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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嫁-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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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慕容弋欲图谋大梁河山,她还能相信么?有几句真几句假呢?
他说慕容弋娶她,是为了将来攻梁时拿来做人质。人质,可是如果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个人质,他怎么可能舍身相救。
她忽然感到头痛欲裂,疼得受不住了,便拿额头狠狠撞在蜷起的膝头,忽然道:“君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还望君上一定如实相告。”
今上没有搭腔,又听沉锦那方沉吟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字字句句都极轻,“你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慕容弋陷入了一阵沉默,良久才淡淡地哦了一声,“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她狠狠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也学着他平常的样子哦了一声,“不可以说么。”
这丫头的胆子愈发地大,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愈发地不知天高地厚。他侧目瞧着她,坐在枯叶上,一脸的失魂落魄,只一眼便觉得尤为反感,伸手捉了那脏兮兮的手腕将她拎起来,见她还在哭,不由略皱了眉,“没出息的东西。”
她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听他骂自己,面上仍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着头默默淌眼泪,死死咬着下唇,直至舌尖都传来一丝丝腥甜。
慕容弋眉头越皱越深,两指钳住那下巴微微使力,她吃痛,不得不松开了咬紧嘴唇的牙齿。他看着她,清漠的眸子半眯起,“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我并未想过攻梁。”
被他一眼看穿也不是第一次,她渐渐地也习惯了,只是仍旧埋着头呜咽。眼下他同司业各执一词,她很混沌,不知道究竟谁说的是真话,谁又在骗她。如果事实真的如慕容弋所言,那她今后该怎么面对白泊奚,一个利用她,拿她的性命做赌注的……周国人。
他的目光落在她沁出鲜血的红唇上,白皙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抚过她的唇,掠过她被自己咬伤的伤口。沉锦抬头看他,却见清冷的月色中他长发如瀑,如玉的指尖上有嫣红的一点,那是她的血……
他眼帘微垂,浓长的眼睫在月色下微颤,眸子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指尖,忽然开口,轻缓的语调,却令她不寒而栗:“朱沉锦,你是我的皇后,无论泪还是血,都只能为我流。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第四十八章

这句话听得沉锦浑身一个颤栗,还待说话却见慕容弋眸光骤然一凛,他伸手一把将她搂过来,侧目往远处瞥了一眼。方才两人已经耽搁了好一段时辰,那帮黑衣人仍然在四处搜人,若再不离开,情况恐怕不妙。
沉锦见他神色凝重,不由也紧张起来,探首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而那方黑漆漆一片,根本什么都没有。她皱了眉,忽然感到身旁慕容弋身子一僵,登时伸手将他扶住,“君上你还好么?”
胸口那处传来一阵剧痛,喉头翻涌起一阵腥甜,却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他朝她摇头,带着她往丛林出口走,脚下的步子又急又快,丝毫也不像是中了毒的人。
她跟着他一路往前走,明显感受到慕容弋身体紧绷,抬眼觑他,不知是不是光纤的原因,他一张俊脸在月光下看来近乎惨白,薄唇紧抿,只那一双眸子仍旧淡漠如水。她莫名有些不安,小声道:“君上?”
他闻声也不去看她,喉咙里溢出一个沙哑低沉声音,“嗯?”
似乎是害怕,她将他的衣摆拽得死死的,方才同他争执不休,似乎有一件很为重要的事被她忽略了。这时平静下来被忽地又窜上脑子,她皱着眉头道:“你没有解药,天香豆蔻也没在身上,你的毒是怎么解的?”
他不言声,脚下的步子飞快,几乎足不沾地。她见他迟迟不开口,心头隐隐生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又焦急地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你回答我啊。”见他还是不搭腔,她更急了,抬高了音量高声道:“慕容弋!”
“放肆。”他斜眼乜她,声音寒凉,语气里头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谁许你这样大胆。”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令人打心底生出惧意。沉锦缩了缩脖子,音量很没出息地小了下去,诺诺道,“我不是故意大胆的……你先告诉我,你的毒是怎么解的?”
他轻笑了一声,“皇后不是说我‘神功盖世’么?这点毒算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她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稍稍放下几分。他们习武之人身上似乎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至少她是无法理解的。譬如能飞檐走壁,能丢掷暗器,还能握着刀柄将冷刀给震碎……
脑子里一番胡思乱想,再抬眼时周遭是一片空旷的平野,慕容弋已经带着她走出了丛林。倏的,四周光亮暗下去几分,她抬头看天,原来是几片黑云飘过来遮住了圆月。
忽闻不远处有马声嘶鸣,夹杂铁蹄翻飞,她侧目望过去,只见是慕容弋的战马朝着她们的方向疾驰而来,后头隐隐有大片的火光,她先是一惊,再定睛细看,认出那是大胤宫中御林军的衣饰,登时心头大喜,欢喜道,“君上,我们逃出来了……”边说边抬起手指着远处的火光。
今上轻轻地勾了勾唇,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淡淡道,“很好。”
死里逃生,此刻的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这次能够侥幸活下来,全是因为他舍命相救,方才只顾着同他争执,连道谢都给忘了。她胡乱地抹了把脸,心中不好意思,嗫嚅了半晌方声若蚊蚋地朝他笑笑,“谢谢你,君上。”
慕容弋垂眸看她,可不知怎么的,她的脸却渐渐地模糊起来。脑子里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几乎要令他站立不稳,他感到眼皮沉重异常,似乎再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她错愕不已,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一片昏暗之中,她看见慕容弋脸色苍白如纸,薄唇黯淡无光,甚至能看见几丝乌青,她心中隐隐明白了几分,却仿佛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口里连着喊了他好几声,又轻声道,“君上,你很累是不是?”
他万分疲惫,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合着眸微微颔首。
“我知道你很累,可是你不能睡,听到了么?御林军马上就来了,你平时那么爱干净都是装出来的对不对,地上这么脏,你也能躺下来……”她慌乱异常,语无伦次地说着,温热的泪珠子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脸滑落,打在他的面颊上时却已经变得微凉。
方才强撑着走完那么久,已经是极限,他隐隐感到毒气已经开始攻心,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思绪渐渐远去,他想起了上一世的很多事,忽然就生出了一丝悲凉。
自己是怎么死的?
那时皇后和白泊奚不辞而别,他连夜策马追出去,在途中遇周国人伏击,被一把毒箭穿心而过……
也许真的是命数,即便重活一世,也躲不过的命数。
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剜走了大块,冷冷地透着风,痛得她快要死过去。沉锦大哭起来,哭得几乎要干呕,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的面颊,却有一道乌黑的血水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沾了她满手。
她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把手缩回来……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流了这么多血……她不知所措,捉紧了他的衣襟死命地摇晃他,说起话来口齿不清,几乎咬牙切齿道:“你不许死,不能死!”
她嚷嚷着,吵得他只能撑起力气睁开眼,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沉锦见状连忙朝他靠近几分,边哭边道,“又想立遗诏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你也什么都不许说……”
他浓长的眼睫微颤,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在瞬间被抽空了似的,蹙眉道,“你太聒噪了,没事的。”
她抽抽噎噎的,望着他半信半疑,好一会儿才讷讷道:“……真的么?”
“……”他虚弱地笑了笑,“原来皇后这样好骗,今后怎么得了。”五脏六腑都在剧烈地绞痛,方才说没事当然是骗她的。为了带她离开,他强行运功压制毒气,难道这丫头真拿她当神仙么。
才刚燃起的希望忽地就被冷水浇灭了,她一愣,天底下怎么会他这种人,连这种事都要骗她,根本把她当傻子!泪水汹涌,她双目赤红,捉紧了他的衣襟死命道,“耍我就这么有意思么?慕容弋我告诉你,若你死了,我不会替你传遗旨,我会随随便便让一个人当皇帝,再爬他的龙床祸乱你的大胤朝纲!”
她放这样的狠话,是他没有料到的。今上听见“爬龙床”三个字,只觉得刺耳异常,拧眉觑她一眼,眼前的一张脸却是模糊的,看不真切,“皇后没有祸乱朝纲的本事。”
“那你尽管试试!”她恶狠狠道,下一瞬又埋将头埋在他怀里,抽泣道,“你说的对,我没有祸乱朝纲的本事,你骗了我那么多次,难道不能假装被我骗一次么?”
“……”他神思愈渐地混沌,唇畔勾起一个虚弱的笑来,道了声好,“你骗吧。”
“我好像,没那么讨厌你了。”沉锦压低了嗓子小声道,然而却再没有任何回应了。
他不再说话,她也很难得地安静下来,也不去催促,只是静静地趴在他身上,将眼泪鼻涕一起往他衣襟上头蹭。
天上的乌云终于缓缓散开了,玉盘从后头展露头脸,清辉洒了一地,一阵夜风吹过来,忽然一阵女人的嚎啕声平地乍起,撕心裂肺一般,惊飞了栖于林中的数只倦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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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回来时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失魂落魄,将一众宫人吓得六神无主。浑浑噩噩而又极为混乱的一夜,众人忙得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今上情形不好,皇后整个人便如同疯了一般,守在御榻边上不肯离去。菩若殿的宫人无计可施,只好将宁毓同寿儿请来,好说歹说,终于劝动了皇后暂时在菩若殿里梳洗沐浴,总算将身上残破不堪的袍子给换了下来。
万岁所中之毒非比寻常,医正们暂时找不到解毒的良方,只能拿天香豆蔻暂时压制他体内毒物。
这日天边将将泛起白,远处山寺里便响起了晨钟梵唱。然而这时候,饶是再神圣的佛音也没法儿教沉锦安下心来,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守在慕容弋身旁,握紧了他的手寸步也不敢离。
她很害怕,怕她一离开,回过头来他就没了。
过去没试过这样的滋味,这会儿真是难过得让人想替他死。平日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这会儿不声不响地躺在榻上,紧闭着双眸面色如纸,让她心都揪扯起来。
是时宁毓又在身后叹气了,唤她道,“娘娘,好歹吃点儿东西吧,没的到时候君上醒了,您倒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了。”
皇后不知道,她看着今上面色难看,她自个儿没比人家好多少,人是铁饭是钢,几天不吃不喝,即便是个强壮的汉子也熬不住,更何况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然而沉锦只是摇头,眼也不抬道,“我吃不下去,撤了。”
宁毓还想说什么,门外却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殿里的几人回去看,却见来者一身藏青长袍,腰间束玉带,风姿翩翩,只是眉目间尽是焦忧。
几个丫头连忙福身,“驸马万福。”
一听是驸马,沉锦总算将目光从今上那儿挪了挪。她侧目瞥了姚乾之一眼,淡淡道,“驸马来了?”
眼下的情形十万火急,姚乾之此时也没什么功夫同她细说了,只是上前朝她揖手草草见个礼,又道,“娘娘,请让开,容臣喂君上服解药。”
解药?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火,骤然将她消沉了好几天的生气给点着了。她大喜过望,黯淡的眸子瞬间变得光彩熠熠,站起身道,“驸马找到解药了?”
姚乾之颔首,她便坐上床沿,几个内监连忙过来搭手,帮着皇后将万岁扶起来。今上仍旧昏迷,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伸手扶了扶他的脑袋,驸马便从怀中掏出了一粒药丸往慕容弋的薄唇喂去。
方此时,沉锦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忽然警惕起来,广袖一挡道,“驸马哪里来的解药?”
姚乾之神色一变,迟疑了半晌方道,“事关重大,恕臣不能告诉娘娘。只是臣对君上一片赤诚天地可鉴,娘娘若担心有诈,臣愿以身试药!”说完便作势要将那药丸往口里放。
“且慢!”她出声制止,心道其实再坏也不过如此了,便颔首说,“是本宫多心了,驸马别介怀。”
伺候今上服下解药,驸马似乎担心皇后再问些什么,也不再多留,只匆匆告退。沉锦心头疑窦丛生,却也无可奈何,只是侧目看了眼榻上躺着的男人,扯了扯唇,“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呢?”
同样的,仍旧没有任何回音。只是既然已经服下了解药,那就意味着迟早都会醒过来吧。
皇后如是一想,只觉得胸口的巨石落了地,长久以来的疲乏袭来,她感到困倦不堪,复合上眸子趴在床沿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一些响动,她睡眼惺忪,隐隐约约地觑见一丝幽光,再定睛看时却惶骇大惊——
殿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白衣男子,那人身量很高,修长的指掌中握长剑。她大惊失色,猛地撑身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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