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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士大夫忠于的是国家,而不是某个皇帝,而皇帝会把对国家的忠诚,等同于对自己的。
想不到一起,就尿不到一壶,而且大臣们是很可怕的,而且往往盘踞道德的制高点,满头脑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根本不怕就义,更不怕流血……要是谁因为得罪皇帝而被打了板子,或者被罢官流放,那不管对错,都将美名鹊起,成为世人敬佩的对象。
所以从宣仁开始的书人,很少有怕皇帝的,甚至有伪君子以寻衅皇帝为出名的终南捷径,因此君臣时常掐架。
皇帝虽然地位高。 但好虎架不住群狼,势单力薄难免被那些饱学之士、骂战高手欺负,不找人帮忙是不行的。
于是皇帝环顾左右,除了太监们, 没有任何能帮忙的。
因为他们的好祖宗朱元璋,为了让后世子孙坐稳江山,直接通过种种手段,将外戚、皇亲、勋旧上位擅权的可能性彻底打消,并立下不可动摇的祖制,以防后世不肖子孙篡改,却也堵死了后世子孙,向这些人求援的可能。
像朱元璋和朱棣那样雄才伟略的肇始之帝,当然不在乎,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压抑文官团体,让这些家伙诚实干活,不乱生事,但后面的皇帝不行了,他们在温室中长大,如何是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场老油条的对手?不找帮手只能任其摆布,这时唯一能帮忙的,就只有那些太监了。
在皇帝眼里的太监,远不像官员百姓眼中的那么可恶,毕竟从小就跟这些没根的人生活在一起,而且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谄谀自己,无比的屈服自己,在皇帝看来,太监就是家奴,跟自己一心,大臣才是外人,不跟自己一心。 而且因为生理上的缺点,决定了太监永远不可能妄想九五之尊,甚至离了皇权的庇估,连活命都很困难……大臣们不当官,还可以在野为处士,超然物外,优哉游哉,丝毫不比当官差,太监们就不行了,他们离开皇宫的话,只会一直被嘲笑欺负,直到悲惨的离开这个世界。
太监的忠诚,是对皇帝本人的,跟帝国无关,这是他们与文官的最大不同。所以皇帝在受了欺负,需要帮手时,会第一个想到他们。 当然,因为太监们生理残疾,心理广泛不正常,又没什么文化,大都只是粗通文墨,所以往往行事偏激昏暗。把国家搞得一团糟,所以贤明的皇帝,都不会给宦官太大的权利,因为他们根本没那个本事。
年少轻狂时,嘉靖认为自己足够英明,且为了证实自己的正统性,处处以太祖诫为圭臬。加之正德年间,太监们闹得确实太过了,刘谨、谷大用、高凤、罗祥等八虎,直接把持朝政、迫害大臣,闹得朝野占下乌烟疾气,官员百姓怨恨无比。作为刚刚捡到皇位的嘉靖来说,严格打击不法太监,限制太监的权利,无疑能让他获得人心。
而且嘉靖无比自负,他信任自己能够对付所有的人,根本不需要太监的赞助。成果还真让他做到了——年轻时,嘉靖凭着混不吝的楞劲儿, 将所有反对他的大臣都撵出朝堂,提拔一些支持自己的新人接任:然后年纪再大此,熟练把握了帝王心术后,便通过一系列制衡挑拨,让大臣们始终陷于内斗,不得不竞相谄谀于他,已获得皇帝的支撑,将对手击败。
通过种种莫测的帝王术,嘉靖果然赢了所有人二十年,他仅凭一个人,就把所有人都吃得死死的,当然不需要太监再添乱了。但今日非比从前,他已经老了、病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更可怕的是,他当了几十年皇帝,也被下面人研究了几十年,帝王心术都被破解、早就没有机密可言。他甚至发现,已经有人能将计就计,利用自己来达到目的,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有这本事。
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嘉靖帝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仅凭自己一人,就能玩弄百官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假如再不做出转变,自己将从耍猴者,沦为被人要的猴子,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的。
为了尊严,为了权利,为了不被人当猴要,嘉靖都决定自食其言了。他要效仿前面几任皇帝,授权柄予太监,来制衡那些日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大臣!
至于这会给老百姓带来什么样的灾害,从来都不是嘉靖所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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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试探过大臣们的心意,坚定了持续斗下去的决心后,嘉靖便开端整顿内廷。这没什么好稀奇的,要大用之前,先敲打一番,向来是题中应有之义。
谁知这一敲不要紧,差点就把二十四衙门敲散了架!嘉靖不过是想查查账,看看谁忠心,谁贪渎、谁可用,谁该杀,成果十几个要害衙门,全都有大问题!酒醋面局倒卖贡酒,惜薪司倒卖贡炭、衣帽局、针织局,直接将府库里的蜀锦湖绸往外卖,然后中饱私囊,坐地分赃,多则每年侵占十几万两,少则也有上万两,只有值殿司、都知司这种贪都没处贪的部门,才敢说自己是清白的。
不过太监们头脑还没秀逗,知道要是连司礼监的祖宗们都陷进去,大伙可就彻底没救了,所以咬牙全都担下责任,替四位祖宗背了黑锅,这也是他们四个还能跪在皇帝面前的原因。
嘉靖冷冷看着四大秉笔道:“真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呀!内阁里长满了草、朕的儿子家里长满了草。现在连二十四衙门都长满了草。我大明朝真是草木繁茂呐!”皇帝的声音平淡,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但谁都能感到他的杀气四溢。只听天子怒道:“你们那这些奴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哪一件不是花团锦簇的大红蟒袍?朝廷那些三品以下的官儿,也没有比你们穿得好!怎么就不知道自爱,非得往自己身上添草呢?”
陈洪和黄锦四个使劲磕头,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额头都血肉含混了也不停下。
“别磕了。” 还是嘉靖喊了停,但是他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死死盯着四大秉笔道:“朕知道,他们不把你们四个供出来,实指望着你们能救他们一命!”说着面色十分狰狞道:“你们打错算盘了!朕不是可欺之主,这次非要让你们查个清明确楚,要是胆敢包庇他们,朕扒了你们的皮!”
“是……” 四人颤声应下,道:“奴婢绝不辜负主子的期望。”
“滚!”嘉靖下了驱逐令,道:“都滚!”于是四人噤若寒蝉的出去。
那些跪在外面的太监,一见四位祖宗出来了,都爬起来围上去,刚想探听探听里面的情况。
却见陈洪直起了身子,咬牙道:“把他们都抓起来!”便有一众紫衣的东厂番子上前,将那十几个大太监捆绑起来。
太监们知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也不哭、也不恼,只是苦苦恳求饶命。
让四大秉笔心有戚戚,回到司礼监值房后,坐在各自的椅子上,没了往日争吵,只有一篇愁云惨淡。
“这事儿怎么办?” 黄锦出声道:“孩儿们没把咱们咬出来,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怎么救?”陈洪阴着脸道:“主子爷说了,谁敢徇私,就扒了谁的皮!”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黄锦大声道:“不然咱们还算个人吗?”
“黄公公也不能这样说,”马全道:“咱们也不是不想救他们,可是束手无策啊!”
陈洪两个也点头道:“你拿出个措施来,要是可行,我们立刻照办!”
“我还真有措施!”黄锦眨一眨小眼睛道。
第十卷 莫道浮云终蔽日 第六四六章 囚徒困境
东方微露鱼肚白,响了一夜的算盘声,终于在鸡叫初遍的时候停了下来。
沈默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当那节奏感很强的珠击声停下来,他才一下子醒过来,看自己脱鞋躺在内室的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他揉揉眼睛,隔着珠帘看到外间若菡的背影,正在对那些算账的女子说着什么。
沈默心下明白了七八分,昨夜看他困倦了,若菡便哄他说,她学会一种头部按摩的方法,可以提神清脑,一晚上不犯困。沈默闻言大喜,便躺下让若菡表现一番,谁知被她在脑袋上一阵柔柔的捏按,竟很快香甜的睡过去了。
想明白前因后果,沈默心中升起一阵的暖意,面上也火辣辣的,暗道:“明明我才是事主,却成了唯一一个呼呼大睡的。听外面快要结束了,怕被那些女子笑话,于是便继续装睡不起身。
外间里,若菡对忙了一夜,面色疲惫的十个女子轻声道:“辛苦了。今夜不是你们分内的差事,待会儿去沈安那里,每人从内账支取十两银子,我再给你们三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女子们虽是极高薪,每月二十两的薪水。现在一下能得半个月的奖励,当然十分开心,于是小声谢恩、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待那些女子都出去,若菡将桌上的一摞纸规整起来,拿在手里,小心掀开帘子,见沈默仍在熟睡,被子却被踢到了一边,她便轻手轻脚的过去,弯腰想给沈默盖好了。谁知他竟睁开眼睛朝自己贼笑,还没反应过来,若菡便被他拉倒在胸前,紧紧抱在怀里。
若菡先是一阵羞急,却听他在自己耳边柔声道:“谢谢你,忙了一晚上累坏了吧。” 若菡最受不了这种不经意的甜言蜜语,登时手脚无力,只想跟他紧紧贴在一起。当然,闭眼享受这片匆的温存前,她还是用余光看了看外间的门,见是紧闭着的,这才放了心。
甜蜜的时光是飞快的,转眼便鸡叫三遍,若菡怕他耽误了公事,用偌大的毅力从他身上起来,道:“老爷起身梳洗一下,吃点早饭得进宫去了。”
沈默却不着急,双手抱在脑后,微笑道:“这么说,为夫的难题已经被夫人解决了?”
“大老爷的吩咐,妾身安敢怠慢?”若菡轻笑一声,将那叠纸送到沈默面前道:“所有的款项出入,都已经查明列出,您真得去问问那些人。把朝廷的钱全都搬到自己家里,难道就不怕遭报应?!”
沈默接过那叠纸,细细阅读起来,不一会儿,面色便十分严肃,看完后,对若菡长舒口气道:“有了这东西,就可以送严党下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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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朝是没有早朝的,一般的事务。都是君臣通过上谕和奏章,进行书面交流,只有遇到些顶重要,或者需要当面沟通的事情时,大臣们才可以来西苑求见皇帝。但嘉靖性子十分的闲散,每天至多见三五个大臣,有时候不高兴了,还可能一个都不见。所以想要奏事的大臣,都会赶在西苑卯时开门前,早些来到宫门外,在低矮简陋的值房内等待,以求能占个好名次。
涂立来的有点晚,等他进到值房时,里面已经坐了三四个大臣,大家都知道他面圣的目地,便旁敲侧击试探他的口风,想知道小阁老的案子,最终是如何发落,好在面圣时有所表示。
但涂立口风甚紧,一句有用的也不肯透露,让几位大人心痒难耐,更想知道究竟了。正在这时,一脸微笑的沈默也来了。
对于他的出现,涂立十分惊讶,道:“沈大人,你来干什么?”
沈默朝他一丝不芶的行礼,道:“涂公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我们约好今天一起面圣吗?”
涂立有些迷糊道:“我们约好了?”
“当然了。” 沈默笑道:“难道我还会造谣不成?”
遇上这种无赖,涂立还能说什么,为了保持部堂高官的风度,他只好闭口不语。
涂立的沉默,在其他人眼中,就是默认了,于是又把沈默围上,纷纷问他道:“沈大人,透露一下嘛,这次小阁老是凶是吉?”
沈默却摇头道:“我不知谁是小阁老。”
众人心说:“呵,还矫情上了呢……” 但说就比不说强,于是解释道:“就是工部尚书严世蕃,你总知道这位吧?”
“知道。” 沈默点点头,看一眼涂立道:“以涂公所说为准。”
“嗨……” 众人喝个倒彩道:“涂大人是徐庶进军营,一言不发,我们才问你的。”
“既然涂大人不说……” 沈默朝众人歉意笑笑道:“那我也不能明说,就打个锋机吧,七个字,云在青天水在瓶……怎么理解是诸位的事,都与下官无关。”
众人闻言寻思一会儿,都道:“看来小阁老是安然无恙了。” 便看向涂立道:“是不是啊,涂大人?”
涂立这下非得有所表示了,有些不悦看沈默一眼,颔首示意没错。
一时间,属于严党的两个大臣,都面露欣喜之色,而剩下一个则是徐党的,有些沮丧的问沈默道:“那邹应龙怎么办?他可是丙辰科的。”言外之意,你怎么能为了巴结严世蕃,而出卖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