回去了。
  那家伙就一个人在街边玩,对着路人直哼哼:“我们都是没饭吃地穷朋友,饥饿道上一起走。人祸逼我们牵紧手……”(找一找有没更好的莲花落,我这方面存量一向匮乏)
  他家务事还挺全,居然还有副竹板子可以啪啪地敲。我们傻了眼地看着,不辣少了点东西,少了一条腿和一个文盲愤世嫉俗地怒气。多了点东西,多了一条杖和一脸闲散的适气。像我们一样,他失去了所有的武装,还穿着在南天门上血泥里滚过的军装,那军装已经完全是破布,很多部分已经要他用绳索来维持风化。他也瞧见了我们。就嘻皮笑脸冲我们摇着钵头。
  不辣:“我听到你把我当鬼喊了。就不应,吓死你。”
  阿译在轻轻地呻吟:“……不辣……不辣……”
  不辣:“让你们把我一个人扔在南天门上头。背时鬼。”
  我也在呻吟:“……不辣,我们没法带你……我们以为能救你,不辣……”
  不辣:“没死啊!”他还可劲地蹦了两下:“活得上好!”
  我们在呻吟,倒好像一整条腿没了的是我们:“……不辣啊不辣……”
  “各位军爷,赏点吧。”他冲我们晃着钵头,小眼晶晶里闪着快乐和重逢的光:“可怜可怜要饭的吧。怎么样?烦啦我在南天门高头就跟你学过。”
  我们不知道怎么样,只是机械地掏着口袋,口袋里多少还有点,我们连根挖了出来,一只只手拿着,排着队想放进他的钵子。
  不辣:“你们让不让叫花子活了?给这么多?我都一条腿了还要我买屋买地下地干活呀?”
  我们就只好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从我们手上的一把拿出一小张来或者一个铜板,不多不少,这年头善心人能从自己空空的口袋里掏给花子的那点。
  然后我们听见砰一声,不辣劈肩带脑地着了一棍子,那是这条街面上专管市容的花子头。那家伙像是橡皮做的,嘻皮笑脸的抱着脑袋蹦开,背后追一个凶神恶煞。
  不辣:“为了一碗黑心饭,穷凶极恶你哇哇吼!”
  花子头:“我昨天就说了让你换条街面……”
  然后他稀里糊涂就亲在地上了,丧门星抓着他头发把颗头半拧了过来,一只拳头举得就是个三拳打死镇关西的架势。
  不辣:“丧门星啊,我跟你也没仇啊,就不让我在这城里混了?”
  丧门星就连熄火带哑然:“……啊?”
  他放开了那花子头,花子头就一脸见鬼的表情往起里爬,不辣拿一条腿咣咣地蹦了两下。
  不辣:“跑罗!被抓住就没耍头罗!”
  然后他照着巷子里就蹦,我们哄一下子全追了上去,不辣就站住了:“呔!来那么多做什么?我家里坐不下!”
  我们就只好站住了,我们不懂得花子经,也就不晓得他搞什么鬼。
  他转了身就照巷子深处蹦,蹦两下,在我们又要起步追地时候回身招手:“两个。只准两个。”
  我反应得快,迅速就跟了上去。阿译忽然变得暴力起来,把克虏伯猛推在一边,他追在我的后边。
  剩下的家伙们就只好挤在巷口子发呆。
  死啦死啦把那卷钱放在桌上,钱在桌上滚动,他找了个东西压上,另一个口袋里是欠条,他把欠条也找东西压着。
  迷龙老婆不在,至少没瞧着他,她背着身用刚烧开的水在泡茶。于是死啦死啦也顺溜了许多。
  死啦死啦:“我欠迷龙的钱,这是欠条。”
  没回应。只有水注入茶壶地声音。
  死啦死啦:“一次还不上。我分几次还。”
  没回应。只有在凉水里清洗杯子地声音。
  死啦死啦就看着桌上的那一卷钱和一摞纸。发了会怔。
  死啦死啦:“我见过迷龙,前天晚上。他挺好的,开开心心的。”
  迷龙老婆把茶壶和杯子放在一个托盘里都端了过来,一切都很洁净,她习惯把什么都搞得很洁净。而死啦死啦眼里几乎看不见这些,他在发呆。
  死啦死啦:“……他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没答应。……我差劲得很,总是逼着他们去寻死,其实一直是在觅活。”
  他现在看起来脆弱得很,他一向就是个实际到让人发指的人,而他现在地神情不折不扣就是在发一个白日梦。
  死啦死啦:“……其实我很想跟他去。”
  迷龙老婆把茶水倒进了杯子里。
  死啦死啦:“这话我跟别人不敢说,一说出来,剩下那几个就都完了。一个团现在就剩一个班,上边说消灭就消灭,势单力薄得很,要从长计议。”
  迷龙老婆:“团座喝茶。”
  死啦死啦对自己苦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屁地从长计议。”
  迷龙老婆:“团座不喝茶?凉了。”
  死啦死啦:“喝茶。喝茶。”他几乎是感激涕零了:“谢谢。”
  那就喝吧。死啦死啦把一杯还烫嘴的茶放到嘴边,本想地是应付差事茗它一口,一口茗了下去,他就用种很奇特的眼神看着迷龙他老婆。
  迷龙老婆:“是新茶。”
  死啦死啦:“哦。”
  他又笑了,这回倒笑得开怀了。尽管无声,他迅速地把茶吹了吹凉,然后三两口把那杯还烫着地玩意喝光,他放下杯子时嘴里还在嚼着茶叶。
  迷龙老婆:“还要么?”
  死啦死啦:“好茶。还要。”
  他自己把壶拖了过来,又倒了一杯,仍是三口两口。跟上一杯一样下场。然后他擦了擦嘴。
  死啦死啦:“我走了。”
  迷龙老婆:“下次还来。”
  死啦死啦便点了点头出去,他倒是再也不心怯了。
  我父亲已经出屋登院。瞧一眼檐角,发他的逸兴:“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嗳嗳?!”
  他嗳地是死啦死啦,死啦死啦正从厢房出来,眼神有点发直,一副赶紧走人的架势,却被嗳得只好看他一眼。
  我父亲:“还书啊还书!”
  死啦死啦很木然地不知道他在说啥。
  我父亲:“《金瓶梅》第一卷!”他摊着个手:“哪里去了?”
  死啦死啦:“下次来还下次来还!”
  他匆匆出了院门,他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
  我和阿译跟在不辣的后边,一个岔道又一个岔道,我简直绕得回头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阿译发着他总是不得当的关心:“我去扶他。”
  我:“你看他用得着你扶吗?”
  确实,不辣肩头一耸一耸,肩胛派着骨盆的用场,蹦得那叫一个欢势,那条树杈子倒成了他一条生得比谁都长的腿子。
  我:“喂!你是不是蹦给我们看的!——哪儿追得上你?!”
  不辣就得意忘形地笑:“亏你们也是南天门下来的!三条半追不上我一条腿!”
  我:“你赢啦你赢啦!别发人来疯啦,这里也没外人看!”
  不辣:“快到啦!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我毫不好奇:“你都混成这样啦,还有什么宝好献的?”
  不辣就转过一张脏污而快乐的脸:“快到啦。你们看到就要吓一大跳。”
  我:“小太爷早已被你吓到啦!”
  阿译轻绷着一张严肃而悲伤的脸,我猛捅了他好几下,他才学会把面皮像我一样地放松。
  不辣又拐一岔道,灵活得就像只在巷子里活了一世的独脚老鼠,我们便瞧见他的华居了。一栋都拆没顶了的房子,残垣断壁,人走屋塌,迎来了他这个半人半鬼,也放进了些捡来的家什。那家伙在坎珂到我和阿译都要打晃地烂砖碎瓦中竟也蹦得生龙活虎,不过这回不是耍我们了,他里里外外——其实他这华宅我也不知道何谓里外一找着,一脸发急。
  不辣:“我那宝贝呢?跑哪去了?”
  阿译仍在做着放松的努力,于是他的发问也明显是应付,一脸做戏的好奇:“啊呀。原来你的宝贝还长了腿地?”
  不辣:“嗯哪,比我还多长一条。”
  我便胡猜着:“三脚猫?瘸子狗?你偷了人家的鸡?啊哟。不辣,你个不要脸地是不是偷养了个叫化婆?”
  不辣就高兴死了:“不对不对!”
  阿译放松失败,终于又严肃起来:“说心里话,不辣,我们也不是多想看你的宝贝,你能不能坐下?”
  我:“嗯。老老实实说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谁跑来地?谁跑得来?我蹦来的呀,蹦呀蹦呀地就蹦来了。”不辣哼哼着:“我宝贝呢?你们要看到绝不会后悔地。”
  “……我……”我踌躇了一下,终于忍无可忍地嚷嚷起来:“我不想看你的什么宝贝!你那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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