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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屋子与窗户-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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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逍遥派”经常用嘲笑的口气对埋头写作的我说:“你整天写啊写啊的,有什么意思,多少人读呢?”此君家境良好,用度阔绰,女友漂亮,优越的工作也早已找定。虽与我同为中文系的学生,却从不拿笔写文章。然而,我无法反驳他,他于我有的一种莫名的威慑力。我只能经营一个苍白的纸上世界,而他在现实世界中比我舒服得多。他就像参孙一样,推倒了支撑宫殿的柱子,我对于崩塌无能为力。直到与鲁迅的这段文字猝然相遇,先生自己也意识到了文字的“无聊”,如何才能“有聊”呢?先生没有说,先生讲了一个“神”的故事,或者说,一个“人”的故事。    
    “突然间,碎骨的大痛楚透到心髓了,他即沉酣于大欢喜和大悲悯中。他的腹部波动了,悲悯和咒诅的痛苦的波。”在《野草·复仇其二》中,鲁迅重现了《圣经》中基督耶稣被杀的场面。实际上,鲁迅也像耶稣一样,被悬在不可战胜的虚空之中,低头以沉默面对津津有味的看客们。鲁迅只会写作,而看客从不读书报。对于耶稣来说,“上帝离弃了他,他终于还是一个‘人之子’;然而以色列人连‘人之子’都钉杀了。”对于鲁迅来说,他所处的时代太残酷了,一切超前性的思索和探究都因这残酷而显得奢侈,他能够走出铁屋子,却割舍不下铁屋子里熟睡的人们。他爱他的同胞,他的同胞却不爱他。学者林毓生深味鲁迅的心思:“鲁迅认为中国社会是一只缠结的网。人生于其中,就难逃它的文化影响。不管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中国社会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吃人的。中国人并不存在一种足以改变文化和思想,走向更人性社会的内部力量。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个人只有变成‘狂人’,才能真正抓住他所在的社会和文化的本质。正因为他觉醒了,他却被这社会的‘正常人’指为‘狂人’。虽然狂人被描写成一个特别勇敢的、敢于向整个社会挑战的形象,但他同时也是个悲剧形象。他的觉醒使他变成无用,使他与社会其他成员不能沟通,他的批评也不能生效。这就存在着矛盾:不觉醒,不从社会影响下解放出来,就不能和吃人主义决裂;而一旦觉醒了,解放了,反而又使他无力改造这个社会和文化。”鲁迅终生都没有摆脱这种无所不在的“无力感”。他的心太累了。    
    尽管熟睡的人们把他当作可恶的惊梦者,“是的,你是人!我且去寻野兽和恶鬼……”——鲁迅本能地拒斥着“人”的命名,把自己比作狼、猫头鹰、骆驼,正是这些动物的身上,他寻找到了一个更真实的自我。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读到孙郁编的《被亵渎的鲁迅》,其中有一篇苏雪林的文章《吾对鲁迅由钦敬到反对的理由》,她这样写道:“鲁迅一辈子要人歌颂他,拥护他,愈是肉麻滥恶的谀词,他愈听得入耳;愈是卑躬屈节的丑态,他愈看得入眼,他嘴里提倡青年的‘狂狷精神’,实际上则要青年像狗似地对他驯服。”鲁迅真的是让青年成为他的驯服工具吗?我忽然想起鲁迅的一则轶事来:一位落魄的文学青年上门来,鲁迅安排他休息,然后拎着青年那双破了个洞的鞋子到街上去帮他补。这种“赤子之心”却赢得了苏雪林之流的辱骂。对于“纯真”和“崇高”,我们的同胞实在是太缺乏想象力了。其实,这种被亵渎的命运,鲁迅早已料到,他曾写到,自己躺在棺材里的时候,对盘旋在身边的青蝇和蚊子的无可奈何。他始终在身上带着短刀。在北京时代,他把短刀藏在破褥下面,学生中传说是自杀用的。可是先生自己说,仅仅“用于护身”。去世之前,他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在走路的时候,忽然有个坏人从路旁隐蔽处跳出来,被自己回手用短刀给杀了。耶稣是不会杀的人,鲁迅却不忌讳杀人——他知道,就在自己的一族人当中有敌人,绝不可宽恕的敌人,必须用短刀干掉的敌人。因此,他终身带着短刀。    
    辉煌的庞培城毁于一座火山。对中国来说,鲁迅不是一个“人”,而一座火山。蕴藏在冰冷的雪地下的是灼热的熔岩。一旦触摸,便会被烧伤,甚至被熔化。有朝一日,终将汹涌而来,像铁流一样,淹没“死的时代”。    
    鲁迅的偏激    
    辩证法是杂文的死敌。在一个辩证法被当作匾额高高挂起的国度里,我很难看到有川菜麻辣味的散文。面面俱到,就好像要求一道菜同时具备川、鲁、湘、粤各大菜系所有的味道。那么,厨师只好什么佐料也不放。在报刊上,大部分的文章都好像一个人写的,甲与乙一模一样,乙与丙大同小异,正如李敖批评台湾政界人士讲话的方式:“他们除了各自发音上的不同,没有任何内容上的不同,这是很可恶的。我们应该有表达个性的语言,但中国的官场和中国的党棍政客们,都太缺少表达个人锋芒和立场的讲话,几乎全都滥套。我们应该多鼓励有个性、有所不同的语言表达。”无一例外地被戴上“偏激”的高帽子。    
    王小波冒冒失失地闯进文坛,然后如流星一般消失。某些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却继续对他冷嘲热讽,罗织的第一个罪名理所当然的是“偏激”。这把利刃杀人不见血,表面上看是前辈对后辈的关心和爱护,实际上是以一种僵死的思维来克隆生机勃勃的思维。幼儿园老师要活泼顽皮的孩子不得乱说乱动,手要背在背后,脸要擦干净;文坛长老们同样告诫年轻人,不要乱想乱写,要像我们这样三思而后说,否则后果自负!说不痛不痒的话语,写四平八稳的文章,养温驯可爱的小猫,种不鲜不艳的小花,保安乐祥和的长寿,乃是人间正道。    
    然而,在我看来,个性、智慧、想象力和创造力与人的年龄不仅不成正比,反而成反比。偏激是杂文的精髓,在我的心目中,专门用来形容青年人的“偏激”却是一个褒义词。“世故”的鲁迅,有一颗青年的心,他的文章没有一篇不是偏激的。钱理群、王得后两先生在编《鲁迅杂文全编》一书时,曾用否定性、攻击性、偏激性、隐蔽性来概括鲁迅杂文的特色,而论述偏激性的笔墨最多。鲁迅说过:“以为倘要完全的书,天下可读的书怕要绝无,倘要完全的人,天下配活的人也就有限。每一本书,从每一个人看来,有是处,也有错处,在现今的时候是一定难免的。”存在于偏颇之中,是真理惟一的存在形式。鲁迅杂文中有许多全称否定,如“中国”、“中国人”、“中国文化”、“儒”、“道教”、“老年”、“导师”等。用学者们的学术眼光来看,这些判断大都是靠不住的。但鲁迅不考虑结论的“永恒价值”,而追求“迎头一击”的杀伤力。正如只有霹雳闪电能划破黑漆漆的夜空,也只有偏激的文章才能打破文明的酱缸,救出在酱缸中挣扎的孩子。鲁迅斥责中国的“中庸”之徒及其攻击偏激时,说:“它却虽然是狗,又很像猫,折中,公允,调和,平正之状可掬,悠悠然摆出别个无不偏激,惟独自己得了‘中庸之道’似的脸来。”他在《华盖集》的《小引》中还说:“这里面所讲的仍然并没有宇宙奥义和人生真谛。不过是,将我所遇到的,所想到的,所要说的,一任它怎样浅薄,怎样偏激,有时便都用笔写了下来。”    
    “写下来”的结局是引发一场接一场的笔战。在一个“面子”王国,“面子”的价值远远高于真理。鲁迅的杂文对事不对人,而且不像《红楼梦》苦心设置“贾雨村言”(假雨村言),往往直接点名,即使是他尊重的老校长蔡元培、授业的恩师章太炎、好朋友刘半农、北大同事胡适,有他所不认同的地方,他也“不为尊者讳”地直接点名批评。于是,他人撰文攻击他时常有“人格阴毒”、“思想偏激”之语。今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开始“反思”鲁迅的“不宽容”。先生真的“不宽容”吗?谁又宽容过鲁迅呢?    
    生活在这样的国度,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偏激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思考方式和言说方式。偏激是一条九曲回肠的山路,一般人是没有胆量去走的。“要辩证地看问题,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风霜染白两鬓的老人们常说这句话。我却想,道路固然曲折,前途却未必光明。鲁迅曾告诉他心爱的学生;“我的作品,太黑暗了,因为我常常觉得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确偏向这做绝望的抗战,所以有许多偏激的声音。”我一向觉得,猫头鹰及乌鸦的叫声比夜莺的歌唱更动听。星斗一串一串地坠落,我甘做被大多数人厌恶的猫头鹰或乌鸦,在那天边的黑夜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第二辑·反叛之后孤独的蔡元培(1)

    在北大未名湖畔一个幽暗的角落里,有一尊半身的铜像屹立在青松之间。    
    这里是北大的一方净土。他守护着这方净土,一如他生前。他注视着这些孩子,一如他生前。他勉励着这群老师,一如他生前。    
    而他孤独的身影,在历史发黄的书页里,拖得很长很长。    
    他就是北大的老校长蔡元培。    
    在他之前之后,北大的校长走马灯似地轮转了多少人,个个是英才俊杰,但是只要一提起北大校长,让人首先想起的就是蔡元培校长,也只有蔡元培校长。正如编辑《追忆蔡元培》一书的北大学子郑勇所说:“未名湖畔丛树幽林间,蔡元培塑像谦和地独守一片净土,引领着每次瞻拜每次肃然起敬的目光;而在北大昔日的历史传统和今日的格局气象中,蔡元培更内化为一种象征与启示。无论岁月的尘埃如何起落飞扬,黯淡了多少偶像的色彩,无论时间的流水如何一去不返,动摇了多少权威的根基,既非权威、亦非偶像的蔡先生却不减风神依旧,因为有后来者‘以口为碑,以心为碑,以文为碑’(林语堂《想念蔡元培先生》)。”    
    耐人寻味的是,北大校庆期间,几乎所有的纪念蔡元培的活动都由民间发起:北大纽约校友会郑重通过决议,建议将蔡元培先生暂居香港的陵墓迁回北大;也有校友建议将北大红楼的孑民纪念馆定为国家文物重点保护;有北大毕业生创办的北京国林风图书中心举办蔡元培专题讲座……而最隆重的则是北大师生自编自演的话剧《蔡元培》。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民间的活动。由几位退休的老教授发起,无数的同学汇聚起来。从一年以前他们就开始了艰辛的奔波,几经周折,终于上演了。最后一场表演,由于种种原因,礼堂的灯光道具都被迫撤除,本来演出就此终止,但是同学们还是坚持着演完了最后一场。那一场是演得所有演出中最成功的一场。而话剧中有一幕打动的无数人的心弦,那一幕是惊心动魄的一幕——在那最艰难的时刻,蔡元培先生身心交瘁,独自坐在黑暗中,自言自语说道:“谁又理解我呢?”    
    是的,谁理解他呢?    
    一九一七年一月四日,隆冬的北京,大雪纷飞,黄沙扑面。一辆四轮马车驶进北京大学的校门,徐徐穿过校园内的马路。这时,早有两排工友恭恭敬敬地站在两侧,向这位刚刚被任命为北大校长的传奇人物鞠躬致敬。新校长缓缓地走下马车,他摘下了礼帽,向这些杂工们鞠躬回礼。在场的许多人都惊呆了:这在北大是从所未有过的事情。北大是一所等级森严的官办大学,校长是内阁大臣的待遇,从来就不把工友放在眼里。今天的新校长怎么了?    
    像蔡元培这样地位崇高的人向身份卑微的工友行礼,在当时的北大乃至中国都是罕见的现象。这不是一件小事,北大的新生由此细节开始。蔡元培希望通过这一行为开风气之先,使得这所声名狼藉的国立大学焕发生机。此后,他每天进学校时,都要向站在大门旁边的工友们鞠躬致敬。久而久之,这成了他的习惯。他的这一行为,是对北大官气的一个反拨,是一面如何做人的旗帜。他首先从自己做起。    
    蔡元培办北大,将北大作为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北大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北大是他的一个辉煌的文化理想。从此,北大与蔡元培如同血肉般联系在一起。    
    一九一七年十二月十七日,北大庆祝二十周年校庆的时候,一位音乐家在校庆大会上唱出了一首热情洋溢的歌曲:“春明起讲台,春风尽异才,沧海动风雷,弦诵无妨碍。到如今费多少桃李栽培,喜此时幸遇先生蔡,从头细算,匆匆岁月,已是廿年来。”上任不到一年的蔡元培,就已经将自己融化到了北大里面。他的继任者们,有许多人在追随他,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更多的人则是把办学校当作升官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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