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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这还顺便?!谁不知道南翔的小笼光站着排队都要两个钟头!这绝对是爱心馒头!我可以尝尝吗?”
“尝吧尝吧!”亚平慌忙打开盒盖,顿时热气腾腾。
“还热的呢!李工好有福气哦!我就吃一个!不打搅了!白白!”小吴一甩辫子,夹着小笼抱着饭盒一路小跑地颠出办公室。
丽鹃并不看亚平,也不与亚平搭话,甚至不走近亚平的办公台。只在办公室的远角的桌子上翻翻找找,终于找到本电脑杂志,随便找张凳子坐下翻看。书上说的东西,丽鹃一点不感兴趣,所谓配件的价格,新产品的介绍,对丽鹃而言,只能算是文字,而不算是读物。但丽鹃面部保持淡淡微笑,装做饶有兴趣地开始一页页翻看,然后听亚平夸张地喊:“真好吃!有老婆就是好!”
“鹃,你尝一个!”亚平凑过来往丽鹃嘴边递。
“我不饿。”丽鹃拧过头去。
“不饿也尝一个!”亚平的筷子追着丽鹃的嘴巴跑。
丽鹃再把头扭回来,意味深长地保持微笑说:“夫妻之间这么客气干吗?我要吃自然会吃的。”
亚平无话了,低着头吃小笼。
过一会儿,丽鹃偷眼看亚平稀稀簌簌开始收拾残局。
再过一会儿,亚平开始干活,不再理睬丽鹃。“你等我一会儿,我忙完就走。如果你等不及,先回也行。”这是亚平开始工作前丢下的一句话。
丽鹃并不回答,她打算保持这个非常自然的微笑直到亚平主动跟她解释刚才发生的事为止。等亚平也许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明一切的时候,丽鹃会将眼睛故意柔媚地挤成弯月亮,嘴角的笑也弯弯地说:“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不过是同事之间分菜而已,我在单位也这样啊!”其间,丽鹃甚至设计好了非常舒服地用脚拉过一张凳子,将腿翘上去,做出一副很享受阅读的场景。
杂志上的字一个也没进她脑海。
第一部分男人是树,女人是灯
她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应对李亚平有可能出口的每一句话的回答。嘴角和眼角甚至在背着李亚平的时候自我彩排应该表现出的精彩表情。
比方说,如果李亚平说:“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
丽鹃就回答:“我看出来了。你有不普通的同事吗?”
比方说,如果李亚平说:“我们没什么。”
丽鹃就会说:“我没觉得你们有什么呀!你何必多此一举?”
比方说,如果李亚平说:“你为什么表现怪怪的?”
丽鹃就会笑着回答:“我表现很正常,相反我觉得你怪怪的,不就是跟女同事分点菜吗?何必大惊小怪?我们俩到底谁反常?你若心里没鬼,紧张什么?我看你汗都要出来了。”然后再夸张地拿手绢给亚平擦擦。
丽鹃甚至都想好总结语了:“亲耐滴,我一点都不担心。这世界,男人是树,女人是灯。一棵树不能拥有好几盏灯,但一盏灯却可以照亮好几棵树。所以,我们俩之间,必须小心的是你,而不是我呢!”
李亚平却什么都没说,相当安静。这种安静,让丽鹃内心痒痒的,无的放矢。进而增生了一股恼怒。那个犯了错的李亚平,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丽鹃设计了几百遍的,亚平应该手足无措,谨小慎微,看丽鹃脸色行事的状况根本没有发生。这就好比有的放失的猎人在狐狸必经的路上一路下套过去,却发现狐狸根本没出洞。
这让丽鹃快抓狂了。
李亚平在大约十点的时候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我们回去。”然后拿上外套,伸个懒腰,拉着丽鹃出门。
终于,在出租车上,丽鹃忍不住了,面带笑容的,假装不经意间突然想起的样子:“哎!今天那个小姑娘是谁?”
“哪个小姑娘?”李亚平表现出一副完全没有方向的样子。
“就是我一进门正跟你忙着分菜的那个。”
“哦!小吴。客户服务部接电话的。过来给我送饭。”
“是给你送饭,还是喂你吃饭?我看她筷子都要戳到你嘴巴里了。”
“哈哈,丽鹃,我就知道你忍不住。我算准了你迟早得问,我就是想看你能憋多久。你大概一晚上什么都没干,就琢磨这个了吧?我听你书翻得哗啦哗啦响,每三分钟翻一遍我就知道。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我不想解释,免得跟我犯了多大的错误一样。你自己想明白了告诉我,我和小吴是什么关系。”亚平得意洋洋地将揽在丽鹃肩头的手抽回来,在出租车里伸了个慵长的懒腰,舒适之情溢于言表。
丽鹃突然间觉得,自己在亚平面前根本就是透明的,把自己当成孔明,却怎么都斗不过亚平,于是生气,什么都不说,扭过头去看窗外的夜景。
亚平开始在出租车上吹口哨,摇头晃脑。一副得意。
第一部分丽鹃拿到冠华的借据
亚平最近总是提前回家,在丽鹃回家之前就把饭菜烧好,但他总是面色沉重。虽然菜烧了,但有时忘记放盐。
“哎呀!今天的菜怎么这么淡?”丽鹃尝了一口就抱怨。
“是吗?哦!”亚平心不在焉。
“跟你说话呢!你心思去哪儿了?我说你好像忘记放盐了。”丽鹃又追一句。
“那我再去炒炒。”亚平面无表情,确切地说,隐藏着痛苦,木呆呆地站起来去开灶头的火。
“怎么了你?没精打采的?出什么事了?”丽鹃问。
“没什么。”
“不对!肯定有事儿你瞒着我!你看你的脸,挂得比茄子还长。说!什么事儿?”
“真没事儿。”
“不说我生气啦!”
“我说了你又不爱听。”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爱听不爱听?”
“冠华今天打电话给我,说我姐夫要下岗了。”
“说来听听。”
“我姐夫他们单位的老总,私下里在融资搞自己的厂。他们厂不是正改制吗?几个老总就想把以前的设备给盘下来,然后接私活干,用的都是以前的老客户老关系,包盈不亏。他们找到我姐夫,想让他也参股,等于是有好处惦记着自己人,到时候分红。一股是20万,一年利率10%,放两年就是20%,放三年就是30%。你说,这是不是好事?但是我们家拿不出这20万,你说我姐夫不就要下岗了么!我本想帮我姐姐夫的,但我们也没那么多钱啊。”
“这样啊!”
“算了。我本来就不想说,你逼我说的。我又没说麻烦你。我自己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丽鹃饶有兴趣。
“跟你没关系。”
“哟喝!李亚平长本事啦!自己能凑这么多钱!反正你又不麻烦我,说给我听听又如何?”
亚平犹豫了片刻,说:“我拿这个房子做抵押去。”
“我呸!你惦记来惦记去,都是我家财产。不许!凭什么拿我房子去换你姐夫岗位啊!他下岗了还有你姐姐呢!我们房子没了睡大马路去呀!不同意!你想都不要想!”
“丽鹃!你前两天还说,家里要是有难了,你就帮,纯粹做生意就不帮。现在是真有难了,已经不是完全生意问题了,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我要帮也只能尽我所能啊!你可以把我们账面的两万拿去,其他的让他们自己凑。”
“没时间了。最迟到23号,再迟姐夫就下岗了。10万啊,哪那么容易凑到。你不看我面子,也得想想,我姐姐为我们可是两肋插刀,编着瞎话让我妈回去。你当初还说我姐姐是我们家对你最好的人,你无以回报呢!现在轮到她需要帮忙的时候,唉!”亚平的痛苦已经不言而喻了,眉头紧蹙,眼球里泛着血丝。
丽鹃犹豫了。
“那……我只答应跟我妈去说说看,她同意不同意我不管。我负责把话带到,就算是我做老婆的心意了。我家这两万,最坏的打算,我不要了,送给你妈,算我买房子借她的钱,但如果我妈的钱进来,你家要是不还,我跟你离婚啊!”
丽鹃第二天就把话儿传到了。当然,在妈妈面前把胸脯拍得当当响,甚至最后保证:“你要不放心,这20万的收据放在你身边,反正都是一家人。”丽鹃妈心里千百个乐意,喜孜孜地就掏出存折,打算明天去拿钱了。
“我这里有你哥哥准备买房放我这里的6万哦!”丽鹃妈边翻存折边指给丽鹃看,语气里还是略有狐疑。
“放心!反正收据你拿着。多少都在你手上,你只要别扣他家的10万就好。”
次日晚上丽鹃和亚平去拿钱,丽鹃妈手里举着厚厚一沓钞票,在手上呼扇呼扇,欲递又抽的样子:“这可是10万啊!要是没了,我要跟你们拼命的哦!”
十天之后,丽鹃拿到冠华的借据,喜孜孜地收进衣橱。
“我们家人不像你们那么小家子气。”亚平翻着眼睛看看丽鹃,嘴角带着嘲讽地说。丽鹃不搭理。
第二部分我爸他没多少日子了
转眼到了秋天。
这天,亚平丽鹃正在家里一起打游戏,突然接到东北父母的电话。亚平父母平时从不主动打电话过来,都是亚平到了周末打过去。丽鹃一听亚平在电话里喊妈,心就“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坏了,钱没了!”
“不会吧?不可能!您别急!不就是个阴影吗?仔细查查,不行去我姐那复查一下,哈尔滨是个大城市,比牡丹江的技术好。哎!哎!随时保持联络。先放宽心。”
丽鹃问:“怎么了?你妈?”
“我妈没事儿。说的是我爸。前一段不是说咳嗽得厉害吗?都咳血了,老喊心口疼,一查,胸腔积水,怀疑是肺癌。”
“确诊没有?”
“没呢!我想让他们去姐那里看看,大医院查得仔细些。”
“你爸爸知道吗?”
“光知道胸积水,不知道有可能是癌。”
“那现在怎么办?”
“只有老天保佑了。”
半个月后,冠华电话过来了:“确诊。肺癌,中晚期。”
“还有救没有?”
“这边医生说是手术不行,位置太靠心脏。只能化疗。”
“别忙别忙!你给我爸妈买两张机票,我看他们到上海来最后确诊一下比较好,你们那的医生,我信不过,啥都没瞧就放弃了。我在这边联系医院。”
放下电话,亚平面色哀伤。丽鹃摸摸亚平的头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人年纪一大,迟早这种问题都会来的。别难过了,看有没有可能治吧!”
“你知道上海哪家医院治疗肺癌最好吗?”
“不知道呀!家里人都好好的,谁没事打听这些?”
“你是上海长大的,比较有门路。快去,这事就交给你了。我爸妈马上要来了。这次来不比以前,我希望你表现好一点,能主动嘘寒问暖的,让我爸高兴点儿。”亚平催促。
“知道了。”
“你不说话,成天板着脸给他们脸色看,老人也不舒服啊!我爸这次来是看病的,我妈得照顾他,你能不能早点回家帮着做做饭干点事儿?我一有空也会赶紧回来帮忙的。主要是减轻我妈的负担。”
“不能。我有工作要做,其他的事情一定要排在工作之后。不然工作丢了,吃什么喝什么?还有,我早说过我不排斥做事,但我做,你得让他们按我的方法,不要我做他们跟在后面跟盯梢一样地看,防我像防外来保姆一样,这样大家都不开心。”
“你看你!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晓得收敛点儿!还要讲条件!我爸他没多少日子了,你就不能让老人高兴些?”
丽鹃瞪了亚平一眼。有些话咽回去了。她怕一张嘴,就进入吵架局面。老头老太只闻声要来,就已经开始在家里波澜再现。
丽鹃和亚平一起到火车站接的父母。亚平的父母嫌坐飞机花钱,想把钱省下来看病,便又忍受了几天几夜的旅途劳顿。
才几个月没见,亚平的爸突然就憔悴了。皮肤腊黄,那种惨淡中透着灰,一看就是不健康的面相,大约是胸口痛的缘故,人更加佝偻了,眼睛都凹了下去,看着叫人不忍。
亚平妈坐在出租车上, 向丽鹃点头哈腰说,你看,这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丽鹃没来得及回答,亚平就接口说:“妈!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呀!我自己的爹妈呀!这还不都是应当的。”
“不是,我是说麻烦丽鹃了。”亚平妈慌忙摆手,用眼角注意着丽鹃的表情。
丽鹃笑笑,正要答话,亚平又抢着说:“丽鹃是您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