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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认错人了!”颜夕猛地喝,用力太过几乎踉跄起来,她指了红茵:“我认识的那个人早死了,你打扮成这样,不过是想布一场骗局,红姑娘,你身后一定有人出谋划策,请你回去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她不等红茵回答,命令莫伦:“我们下山。”
“是!”莫伦低头在跟她后面,经过红茵身边时头也不敢抬,而红茵并不阻拦,她半仰起脸,唇边一抹得意的笑,笃定地看颜夕大步过去,不过是表面硬撑而已。
下山比上山容易,众人拉了绳索慢慢往下移,颜夕把唇面咬到出血,才勉强使自己集中注意力。
怎么可能,那一天晚上的事情虽然已过去了近一年,可她分明记住他苍白死灰色的皮肤,齿缝里渗出血丝,并不是任何药物化妆可以假冒,从头至尾,她始终拉住他的手,感觉脉搏一点点微弱下去,体温丝丝消散,人怎么扮死扮得这么真实,那一定全是场骗局。
可为什么那女子要骗她?一身红衣裳,是否当初她曾穿过的那一件?佩剑窄窄,也是她当初用过的那一柄?还有到底是谁告诉她颜夕以前的动作?每次小侯爷向她挑眉微笑,“阿夕,快去换件衣裳吧,晚上我带你偷偷去府外玩?我们到城外看庙会。”于是她满心欢喜眉飞色舞,只有他们两人呢,又是乘了夜色,脸上害羞地、撒娇地,轻轻应:“是,小侯爷。”
是!小侯爷!
颜夕忽然手上一软,从绳索上失手坠下去。
“小心!”莫伦大叫,护卫们足点山壁冲过来接应,忙乱中莫伦伸手拉到她衣袖,另一名护卫拽了她腰带,才保住她的安全。
颜夕额上融融冷汗,面色发青唇齿相战,莫伦只得将她绑在绳索上,一点一点降下去。
丹珠早在山下吓到哭泣,她过来把颜夕扶进马车:“快,回子王府。”
众人七手八脚牵马赶车,颜夕此时并没有昏过去,她定了定神,叫莫伦:“去看看红姑娘在哪里?”
莫伦转头往山上看,不知何时,红茵已经下了山,她轻快明艳得像一只小鹿,立在他不远处,见他看过来,立刻笑嘻嘻扬声道:“王妃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如果我在半路上晕过去了,你们一路就要多加小心。”颜夕不理红茵,嘱咐莫伦:“尤其是到了刚才我们经过的岔路口,如果有人再阻在前面,就不管他冲过去。”
“是,王妃。”
颜夕想一想,又向他要了把匕首捏在手里,冷冷道:“若是对方人太多冲不过去,你切记不要勉强拼命,一定要找人冲出去向子王报信,就说……就说我遇到旧仇家,让他想法子来救我。”
“是。”
“上路吧。”颜夕好不容易把事情交代完,脸上面色更加惨败,叹一口气,示意丹珠放下锦帘,自己抱了匕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出乎意料,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不轨的人、不妥的事,每一条道路都畅通无阻,天黑时,极其顺利地赶到子王府。
七
佐尔见了她的模样大吃一惊,只是江枫玫雪也在一旁,不好当场发作,嘴上淡淡一句:“怎么弄成这副狼狈相,不过是去爬一座石山而已,夕,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他把莫伦叫到外面仔细盘问。
玫雪守在床边,看颜夕伤痕累累的手掌,面色如土,忍不住落下眼泪:“对不起,绮丽,全是我害了你。”
“胡说八道。”颜夕不顾两眼已眯成条线,努力克制睡意,安慰她:“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用。”又佯装欢喜:“你看,我已平安顺利的拜佛回来,这下我们都算心想事成。”
江枫过来把玫雪扶起:“她已经很累了,不如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他牵着玫雪的手向佐尔告辞。
颜夕昏沉沉躺着,耳听到有人走进来,停在床前站了很久很久,她屏息等待,可他始终没有动一动,终于,颜夕睁开眼睛,叹:“你都知道了?你在想什么?”
佐尔说:“我曾经想,如果那个人是真的,你会怎么样,若是假的,你又会怎么做?可惜,现在看来似乎无论是真是假,你都只有一种情形。”
“什么?”
“夕,你的心也许从来没有属于过我,特别是现在,它又要开始自己流浪。”
“佐尔,我实在很累,请不要再同我争辩,无论如何,我总是和你白首到老。”
他不接口,维持沉默,原来精力充沛、狡黠灵动的子王终于也会觉得疲惫,活人?死人?那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重要的是颜夕始终放不下这个人。
于是,他紧闭了嘴,转头离开。
可这一次上山拜佛的阴影远远不止于此,几个月后,玫雪终于等来产期。
她坚持要在与江枫的帐篷里生产,颜夕便亲自地去照顾她,从清晨等到黄昏,热水烧开了又冷了,绞汗的手巾拧成不成模样,大夫说:“胎位不正,先出来的是脚,只怕……”
颜夕突然喝住他,一字一字道:“不许你胡说八道,快去找人来帮忙。”
可玫雪已经瘫软无力,汗水与来自她体内的粘液血水,把床褥浸得湿透几层。
一直奋战到掌灯时分,玫雪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她吐出嘴里咬的软木,拉了颜夕的手,说:“绮丽,我不行了。”
“胡说八道!”颜夕只剩下这一句话,又把软木往她嘴里塞:“再用一把力就可以了。”
“不行的。”玫雪声音细不可闻,她吃力举起一只手,对了床里某处,断断续续说:“绮丽,你看,那里有两个人,他们说来是带我走的。”
此时身旁人影晃动,产房里空气稠且闷燠,而颜夕突然浑身毛骨悚然,每一只毛孔都灌进冷风。她‘呼’地站起来,不由分说俯身下去按住玫雪双肩,向着那个方向叫:“都给我滚开!不许来带她走!”
声音太过凄厉恐怖,侍女们呆在原地,看王妃行为如同疯癫。
“求求你们!”颜夕此刻又狂哭出来,听耳下玫雪呼吸急促涌动,像是下一刻,一瞬间,便会消失停止,于是向着空气哀求:“请不要带走她,要走……带……带走孩子。”
为什么要顾及种种身外之人与物,只要留了这条命,玫雪才能是玫雪。
“孩子?”玫雪声音越来越低,她已停止努力,迷茫地,无奈地,神智渐渐不清,说:“太好了,我终于要回中原了,到母后身边去……”
原来,她并没有真正喜欢过这里,只是为了一个心爱的男人,甘愿身陷荒漠异域,将黄沙幻成花海,戈壁充作瑶台。
颜夕蓦地看到真相,猝不及防,面目狰狞赤裸裸至她无力招架,心中像是花朵揉烂成汁的痛,仿佛见到自己已肝脑涂地,喉头出血在砸骨取髓。
一念之间,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在作为一个人的日子里,快乐与痛苦照镜似的对立。
这些年,为了一个男人,公主背弃家族,远走他乡,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或许嚼苦果甘之如饴也是种喜悦,虽然它其实只是种虚假的姿势,沉沦在宿命的血海,勇敢、坚定、且凄惶不自知。
火焰腾天,灿烂升起到天空后,只有成为灰色蝴蝶似的烬,没有人能在烈火里保持原身,可能有这样的烈火,终究也是种幸福。
她终于平静下来,慢慢松了手,站起身,让身下的女子可以温和的走,再把湿发抚到旁边,去帐外通知江枫。
出乎意料,颜夕没有哭,没有尖叫,没有说任何话。
佐尔用大大毛毡裹住她,守在玫雪江枫的帐篷外,一切都是安静,直到侍女们在他们面前升起篝火,火舌摧枯拉朽地舔红一片。
颜夕忽然发作起来,用手挡住面前,惨叫:“不要……请不要……!”
佐尔用力按住她,又吩咐人将篝火扑灭,他一直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就像刚才颜夕抱了玫雪,仿佛一个不小心,她就会随风而去。
“佐尔!”颜夕终于大哭出来,回抱住他,:“我错了,原来光是白首偕老是不够的,这一生我亏欠你良多。”
相比起玫雪对于江枫,她所付出给佐尔的,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而玫雪只是一个娇弱女子,她从来,都是一朵解语花。
她越想越痛,如果可以,她愿意扯下自己每一丝头发,拔出每一枚指甲,与这种痛苦对抗。
“明白了,明白了。”佐尔见她这样也慌了手脚,用种种话语柔声安慰她,他抚了颜夕长发,叹:“夕,等会江枫出来了,不许再这样哭,如果连你都不去劝他,玫雪死了也不会瞑目。”
他一句话说中要害,颜夕终于听进去了,慢慢止住呜咽。
江枫一直没有走出帐篷,他拉了玫雪的手,在床边与她说话。
颜夕与佐尔走进去时,他抬头看他们,居然很镇定,虽然脸上垂泪,却十分通情达理:“你们再等一会好吗?我还有些话要对她说。”
见他们面上露出犹豫不置信的表情,他又解释:“请放心,我不会强留住她。”
他果然没有食言,天明时,江枫走出帐篷,疲惫不堪,轻轻说:“你们为她准备后事吧。”然后自己走进另一只帐篷,锁了门不肯见任何人。
“颜夕,不要打扰我。”他在门后对她说:“我不是要去寻死,我只是不想见任何人。”
佐尔过来把颜夕带走,“放心,江枫不是会自尽的人,他只是想安静一下,”他仰头叹:“看来那十年的分离之苦也是有用的,毕竟他曾有过那种经历,这次分手便不会过于突然。”
他看一眼颜夕,忽然止了声音。
“我们不会分开的!”颜夕马上接口道:“不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她走上去主动拉他的手。
可是事情永远是一桩接了一桩,尤其当人拿定主意后,往往坎坷接踵而来。
一个月后,西域王当了所有臣子面,若无其事地问子王佐尔:“子王妃似乎一直没有生下子嗣?看来子王很应该纳几个侧妃为将来打算。”
“此事不劳王费神,我自己的家务自有办法。”
他拂袖而去,回到府中依然笑语连篇,到底露出心事,他叫人找出药方给颜夕吃补药。
颜夕哪里肯糊涂,才一见药,立刻自己明白了,苦笑,“多奇怪,以前不想要孩子,于是吃药,现在想要孩子,依旧是吃药。”
她凝视佐尔,柔声说:“有没有想过,也许我真的……”
佐尔翻手掩住她口,“你只是最近生病勤了些,调养好身体就可以了。”
可她接住他手,慢慢将之贴到腹上,“佐尔,都怪我以前不该吃那种药,与人争气斗胜都是有代价的,我现在才知道。”
这一切还是为了小侯爷,当初她故意吞下能致人不孕的茶水,与他斗法,她并不曾料到会有日后的幸福,幸福,总是自己大意毁掉的。
“也许你应该试一试侧妃……”颜夕苦笑。
“想不到你居然贤慧至此!”佐尔上下看了她几眼,冷冷道:“莫非我一直看错了人?或者是玫雪死后,你决心要做个中原式温柔的妻,是不是我马上就能三妻四妾的讨进来,安排你同她们和睦相处?”
颜夕被他顶得喉口噎住,委屈才升到胸口,立刻又化成怒火,她一把推开面前药碗,冷笑:“你当然是看错了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赌气地一句话,佐尔竟‘唬’地跳起来,一脚踹开门冲出去。
颜夕气得目瞪口呆,以往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口角,佐尔总能插科打诨地与她周旋到底,他似乎有无穷耐心与余地,这次,一定是触到了他的要害。
丹珠怯怯地凑进来打扫残局,颜夕只觉疲倦入骨,她支肘在桌面上,叹:“随它去吧。”
累,真累,原来以往风云变幻诡计奸险并不算是真累,累不是奔走颠簸后的一瞬,不是尔虞我诈里的缓息,而是心单调乏味的长驻于此地,任岁月风尘细微侵蚀渐渐至血脉干涸,过程缓慢至毫不可察,所有的变化须千年后回首才见。
看,连佐尔也有累的时候,今天,他不与她争吵蛮缠,索性出门一走了之。
丹珠偷偷地把碎碗药水清理干净,垂头立在一边等颜夕吩咐。这女孩子跟她也有一段日子,面目干净甜美得不像是个西域女奴,她那么年轻,看人时眼睛睁得浑圆,无数个新鲜与好奇。
现在她就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颜夕,少女的眼睛永远会说话,她在说:“王妃,你要不要紧?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颜夕努力向她微笑:“丹珠,要知道有时嫁人还不如攻城,千万别以为进城了就是一了百了的事,这当中可真是后患无穷,”
她不会明白的,就像当初的颜夕也不会明白,为什么生命里可以没有小侯爷,为什么嫁了郎君以后还会烦恼,而面对这样的烦恼,人并不需要哭泣。
第二天佐尔仍未回来,西域王的使都却登门拜访,他有两撇极其漂亮翘起的胡须,自己也很明白,一直用手去捻。
“王命我送来些礼物给子王。”他不屑的看着她,一个中原女人,又不会生养,全是仗了子王的宠爱,他分明看不起她,又有些顾忌,道:“既然子王不在,请王妃代为收下。”
他送来的礼物,却是两个女人,金发碧眼与红发蓝眸,每一个都美得似一朵走路的花。
使者得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