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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沚慢悠悠地抬起头,酒醉神迷下,好半晌才认出他来,笑了笑:“小连……你来得正好……快陪我喝一杯……”
卫连急得跳脚:“阿沚,你清醒清醒,别再喝了!”他简直无法接受,“双双说你去了满春楼……我、我一开始还不相信……你现在这副样子,根本就不像从前的你了……”
“以前?”慕沚发出不以为意地轻笑,“小连,人总是会变的。”
卫连满心焦急,说话都打起结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你……你怎么就……”
慕沚没有答,仿佛头痛欲裂,用手抚着额角,闭上眼,似在努力把某个身影从脑子里狠狠抹掉:“我没事……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你曾经不是说,男人就应该风花雪月,过得逍遥快活么。”
“真是疯了!”卫连想他如今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胸口就犹如燃起一团火,愤愤大骂一句,提起他的手臂往外拉,“你跟我回去。”
慕沚身子伏在榻上,有些神智不清地问:“回哪儿……”
“当然是回慕府!”卫连气急败坏,“小勉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
慕沚不语,将脸慢慢埋进发丝的阴影里。
卫连苦口婆心地劝道:“阿沚,你跟我不一样,你在小勉心里,一直是个好哥哥,是正人君子,如果她知道你在外寻花问柳,浑浑噩噩的度日子,她……她肯定会难过死的。”
不知为何,光是想到那人伤心的神情,卫连心里就像被沉甸甸的石头堵着似的,十分不舒服:“阿沚,你跟我回去吧。”
慕沚仍旧一动不动,卫连开始费尽心思的想辙,眼尾余光不经意地往帘外一扫,却换来一阵惊愕,他目瞪口呆,半晌才唤出一声:“小勉……”
慕沚本是醉醺醺地伏着,听到这句,神经猛地绷紧,在看不到的角度下,他缓缓抬眼,透过发丝的缝隙,看着前方那一抹娇小纤瘦的身影。
勉儿她,终究还是来了。
打从一进来,慕勉的视线便死死落在榻上醉得一塌糊涂的慕沚身上,尽管面无表情,但脸色却好似失血一般透明,她的肌肤本就滢腻宛如上好雪瓷,如此看来,更透出一种异样的苍白,带着即将破碎的心惊。
卫连一时尴尬,瞅瞅她,又瞅瞅慕沚,不知该如何开口:“阿沚他……”
慕勉垂落眼帘:“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哥哥说。”
卫连被她说得一噎,只好颔首,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屋内仅剩下二人,慕勉刚挪动脚步,却见慕沚晃晃悠悠地支起身子,一枚绣工精巧的荷包也从袖口滑落下来。
慕勉目光一定,浑身都禁不住颤栗,而慕沚恍若未觉,俯身就要去拾。
慕勉强忍着笑了两笑:“你忘记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了吗?”他曾经答应她,再也不会接受其他女子的荷包。
慕沚动作微滞,随即漫不经心地扬起嘴角:“是她们硬要塞给我的,你不高兴,就替我丢了吧。”
“她们?”慕勉简直啼笑皆非,因激动,皎美的脸庞涌现两朵红晕,“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慕沚低着头,看似迷醉的眸底,实际一片清明,含着隐痛:“勉儿,我后悔了。”
慕勉就像忘掉呼吸一样,屏息怔然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我不懂。”
慕沚轻叹:“勉儿,以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慕勉僵若石化,本以为自己会落泪,但吃惊的是,眼眶中积存的泪水犹如随着这一句倏然蒸发,干涸殆尽。
吧嗒……吧嗒……
原是心,在滴血。
她试着平复下来,缓缓启唇:“在枫林的时候……你吻我,抱着我……你说你喜欢我,现在你以为这么一句话,我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可以忘记吗?我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慕沚面色有点发青,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错的人是我,我以为我是喜欢你的,可现在我才明白,那种喜欢,与男女情爱是完全不同的。”
“你胡说!”慕勉语略带尖锐地打断,近乎固执地道,“你看着我的眼睛。”
慕沚没有动弹。
慕勉几步上前,逼迫他迎视自己:“你看着我,把话再说一遍!”
慕沚终于抬头,一对瞳眸静静映着她,黑而空洞,那刻,他只觉自己的灵魂像被抽离出体外,声音更有种奇异的缓慢,如同被人操纵一般,根本不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勉儿,我对你的喜欢,只不过是一时刺激,一时冲动,我们之间,不可能在一起的。”
慕勉看着他,眼神有些迷茫,好似根本不认识他一样,过去片刻,她的眸底渐渐泛起一种难以置信,像是突然被惊醒,唇瓣哆嗦两下,磕磕巴巴地讲:“我……还是不相信……”
她冷冷地笑,可眼睛里,他的影子却在一点点地支离破碎,全是绝望。
她使劲吸了口气,转身走动几步,一开始是迟钝的慢,渐渐越来越快,最后径自跑了出去。
不到一会儿,卫连冲进来,只瞧慕沚瘫靠在榻边,面色惨白得渗人,简直像是古墓里的僵尸,就那样定定盯着门口。
卫连跑到跟前,伸手扶他:“阿沚,阿沚,你怎么了?”
慕沚一阵麻木后,才发觉自己的掌心里全是冷汗,连脸上也是,晶莹的细汗沿着肌肤滑入眼里,又痛又热,几乎要模糊了视线。
卫连想到慕勉之前飞跑出去的样子,也是心急,被他们之间搞得满头雾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慕沚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你帮我,去看着她点……”
卫连气道:“要去你去,你是她哥哥,你们之间闹别扭,何时轮得到我管!”
慕沚知他是嘴硬心软,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手背,好似竭尽全力,做着濒死前的挣扎:“我……不能……你去……”
卫连莫可奈何地哎了声:“这丫头居然抢了我的马,我尽量去追追看。”
待他走后,慕沚浑身只剩下一股虚脱感,仿佛已经死过似的。
他捂着心房,痛得直不起腰,他到底,还是以这样卑劣极端的方式,生生将她逼走,本以为一句话,在心里熬了日日夜夜,反复辗转,把自己都快熬成了灰,本以为身体早已麻木,再不知觉,可当在她面前亲口说出,仍是觉得锥心刻骨,痛到无以复加。
她说,你看着我,再说一遍。其实他心里有多么的害怕,心脏颤抖得都快碎裂了,只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
明明知道她伤心,他却根本不敢去追,他怕看到她落泪,怕看到她难过,怕她逼自己,怕自己忍不住带着她远走高飞。
最后,他死死咬紧牙关,仍由血腥的味道弥漫齿间,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奔跑而出。
他扭头望向窗外,从清晨起,天空便是灰色阴朦,霾云聚集沉沉欲坠,他阖上眼睛,一片漆黑,原来,那个被推入绝境中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永无天日,终生都将被绝望的痛楚纠缠着,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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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勉骑马一路飞奔至后山上的枫树林,隆冬时节,百物萧条,成片枫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被朔风吹动,相互击撞,像孩子们的小手在轻快拍打。
慕勉沿着路,走到当初与慕沚相拥的树下,她背靠树干,慢慢蹲下,抱膝坐在地上,天寒地冻,她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冷,大概是心已凉透了吧,裹紧身上披风,模样像个小傻子,痴痴地等着人来接她。
她相信,慕沚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管,从小就是,哥哥是最疼她的人,所以怎么舍得惹她生气,怎么舍得让她难过?他一定会同上次一样,心急如焚地赶来找她,然而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滑落,被风吹干,冻结成冰珠。
肌肤有小小的刺凉感,慕勉抬起头,灰蒙蒙的天空飘起连绵不断的雪花,像是无数的水晶支离破碎,化成细小的颗粒,晶莹而美丽,伸出手,漏过了指缝,扎进眼睛里,带来不经意的疼痛。原来,哪怕再微乎其微的伤害,也是痛过了。
漫天的飘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时而如成群的鹅毛琼羽,时而如袅摇的轻罗雾縠,混淆了天地,周围皆白茫茫一片,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就像她,等不到那个人,也永远不会离开。
慕勉冻得手脚麻木,微微哆嗦着,恨不得把自己蜷缩进斗篷里,时间久了,浑身上下俱覆着一层薄白的雪花,若不是还隐约可见斗篷上粉红色的缎料,真的要把她被当成一个小小精致的雪人了。
她没有强大的内功足以抵挡寒冷,感觉到体内的热量正在一点一点流失,困倦与神智在头脑里打架,突然觉得后悔,如果当初她肯用功习武,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软弱与无助……时间已经过去好久……慕沚他……为什么还不来……
慕勉就快睡着的时候,耳畔恍恍惚惚响起脚步声,夹在风雪里,不甚清晰,之后似乎发现了她,脚步越来越疾,朝着她的方向飞奔而来。
慕勉感觉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覆落在身上的积雪被对方快速掸掉,慕勉几以为是错觉,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偎在怀中紧紧抱住他,虚弱的嗓音里充满浓浓的依恋与哀伤:“哥哥……哥哥……你别丢下我……”
那人身躯一震,仿佛不知所措,稍后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如在安慰,又如在哄劝。
慕勉随之意识到什么,迷迷糊糊睁开眼,从对方怀里支起身,入目是一张英隽神秀的脸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白雪飞的霸王票!(^o^)/
然后补充一句,哥哥去青楼那段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目前还是C的。
☆、22。决意
不是慕沚。
她看着他,几乎傻掉: “怎么……是你……”
漫天飘雪间,纪展岩一对漂亮的瞳眸宛若白昼下的黑宝石,闪烁着纯净剔透的光泽,似要将人吸入一片明亮的琉璃世界中。
慕勉骤然挣脱开他,目光带着惊惶,朝四处寻望:“我哥哥呢?我哥哥在哪里?”
可惜除了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冰冷的雪渣不住地刮入眸中,是清冷的刺痛,慕勉眼睛都快忘穿了,也没见到她所期盼的那个人,视线重新落回他身上,又问了一遍:“我哥哥人呢?”
纪展岩摇头。
慕勉像化成泥雕木塑一样,表情呆呆的,泪水与脸上失望的神色交织一起,有种令人不忍卒睹的凄伤。
“不可能……”她嘴里呢喃自语,只觉一口气吸上来,似是寒潭冰水漫透进来,将五脏六腑冻结成一团,冷到接近窒息,是那么那么艰难地吐着字,“我不信,哥哥……哥哥他是不会丢下我的……”
她激动得想站起来,怎奈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刚起身便又跌了下来,纪展岩急忙扶住她,发觉她浑身冷得僵硬,不禁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慕勉回神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骗我的对不对?这个地方只有我跟我哥哥知道,你怎么会找到我的?他是不是跟你一起?”
纪展岩摇摇头,打了个手势:“不是这样。”
慕勉看不懂,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情急地问:“他到底在哪儿?”
纪展岩比划:“你再这样下去会病倒的,先跟我回去。”
这次慕勉大致明白到他的意思,坚决不肯:“我不走,没有等到他来,我是不会走的!他……他是不是故意避着我?躲在哪里了?”
她眼神中闪动出强烈的希冀,就像灰烬中一缕未灭的残火,微弱却是灼灼生亮,而其中隐含的绝望,悲伤,执着,令纪展岩不由自主地一震,总觉得那个时候,仿佛只要有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死去了。
他摊开她的掌心,用指尖在上面一笔一划。
“是他……告诉你……我在这里的……”慕勉慢慢念完,木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极其自嘲的笑意,纪展岩看到她眼底的光,宛如被扑灭的火苗,开始快速黯淡下去,下意识抓住她,而慕勉娇躯一软,整个人陷入昏迷不醒。
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小时候的她,腰系朱绦,身穿素裙,而慕沚一袭雪衫,拉着她在园子里快跑,她小脸红彤彤的,大大的乌瞳里,除了他,什么也看不到,慕沚一回头,她就笑,笑得那样甜,那样灿烂,似乎想把心底所有的喜悦,都呈现在脸上,只对着他。
前方弥漫起一片白雾,慕沚像被吸引了似的,忽然松开她的手,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她呼喊,慕沚也没有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