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商明净的手又摔回去,像根木头一般躺在地上,似乎终于察觉到有些寒冷,半仰起身子在篝火中添了几根树枝,明灭的焰火映着他脸上一片愁苦。
谷通通和陆奉都已经熟睡。这个叫做陆奉的年轻人一路上与他们相处融洽,但不知怎么,一向仁厚待人的商明净还是对他留了一份心,毕竟这个被孔修推荐而来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都来路不正。虽说看上去陆奉对二人还算诚恳,但关于他此行的目的他却一直含糊不清,努力想伪装出一副满不在乎,胸无大志的模样,不过似乎太夸张了。
能被作为堂堂幽州节度使底牌的人,会是这样简单?
商明净转念一想,他从头到脚身无长处,唯一比较贵重的,唯有包袱里的一份文书与孔修赠的盘缠,再就是腰下悬的那柄商良栋留下的木鞘古剑。不过这银两本就是孔修所赠,怎么想陆奉也不会去图它们。索性和衣睡去,不再胡思乱想。
深夜。常人早已入睡。
夜黑。人心更黑。
不睡的,只有晚上有活计的人。
何人晚上有活计呢?不过梁上君与买命人耳。
“听闻断头堂号称何人的命都能买?”一个尖细的男声道。
“只要你出得起价钱,断头堂还从没有买不了的命。”一个颇为严肃的男声道。
那尖细男声沉吟了一小会儿道:“我家主子要买北原斥风部王子塔莫图吉的命,不知先生报价几何?”
那严肃男声毫不犹豫报价道:“五百两。”
那尖细男声心下一惊,怪声道:“塔莫图吉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子,为何要价五百两?”
那严肃的男声突然打破寂静,嘿嘿一笑,这时倒像个狡猾的商人般油腔滑调,他胸有成竹道:“那塔莫图吉自己虽然只是个普通小子,但他身边有翩翩琢公子翁如琢在,尤其是那琢公子的仆人百刃匣,那小闺女人长得秀气,下手可一点儿都不秀气,我断头堂的金字招牌‘七步杀’在她手下也讨不了多少便宜,五百两也只是试价,若是点子扎手,还得加价。”
“翁如琢?不可能。那斥风王子塔莫图吉现在家破人亡,斥风部如今寸草不生,只活了一个侍女和一干在东陆闯荡的斥风巡卫,翁如琢看上他那点?”那尖细男声皱着眉头道。
那严肃男声一口事不关己的语气道:“那不关我断头堂的事,我断头堂情报网遍布东陆南国,连北原也安插了无数眼线,至今还没有说我断头堂不知道的辛秘,我说有,就是有了。”
那尖细男声一慌道:“你已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那严肃男声轻笑一声道:“肯舍得花大价钱斩草除根,绝了小侍女后患的北原那条小狼狗,还能有谁呢?”
“放肆!你只不过是只不见光的肮脏物事,胆敢有辱我家主子,定教你……”
那严肃男声嘴里啧了一声道:“教我怎样?挥师南下,踏平金陵?那条姓王的小狼狗好不容易逃回北原,还敢回来?可笑!”
那尖细男声沉默了很久道:“你不要废话了,这笔买卖你接是不接!?”
那严肃男声还未开口,他身后一片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人影,轮廓瘦弱,看样子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他开头道:“接了。”
于是在今夜,就这样轻巧的看似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商明净一个机灵突然坐起来,一抬头已然日上三竿,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歪头一看四周,谷通通和陆奉都不见了!
“通通!”“老陆!”商明净马上站起身来,运足气力向四周大喊。
商明净心里排除了二人外出寻食的可能,难道谷通通手痒了?但是他应该分得清主次,而且没有商明净给他望风,他还真是连个杯子都偷不过来。
谷通通天生圣人命格,自然破空境,虽说打架本事差劲的很,不过论自保能力,那可是一流,还没有谁敢说能悄无声息地掳走他。
商明净一番包裹,去边境参军的文书和盘缠不翼而飞!他还在包裹的最里面找到一块破布,依稀记得是陆奉身上的衣物,上面有炭石写着道:“文书我已取走,后会无期。”
陆奉!
商明净懊恼地一拍额头,他之前一直对陆奉抱有一份戒心,但总觉得他身上没有什么可以谋取的东西,文书银两都是孔修当着陆奉的面亲手交给他的,陆奉没有理由打它们的主意,孔修也不会愚蠢到指使陆奉去做这种事。那结果就只有一个了,文书的失盗是陆奉自己的主意,很可能孔修给陆奉下达的指使就是随他自由发挥,于是陆奉选择了与商谷二人分道扬镳,商明净心想。
陆奉这个年轻人,实在不简单,这样一路共患难都未曾进入他心里,或许他一开始就打好了主意。
那谷通通呢?
商明净叹了口气,躺倒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又成了一个人了。”
他站起身拍了怕屁股上的尘土,将篝火的余烬用土掩了,挎了宝剑,向着金陵走去。
蒙在阳光中的城池有着别样的美丽,这座城池应该是他的起点与舞台。
北原王帐。
覆了狰狞面甲的王将军像石雕一般端坐在兽皮大椅上。
“主子。”一个尖细的男声在帐外求见。
王将军手指动了动,吞声道:“进来。”
一个瘦削的身影钻进来。
“你回来了,合龙。如何?断头堂那边怎么说?”
声音尖细,明为王将军内侍,实为王庭参谋的萧合龙斟酌了一下道:“他们同意了,价钱是五百两。”
王将军微微一颤,诧异道:“这么贵?”
萧合龙垂首道:“他们说塔莫图吉身边有翁如琢相保,必须得是这么价。”
“接了?”
“接了,他们的招牌亲自接的。”萧合龙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说。
王将军下巴微微一扬道:“有话直说。”
萧合龙突然跪倒在地道:“主子,恕合龙犯上,主子为何对一个侍女耿耿于怀?”
面甲后面倾城之姿的男子似乎陷入沉思,地上的萧合龙一动也不敢动,过了许久,王将军轻声说道:“你退下吧。”
#########第18章 王子变龟公
朱红漆色的琉璃瓦面屋顶朝着东、西二向延伸开来,其气势犹如鹰隼张开宽广羽翼,自远处看去极为醒目。墙壁镀漆了金粉,间或有碧绿的翡翠镶嵌于壁上,被雕琢成旖旎暧昧的饰样。楼前一条拱桥悬于一抹极细的溪流,洁白晶莹的玉石铺满桥面,每日有小厮细心擦拭打磨,午后的阳光直射,映出一片神秘的影。
漱玉楼在金陵的地位非比寻常的青楼,毕竟在天子脚下,若非南国皇帝李澄寄情酒肉美色,默许漱玉楼的存在,否则就凭这漱玉楼区区一处烟花之地怎敢立在这皇城之内?
莫瞧这漱玉楼只是一座青楼,它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令人望而却步,不止庙堂与江湖势力明争暗斗,官家与逃犯更是此间常客。不过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捅破这层窗户纸,毕竟来这儿的,都是男人,是男人就没有办法拒绝漱玉楼。
在南朝金陵,不比东陆京都,商品贸易相对自由,天子李澄放任由缰,不加管制,非倒没有一团乱麻,偏偏风调雨顺,一片祥和,一年中流通的精美货物与金银锦缎,数目与价值令人咂舌。
而漱玉楼这座瞧着平常的红尘地所,潜藏着巨大的消息量,手执诗卷的白净书生可能是手沾数条人命的逃犯,门口浑身污泥,任人唾弃的乞丐儿可能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王府眼线。形形色色的人带着伪装,说着不相干的话,做着不相干的事情,只是为了能够从这座庞然大物中掏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倘若外来的江湖初哥或是暴发户瞧着漱玉楼不过是个普通的皮肉生意处,胆敢仗着微末武力与财力仗势欺人的话,那么第二日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到。
商明净就在这里安顿下来。
谁也不会料想到,北原斥风部王子竟会缩在这烟花之地做个龟公。但他并不知道漱玉楼是否清楚他的底细,他也并不打算长久留在这里。原本这活计商明净也算轻车熟路,信手拈来,在赤荒的艰难时日使他懂得怎样深藏自己的傲气。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在赤荒时是给来往江湖客,行脚商端茶送水,如今他竟然要给花魁和嫖客点头哈腰。
所以他变了,他变得能够忍耐。他要生存下来,他商明净,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北原素来推崇弓马刀剑,他们不屑于玩桌子底下的交易,这是每个北原人骨子里的德性。商明净虽是北原人,但在南国这些年耳濡目染,他知晓了许多利害关系。
比如,花魁。
漱玉楼一共有多少女娼?商明净不知道。有多少龟公?商明净也不知道。他只把漱玉楼当做一步罢了,若不是陆奉盗走了他的文书,他此时应该身披盔甲,将长矛贯入敌人胸膛。
可是这就由不得他了。漱玉楼之所以能使金陵所有的男人心甘情愿地投入所有的金钱、精力以及时间,靠得不是它本身潜在的利益关系,而是这名动天下的八大头牌。
“雪珠清河月腰好,可比龙剑与猫貂。若论漱玉谁三甲,红玉紫宝与幽桃。”
这首打油诗恰恰说的就是这八大头牌,不知出自何人之口,也不知何时而作,不过但凡去过漱玉楼的男人皆点头称是,深以为然。
而这八名女子皆是人间绝色,不似凡容。
雪珠与清河二人关系极佳,雪珠擅画,清河擅琴,二人并称琴画双姬,算是在这八大头牌中最易窥见真容的,只要出的价钱够高,给的宝物能压过其他嫖客,只要她们肯见,那么雪珠姑娘和清河姑娘的牌子还算是相对好摘的。
当然,只是相对。
汪占书别号“小杜康”,在他十分年轻时就已发迹,凭着自己独特手法酿制的美酒征服了同行前辈,闹出了名堂后,只用了两年,汪占书名下的产业就几乎垄断了南朝半数以上的酒水生意,连酒色皇帝李澄都曾亲口夸赞道:“今日占书,昨日杜康。”可谓是名利双收,尤其是汪占书本人能写一手好字,借着酒后的酣意挥洒出的草书也算独树一帜,叫价不菲,虽然多半是冲了“小杜康”的名头。
汪杜康便是这漱玉楼的常客,所为无他,但求清河姑娘一见。不料这清河姑娘心气颇傲,偏说就不喜汪占书身上那股子酒腥味,任凭汪占书出价多高,哪怕动用关系,冒大险威胁其他嫖客出价,清河姑娘就是不见。而汪占书还偏偏就爱极了清河姑娘,狠下心发誓此生不再沾酒,将祖传的三百年佳酿作为嫖资,叫清河姑娘的牌子。
那一晚之后,汪占书变卖了所有家产,交予漱玉楼,不惜与家中老父决裂,只求每日听听帘后清河姑娘的琴声,不敢奢求再亲香泽。此事一再传为笑谈,李澄也笑称我辈中人。不过这漱玉楼的名头,也随着这笑谈水涨船高,八大头牌的次末就能使一个拥有南国半数酒水生意的男人变成忠心的看门狗,那就没有男人能拒绝八大头牌的诱惑。
前三大头牌更是天价才能叫到,但倘若她们心情好,乞丐也能步入她们的闺房。
但是在商明净眼中,他们只是八个普通的女人。当然,主要是因为北原没有青楼。
雪珠只是个肤色白皙,爱穿白皮裘的大胸脯少女。
清河是个面色清冷,不好相处但是爱泡澡的两面派。
月腰只是个爱穿露脐装的爱跳舞的女孩。
龙剑不过是个爱舞刀弄剑的寂寞女孩,有一次她洗澡换衣物的时候商明净还看到她匝了数圈的束胸。当然结局是商明净被打断了一条胳膊,他不敢还手的原因是龙剑当时没穿衣服。
猫貂是个总是卧床睡觉的异族美人,商明净对她总抱有心心相惜的念头,但猫貂压根就不看他,因为她听不懂南国话。
幽桃是个总是笑里含着些许不明意味的美妇,她对待每个下人都嘘寒问暖,但商明净清楚得很,幽桃只不过故意摆出一副当家作主的摸样,收买人心罢了。
紫宝是个丰腴妖艳的美人,身材高挑诱人,凹凸有致,总爱着一件紫色的袍衫,商明净知道这件紫衫下面什么也没有。
红玉……
商明净笑了笑。
这个女人呵。
商明净卷起袖子,露出结实匀称的小臂,肌肉一滚,环抱起一环匝大木桶,蒸水汽弥漫在他脸前结出滴滴晶莹水珠。他小心翼翼地用脚尖顶开房门,在门外对着满室朦胧水雾中坐在巨大浴盆中的女孩轻声喊道:“雪珠姑娘。”
女孩那对不输熟妇的胸围在水中半含半露,大片的雪白肌肤像快要融化的雪,水下一双樱珠若隐若现。
雪珠轻笑一声,清脆悦耳,她抹开被水汽打湿黏在额头的一缕发丝,轻启朱唇道:“还不进来。”
商明净顿时面红耳赤,他觉得自己的面皮快要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