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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无声无息,他曾经的,不堪回首的经历。
难得的宁静,他终得与爱妻好好度日。像在江南那时,赏春咏夏,他填诗她吟唱,好不自在。
转眼又是秋,庭院那株梧桐叶开始落,心,莫名凄寒。
秋,多事之秋。
〃夫君。。。。。。〃一件暖袄披至他身上,身边,传来妻子柔柔地叹息,〃你又杵在这发呆了,这梧桐树,好看么?〃
〃不好看。〃他看她,又看树,〃只在看叶生叶又落,而人呢,聚聚散散,何时是个结果?〃
〃。。。。。。没有了,便不会再生生息息了。〃妻子眼眉含伤,不禁,愁了起来。
没有,便是死吗?
望着前方那株树,他无言。
〃夫人,想回江南吗?〃
〃想回,可,回不去了。〃摇头,叹息,〃那里,已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已经无处安身。〃
心伤地拥住她,一同看着前方的那株树,叶在一片一片落,心在一点一点伤。
〃那我们便在睡梦中,回到我们真正的江南吧。〃
〃夫君。〃靠在他怀中,妻子显得那么娇小与柔弱,让人怜让人疼。
〃嗯?〃他低头看她。
抬头,她说:〃倘若我们死了,我们还会在一起吗?那个时候,化为游魂,我们便可以回去了,我们梦中的江南我们的家。〃
他淡淡一笑:〃会,一定会。那个时候,我们一同回江南。〃
〃嗯!〃眼含泪,脸扬笑,她偎在他温暖的怀中,不去想什么,只想就这样,跟最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凄凄秋风中,他们相依相偎。由两人化成的一个影子,倒映在暮色中,显得如此的执着与深情。
这一幕,完全落入了一个人的眼中。
眼睛带着无止尽的黑暗,冰冷的阴翳,看不进的深沈,他渐渐后退,离开。
他正是当今皇上,宋太宗赵光义。
他来得无声无息,去得悄然不觉,只带去一身寒意。
而这一切,相拥的两人,完全不知情。
39
皇上召郑国夫人进宫。
那个秋寒之夜,宫里侍臣传来的话让人连心都冷了。
〃夫君?〃面色苍白望着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的丈夫,郑国夫人又怯又畏。
压抑心中的愤与恨,他颤着声问侍臣:〃皇上说了,是什么事吗?〃
〃皇上要郑国夫人入宫,谁敢问原因?〃侍臣对他没好颜色,八成,知道他是空有名衔没地位的官吧。
这名侍臣又对他妻子胁道:〃郑国夫人,请尽快动身,皇上等急了会龙颜大怒。〃
说罢,便扯过缩于他怀中的妻子,拉她而去。
〃夫君──夫君──〃
悲凄的呼喊撕裂了他的心──再也不能眼睁睁地看下去,他上前,欲拉回她,却被挡。
〃违命侯,你敢抗圣令?〃侍臣威逼的脸令人胆颤,〃你若这么做,就别忘了后果。轻则斩头,重则满门抄斩!〃
心凉了,伸出的手慢慢放下。
〃夫君。〃妻子哭,悲恸地摇头,她泣言,〃奴从夫,奴不使难,奴去──等奴归──〃
他望着她被人带走,看着她娇弱的身子慢慢消失于眼前──
泪流于眼,滴于地,痛于心。
〃啊──〃跪下地,一心倾吐不出的悲痛欲绝,令他无以适从──哭,只能哭──
天夜天又明,他不知道他缩坐在角落里多长的时间,只知道心哭到麻木,身冷得难以动弹。
却仍不想动。
下人虽劝过他,却无果,只能摇头离去。
他觉得好累、好累,但是不能睡,妻子让他等她回来,等──
所以他等,一直等。
才说过要守护她,说出却只是空话,他根本做不到。
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被带去那个邪恶的男人身边──
想起那个天一般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男人,他又畏又怕,更多是心寒。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为什么还要一直折磨他们──他究竟想要对他与妻子做什么,是不是,真想逼他们走上绝路──
他缩在黑暗的地方,头埋进膝盖间,无声落泪,不知有一道身影静静入了屋,来到他身边,蹲下。
头突然被谁抬起,他吓了一跳地睁开眼睛,却望见了,最不想见,最害怕的人──
他不由地往后退,想逃,但他根本无路可逃。
他一伸手,便把他拉进他宽厚温暖的怀中。
〃又哭了。〃他热得发烫的气息洒在他的脸颊上,结茧的手抚上他的泪眼。
〃说过不让你哭,却一直惹你哭──〃
他抬头,扯着他的衣襟,哭求:〃放过我夫人,放过她。。。。。。我求您──皇上,微臣求您──〃
他深邃的眼睛定定望着哭得眼睛红肿的他,久久才道:〃朕没对她怎样──只是召她进宫罢了──〃
〃让她回来──微臣不在,她会害怕──求您,皇上──〃他仍然一遍一遍哭求。
〃不行。〃声音虽轻,却不容置喙,他擎起他的下颔,吻上他的泪,还有唇,〃不能让她回来──不能。你是朕的,是朕一个人的──〃
用力吻上他,霸道不容逃脱地吻上,然后激狂的索取──让懦弱的人,逃无可逃。
泪,怎么也流不尽的泪,洒满了脸,被寒意刺得微疼,却抵不上心中的恐惧与无奈──
到头来,一切都还是由这个男人掌控,他的身他的心──
逃不掉,怎么也逃不掉,除非男人腻了这个游戏──不然,他们逃不掉──
40
世间,怕是没有什么不在改变。
昨日心中的景致,今日眼前的事物。。。。。。
他也在变,心中身体上,都在慢慢改变──变得更为悲凉、无望。
窗,不时何时开了一条缝,眼角的余光望见,原本秋意正浓的窗外景物,已然被寒雪冰封。
什么时候,下雪的,他竟不知──
眨眼,又是冬,然已有几月不曾见的妻子此时,她可安好?
手,还会被冻伤吗?
下雪的天,总也不能习惯的她,会生病,要呆在炉火的房中才行。
生病时的她眼睛总是红红的,哭过般,令人看着心疼,这时候他都会陪在她身旁,哄她,安抚她,吟诗给她听──
想见她,突然、突然很想她──分开的每日都在想,此时想得更炙烈,他们自成婚以来,从来不曾分开这么久,从来不曾啊──
忽然,妻子就在眼前,对他笑着,柔柔轻笑。伸出手,他想碰触她,想把她拉回来,可,伸出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拉回那火热的被窝中。
〃怎么了?〃
男人在他耳边沉沉地低语,才睡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更为深沈更为低哑,仿佛源自那无尽的让人不能挣脱黑暗,让他又惊──又有点情不由己的被蛊惑而沈陷。
他被拽回他厚实火热的怀抱,不着一缕的身子贴着他,滑腻的不光是皮肤,还有昨夜情欲留下的余韵。
他拥住他,结实有力的手在他单薄赤裸的身体上不安分的抚摸──
摸到他凸起的胯骨,他说:〃瘦了。〃
顿了下,又道:〃听下人说,最近你都吃不下饭?不合口?那朕把宫里那些江南的御厨叫来,给你弄些江南菜吃,好么?〃
他的话,随着他温柔地吻落在他的额上。
看着他深邃而浓情的眼睛,心,还是肉长的,他的温柔让他感动,又同时在想,他的温柔,给过多少人?
他终于正式娶妻了,成为皇帝后,娶了大将的女儿成为了妻子,虽说这是奉先皇的旨意成婚的,但他终于还是有妻子了。
他隔三差五的就来这里,不去陪妻子吗?
难道娶她,只是为了权益?没有兴趣没有感情,所以不理也没关系?
如果是,那他的妻子,也是个可怜的人──只是他政权统治下的一颗棋子──
然,他又何尝不是他手中的一颗注定只能牺牲的棋子?
知道先皇对他有意,便先夺得他,然后故意激怒先皇,把病尚未痊愈的先皇气得再次病倒,接着就是稳操胜券等待先皇去逝,自己坐上皇位──
诡秘阴险的男人,连他给的柔情在他看来,都深藏祸心。
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已经坐上龙椅,统治着大宋广袤的江山,那么,他还来折磨他做什么?
是嫌折磨他还不够吗?还是说,先前他留给他的两掌耳光,让他记恨至今,仍然不肯放过他,要让他继续痛苦──
〃在想什么?〃他一直的无声,让他抬起他的脸。
他不言语,只是静静注视他,静静地──
〃你这眼光,就像在诱惑朕──〃他低笑,目光更深更沈──
他没有──他只能在心里反驳,因为他的唇被他堵上了,用他的唇。
他的舌在他嘴里蠕动,扫过每一个地方,手亦然,又开始不安静起来,摸着他的身他的腿,还有他的臀间那昨夜被占据得疼痛的地方──
他的舌在他嘴里搅动,气息也紊乱起来,他知道,这是他情欲爆发的前兆。
他畏惧,却不能逃,也逃不掉。
悲哀的,承受着,悖德的关系。
41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相见欢》,李煜
春天林中的红华很快凋谢,时光流逝太匆匆。无奈,只因早晨有寒雨,晚上又吹风!
忆往昔,心爱的人流着惜别的眼泪,令我心迷醉。这情意何时才能再相遇。人生从来都是多遗恨,就如水流永向东!
只一人坐在那落花的庭院,只一人对着冷清吟相思遗恨的诗,只一人──
头顶上的梧桐开始发芽了,抽出的嫩叶被昨夜的寒风吹落无数,剩下的,仅是顽强的枝叶──
停留在枝头的叶,它们可以熬过寒雨风吹,却终究避不过在秋天,落下的命运。
他就这样看着它们成长落下,落下又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