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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得多少钱啊?”沈京嘿嘿笑着问道。
“最少四个二百五。”沈默也笑道:“我说的是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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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庄一听,这小子不仅‘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还捎带着把他们四个给骂上了。他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要当场发作……
却听得一声低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这威严的声音,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沈庄,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哧溜一声缩回座位上,如害羞大姑娘一般低着头,与方才那嚣张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再看另外三个,也都乖乖回到座位上,噤若寒蝉的不敢抬头。
沈京赶紧拉着沈默坐下,轻声道:“先生眼里揉不得沙子,你千万别惹他。”沈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抬眼偷偷往门口望去,果然是那位有着黝黑国字脸,表情无比严肃的二老爷,青霞先生沈炼。
沈炼走到大案后端坐下来,指着身后墙上的八个字,声如洪钟道:“念!”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学生们背着手,齐声念道。那是他们的学训。
“你们做到了吗?”沈炼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屋,每个学生都觉着他在盯着自己看,只听先生沉声道:“我还以为自己进了菜市场了呢!每人抄写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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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节 传说中的沈氏族学 (下)
听说人人有份,学生们面色愁苦,却没有一个敢出声的,都乖乖铺纸研磨,准备写字。
却又听沈炼沉声道:“方才谁没有在座位上坐着,现在都站起来!”
沈襄沈庄几个老老实实站起来,沈京也拉一把沈默,两人一道站起来。
“很好,又是你们几个。”沈炼面无表情道:“还多了一位新面孔……既然不愿意坐,今天就站着听课吧。”说完便将目光放在书本上,不再看他们一眼。
无奈的站在最后一排,看着低头抄书的学子们,沈默心中涌起一股荒诞的感觉:‘***,我竟然又被罚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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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字抄一百遍,还得一丝不苟,若是苟了就得重写。这实在是件费时费力的苦差事,足足用了半个时辰,一名年级较大的学生才恭恭敬敬的呈给先生。虽然手臂酸麻不堪,却不敢有纹丝乱动。
沈先生将每一张字都看了,这才搁在一边,正襟危坐道:“接着背书吧。”
那学生赶紧恭声应下,回到座位上取了书,却是一本《大学》。他又一脸忐忑的走上台。恭敬的把书本放在先生案上,轻声道:“先生……昨天刚学了‘经’一章。”
“背。”沈先生微微颔首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那学生便背着手,摇头晃脑的拉长音大声背诵起来。起初几句背得十分流利,但到了‘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就开始磕磕绊绊,等背完‘国治而后天下平。’便彻底歇菜,如长虫吃鸡蛋一般,吭吭哧哧背不出来。
“自己看还有几句。”沈先生把书往他面前一推,那学生打眼一看,登时懊丧的‘哎呦’一声,然后苦着脸道:“还有三言八句。”说着便畏畏缩缩的伸出左手,闭上眼睛颤声道:“请先生重重处罚……”
沈先生拿起戒尺,毫不客气的高高举起,重重打在那学生的手心上。
那‘啪’地一声脆响,让书屋里所有的学生都哆嗦一下,连沈默都感到后脊梁一阵冷风飕飕。
学生的手一下子被打落,痛得他五官都挤到一起了,却不敢躲闪,也不敢出声,反而用右手托着左手,又咬牙吃了先生七下,那支左手便眼见着肿了起来。他的泪珠子噼里啪啦落下,仍咬牙一声不吭。
‘我靠,’看得沈默满头大汗,小声问道:“你有没有被打过?”
沈京点点头,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他不要多嘴。
沈默只好住口,再看那学生被打了还不能下去,而是侍立在桌边,一边抹泪,一边恭听先生讲读……正是从他磕磕绊绊的‘物格而后知至’开始。
只听那沈先生圈点口哼,先将这段‘经’讲完,又讲了‘传’之一篇的第一段,从‘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一直到‘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结束。
讲完之后,又命学生持书复述。待其复述完毕,终于放他回到座位上去朗读,等到明天再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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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下去了,又一个年级小一些的学生将字呈上,先生检查完毕,也让他背书。这学生也把书拿上来搁在先生案前,自己背手而立,小声道:“先生,昨天学的是‘吊民伐罪’四十句。”原来他读的是《千字文》。
这个合辙押韵,朗朗顺口,倒也好背的很,这学生很快的背下来,只是有两个字的小错误,却仍然被打了两板子。
后面的学生依次上来,有被《三字经》的小孩,也有背《孟子》的青年,虽然内容各不相同,但背错了是都要挨板子的……沈先生治学极严,忘句、错句不说,就是声调错了,多个‘哼哈’之类的语气词,也一样照打不误!
一个上午看下来,沈默还没看到一个幸免于难的,不由瞥沈京一眼,意思是:‘终于知道你为啥不愿上学了。’
沈京做出个‘你竟然不知道’的表情,便继续两眼发直的站着。
沈默确实不知道。他家里穷,交不起学堂的束脩,干脆在家里自己学,反正老爹的学识还要强于一般的塾师……当初跟李县令说‘几岁进学’之类,不过是一种爱面子的说辞。索性李县令没兴趣追问下去,否则沈默就只有说是‘家里蹲学堂’了……
沈贺的性子温厚,又极疼他,自然舍不得打他一下。以至于小潮生的记忆中,竟然没有背不上书来打板子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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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色已经午牌时分,沈默突然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窗外,便见那据说是小食堂的西厢房,已经摆好了饭菜……他登时感到饥肠辘辘,心里火烧火燎的盼着放学。
却还有几个学生没背完,先生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直到小半个时辰后,给最末一个学生讲解完,这才挥挥手道:“散开吧。”
学生们也不敢一哄而散,而是一起起立鞠躬道:“谢先生,先生先请。”
沈先生站起身来,瞥了几个罚站的一眼,便迈步离去了。
学生们这才争先恐后的跑出学堂,去小食堂吃饭。
沈默也要跟着跑出去,却又被沈京拉住道:“你要去哪?”
“没看他们都跑了吗?”沈默着急道:“再不去连菜汤都抢不着了!”
沈京哭笑不得道:“先生没让走,哪个敢走吗?”
沈默叹口气,便感到双腿一阵阵酸麻肿胀,有心要坐下,却见旁人都老老实实站着,只好将背靠在墙上,硬捱着站立,小声道:‘这可怎么熬啊……’
沈京轻声道:‘明天咱们逃学吧。’原来这沈先生有一怪,那就是绝不点名,学生想不来就不来,他也不会追究,只是有一点,进了这个门,就得严守规矩,一丝一毫也不能走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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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照书友建议,我准备把章节序号改一下,(20章的上中下改成60章)好显得章节数多一些。不改题目,不影响大家阅读哈……
第六十四节 较量 (上)
学生们吃完饭,有的到书屋后面的小园子里嬉戏玩耍,有的回到书屋趴在桌子上午休。
一直到下午开课前,那沈先生才重新出现,站在门口沉声道:“你们几个,出来。”
饿得前心贴后心的老几位,赶紧晃晃悠悠出去,面向沈先生,挨着南墙根站成一排。
目光在几人脸上巡梭,沈先生黑着脸道:“吃饭去吧……”众人如蒙大赦,皆以为这样就算了,便往小食堂跑去。
谁知沈炼又道:“沈襄,吃完饭去我那里一趟,还有那个叫沈默的,你留下。”
在沈京‘兄弟保重’的眼神下,沈默一百个不乐意的回过身来,低头道:“先生还有何吩咐?”
“这个称呼不敢当。”沈炼冷声道:“我还没受你的拜师礼呢。”
‘想找碴啊……’沈默心中咯噔一声,这世上什么最大——‘天地君亲师’,老师便是其中之一,他虽然敢跟县令耍花腔,却不敢在沈炼面前造次,只得放低姿态道:“学生这就拜……”
“不必了。”沈炼声音依旧冷淡道:“实话实说吧,其实我是一点不愿让你这个机巧之徒,进这个学堂的,省得带坏了其它学生……最后是大兄拿家主的身份压我,才不得已答应让你来旁听三个月的。”
沈默面上火烧火燎——前生今世,他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怎么就这么不入这位青霞先生的法眼呢?
沈炼根本不看他的脸色,继续道:“这三个月内,你不必拜师,但必须严格按我的要求来,若有一点没有做到,请你自动离开,出去也不要说曾是我沈炼的学生。”
沈默的嘴唇紧紧抿着,显然在强抑着反唇相讥的话语——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转身就走。可他的志向在功名,那就必须遵守这一套游戏规则……如果今日负气离去,明日他被青霞先生驱逐的事情,便会传遍绍兴城。一个‘叛逆’的大帽子就算是戴上了。
试问哪个学堂还会容留?哪位先生还能收他?恐怕就连视他为香饽饽的李县令,也会立即视之如粪土,弃之如敝屣的!
所以他不能走!沈默默默的吞下这个苦果,朝先生长鞠一躬道:“我一定会让先生满意的……学生告退。”
一直看着他昂首走进教室,沈炼才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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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饱餐一顿的沈京拍着肚皮冲进学堂,便见沈默面如万载寒冰的坐在那里,正在凝神翻阅着什么。
“看什么呢?”挨着沈默坐下,他探头探脑道:“《沈氏学规》啊。”
沈默微微点头,轻声道:“我看看。”
“别看了,”沈京小声道:“看我给你带什么了。”说着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金黄的油饼道:“快吃吧。”
沈默却摇摇头,将正在看的一页一抖道:“第八条,学堂师道尊严之所,不得饮食便溺。”
“那也不能饿着吧。”沈京苦着脸道:“我会内疚死的。”
沈默却不为所动,一直到沈炼重新出现在学堂中,都没有看那油饼一眼。
沈京以为他生自己气了,只好将油饼往位洞里一扔,一时情绪有些低落。
“跟你没关系。”沈默轻声安慰一句,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再也不说一个字。
按照惯例,下午是先生大讲的时候,不同于上午的个别授课,而是由全班一起听……讲课的内容固定在四书五经之内,每隔几个月,便会反复一遍。对于刚入蒙识字的学童来说,这是一个正式学习前的熏陶。对于已经背过这些书的学生来说,这是一个求甚解的过程,能听懂多少微言大义,全看个人的悟性根骨了。
沈炼端坐回大案后,沉声道:“今天该讲《诗经》了。”
因为先生并不是逐字逐句的讲解,所以学生们并不拿出书来,只是背手坐在那听,听懂多少算多少,记住多少算多少……
只听沈先生语调舒缓道:“论《六经》,《诗经》最葩。子曰:‘不学《诗》,无以言。’夫子认为人只有经‘诗教’的人,才会‘温柔敦厚’,才能‘远之事君,迩之事父’,才有登上朝堂,代表一国进行内政外交的资格。总之,《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沈默聚精会神的聆听着,原先那些浮躁和不适应,已经统统消失不见,他心里只剩下一个信念,那就是“做!到!最!好!”让这老匹夫心服口服!
但他边上那位沈四少,吃饱喝足了便开始打盹,硬撑着听了一会儿什么‘思无邪’,便终于上下眼皮打架,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那沈先生眼观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