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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莺晓见尹福像—片柳絮,飘来荡去,一忽儿便到了上面,高高地立在那里,大气不喘一口。
“怎么样?整整十下吧?”尹福微笑着说。
于莺晓还没有完全从幸福的氛围中摆脱出来,方才尹福跳跃时,她根本就没有计算,此时听见尹福发问,茫然地点了点头。
“该你了。”尹福大声说。
“好!”于莺晓响亮地回答,随即使出“燕子钻云”的招数,翩翩飞来,一忽儿便站到尹福旁边。尹福见她面无异色,心想:这小女子不愧是将门后代,功夫神奇。
二人沿石阶缓上,过了南天门牌楼,来到恒宗朝殿。尹福见朝殿面宽五间,进深三间,殿身崇高,中间额上悬凤字形匾,题“贞元之殿”。真是坐坎向离,气贯斗极,“万壑千岩同俯首,三边九塞尽通灵;苍松古柏化龙蛇,瑶草琪花争献端。”
大殿内塑有北岳恒山之神的金身塑像,头带平天冠,身披朱绫,目光微启,端庄沉静,一派帝王气概。两旁恭立着四大文臣和四大武将,塑像高达一丈多。置身朝殿,如赴金銮,令人诚惶诚恐。神座上方,悬有康熙皇帝御匾,上书“化垂悠久”四个大字。两旁对联:威镇坤方庙貌远昭千占,德垂冀地精灵不爽分毫。
于莺晓轻轻击掌,瞬间,塑像轻轻摇动,缓缓转了半圈,露出塑像背后一个小门。
尹福惊道:“原来有一暗穴,真是神奇。”
于莺晓轻轻地按了门旁的一个机关,只见小门缓缓开了,露出一穴。
于莺晓神秘地一笑:“我来之前就有了这个暗穴,里面藏着不少宝贝呢,可能是道士们修的。”说着拉着尹福的手轻轻跳了下去。
往下一跳是条漆黑的甬道,空气潮湿。于莺晓引着尹福往前走了有十几尺遇到一个铁门,于莺晓又按动机关,铁门缓缓打开,现出一个二十多尺长、十几尺宽的石室,石室一角有八个铁箱子,有一盏长明灯烁烁发光,长明灯浸在小油缸里,散发着松香。
于莺晓打开一只铁箱子,里面满堆着珍珠、玛瑙、翡翠、珊瑚、宝玉、金碗等。她呵呵笑道:“这些宝物都是当年道士们藏的,现在作为反清活动的经费,当然,咱们也可以享用一些。”
这时,忽然那铁门沉重地关上了,于莺晓见此情形,慌忙去按开门的机关,可是毫无结果。尹福用力去推铁门,可是铁门纹丝不动。
只听到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于莺晓啊,于莺晓,你到底算不过老娘。现在你们这一对痴男痴女只有吃金吞银吧,过两年我来捡你们的骨头!”
一阵阴森森的狂笑,震得石室屋顶灰尘簌簌而落。
是恒山老母的声音。
“我上当了!”于莺晓气得两颊苍白,拼命用头顶,用脚踢,用手推,铁门纹丝不动,一会儿,她便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恒山老母离去了。
尹福倒显得十分冷静,他喃喃道:“看来她跟你不是一条道上跑的马车,她背叛了你。”
于莺晓恨恨道:“她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真愚笨,怎么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呢!”
尹福安慰道:“事到如今,着急又有何用?你那些姐妹难道不会来救你吗?”
于莺晓回答:“这个暗穴只有我和恒山老母知道,姐妹们都不知道,山上的姐妹只有十几个是我带来的,其余的都是恒山老母的人,恐怕那十几个姐妹也会遭她的毒手。你要知道,恒山老母的桃花扇功夫十分厉害,只有我能对付,那些姐妹都不是她的对手。”
“恒山老母为何反叛你呢?”
“看来她表面上归顺于我,内心却在思虑如何对付我,她知我武功厉害,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可是表面上对我服服帖帖,我却一直蒙在鼓里。刚才她一定是偷偷跟随在我们身后,可是我们只顾叙话,一直没有觉察。”于莺晓掸了一下头发,又说:“近来我们又闹了一点摩擦。”
“什么摩擦?”
“你刚才看到那个玉皇洞了吧?”
“嗯。”尹福点点头。
“恒山老母是个放荡的女人,专门喜欢玩弄美男子,然后把他们杀了,在她居住的玉皇洞里净是男人的白骨。上山后的一天,我突然发现了这个秘密。当我看到玉皇洞内洞深处那一堆堆男人的白骨,惊骇得呆了。她向我夸耀说,那都是她的杰作。我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年轻后生,那后生白白净净的,恐怕也就十五六岁,他抖抖索索,眼泪汪汪的。我见了这情景,非常生气。我劝她放了那后生,不然就杀了她。她见我发怒,只得放了那后生。我叫她发誓决不再干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不然就把她轰下山去,她答应了我。可是一个月前,我在她居住的玉皇洞深处又发现了男人的尸体。我向她大声询问,她矢口否认,我气得打了她的脸,她一声不吭。我对她说,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你心爱的人,但不能随意糟踏男人。况且我们已竖起反清义旗,不能干偷鸡摸狗伤天害理的事情……”于莺晓气得说不下去了,她啜泣着。
尹福望着她那张庄严苍白的脸庞,那双充溢着泪水的眼睛,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是一个多么富有正义感的女人啊,在她的身上燃烧着正义的火焰,她有着一颗多么圣洁美丽的心,不仅有美的躯壳、美的面容,还有美的心灵……
…
西遁风云录28(2)
…
尹福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他沉默着,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啜泣。
一忽儿,于莺晓的啜泣停止了,她美丽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若有所思地望着尹福。
尹福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转过身来打量着石室四周,他来到墙角,用手指探了探石壁,觉得厚实坚硬。他来到铁箱前,用手捧起那些亮灿灿的金银财宝,感叹地说:“纵使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又有何用?不能充饥,更不能挡寒!”他拿着一颗晶润的珊瑚刮了刮石壁,一忽儿,珊瑚断成数截。“唉,这些宝物连掏洞的功力都没有。”
尹福又掏出判官笔,在石壁上划了半天,才划出一个小窟窿。
于莺晓走了过来,说:“石壁这么厚,如果挖出一个地洞通到外面恐怕也得有一年半载,可是我们吃什么,喝什么,不吃饭有水喝可以维持二三十天,可是没有水喝恐怕最多能活七天……”
尹福听了,心里凉了半截,失望地说:“看来只有等死了,两年后,恒山老母打开石室的门,看到的将是两摊白骨……”
于莺晓嘴角嚅动着,一双湛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情。忽然,她发狂般抱住尹福,抬起苍白发烫的脸,对尹福说:“人固有一死,但是我有爱情,我们相爱而死,死得实在!”
尹福被她抱得透不过气来,挣脱不开,于莺晓的两条胳膊就像钳子一般,紧紧抱住了尹福。尹福感觉到她青春的胸脯在急剧地起伏,浑身打着颤儿。
于莺晓忽然双手一松,昏了过去。
“小姐,小姐!”尹福急促地叫着,用双手拍打着她的脸。
于莺晓醒了过来,乌丝散乱着,脸色白皙而泛红,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清澈透亮,静谧温柔。
“你不喜欢我?”她问。
尹福没有说话,他不想伤她的心。
尹福沉默着。
“你不喜欢我……”于莺晓伤心地哭出声来,哭声充满了凄切。
尹福转过身子,闭上了双眼。
于莺晓失神地望着顶壁。泪珠,一颗颗落下来,扑簌簌掉在地上。
他们就这样对坐着,仿佛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时间悄悄地溜了过去,饥饿和干渴袭了上来。
还是于莺晓打破了沉默。
“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尹福点了点头。
“你真是一个地道的男人。”于莺晓小声说。
尹福没有说话。
“天底下还没有见到过你这种男人。”
尹福想岔开话题,于是说:“我没有见过桃花扇这种功夫,恒山老母的桃花扇究竟如何?”
于莺晓回答:“这桃花扇共有八十六招,是由一个叫张迎春的大侠发明的。扇骨是铁的,扇面是布的,内藏药针,扇子一扇,便有麻醉药汁喷出,人闻见便会昏沉。在与持桃花扇的人打斗时,要设法躲开扇面。桃花扇的八十六招中最厉害的要数‘寒鸭浮水’、‘月出云门’、‘春风摆柳’、‘回马敬酒’、‘蝶影穿花’、‘垂柳移影’、‘游蜂戏蕊’等。”
尹福道:“这桃花扇真是厉害。”
于莺晓道:“恒山老母如果看中了某个美男子,便将桃花扇对其一扇,待对方昏迷后,便抢了来,她就是这样俘虏男人。”
尹福问:“要破此扇有何高招?”
“只要设法刺破扇面,桃花扇扇毒的功力必然减弱,因为露了风。”
“砰,砰,砰……”忽然传来一阵敲打石壁的声音。
“你听!”于莺晓惊喜地抓着尹福的手。
“好像是有人凿洞……”尹福支棱着耳朵,将耳朵贴到石壁上。
“砰,砰,砰……”那声音沉闷之极。
尹福道:“一定是有人凿洞,好像离我们很近。”
“是谁呢?”于莺晓的眼神里满怀着希冀。
…
西遁风云录29(1)
…
尹福、于莺晓把全部希冀都寄托在这“砰、砰、砰……”的声音之中,就像久溺水中的人捞到了一尾稻草。在他们的耳朵中,这声音像是一曲优美动听的音乐。
一天,两天……两个人坐在地上仔细谛听这神圣的声音,每当这声音消失时,于莺晓便瘫软在地上,而当这声音升起后,她马上为之一振。
几天后,他们被干渴折磨得不能自制,尹福和于莺晓嘴唇干裂,舌头长满舌苔,于莺晓几次鼻孔出血。
“夫君,我恐怕要先去了。”于莺晓费力地说着,淌下几滴眼泪。
尹福用舌尖去舔她的眼泪,可是干干的,什么也没有。
于莺晓睁着黯淡无光的眼睛,又说:“我死之后,你就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吧,恐怕还能支撑一段时间,祝你好运,能在这‘砰、砰’声中得到福音……”
尹福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直到现在才明白,人在临死之时求生的欲望有多么大。”
于莺晓斜倚着墙角,微笑着,一动不动。
尹福来到铁箱前,揭开箱盖。
“别找了,没有吃的、喝的,这些金银财宝顶什么用。”于莺晓叹了口气。
尹福手捧着一个大金元宝朝于莺晓走来。
“你就请我吃这个……”于莺晓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尹福庄重地捧着金元宝来到于莺晓面前,蹲了下来:“小姐,你喝吧。”
于莺晓看着金元宝,只见在金元宝的凹处漂着水,黄灿灿的。
“这是什么?”于莺晓凤眼圆睁,惶惑地问。
“水,是水,你喝吧。”尹福淡淡地说,他先舔了一下。
于莺晓不顾一切夺过金元宝,大口喝干,咂巴咂巴嘴说:“好香,好解渴!”
“这是从哪里弄的?”于莺晓问道。
尹福没有说话,默默地站了起来,目光呆滞。
于莺晓看着金元宝,黄灿灿,耀人眼睛,她把金元宝贴到鼻翼上,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骚气。
她明白了,但是并未产生反感,她小声地问:“你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尹福瞧了她一眼:“三天前,以后也没有了,就为了这一天……”
“谢谢你。”于莺晓的声音里有几分感激。
“砰,砰,砰……”那种令人振奋的声音又开始了,仿佛近在眼前。
尹福也倚到墙角,静观着。
一忽儿,石壁上被震掉几块壁渣,紧接着一根铁钎伸了进来。
铁钎缩了回去。
“瞧,就是那些铁箱子,想不到还在这里,苍天有眼。”这是一个显得有几分苍老的声音。
“太好了!我们发大财了,道长,我们终于如愿了!”
“整整三年啊!”又是那个苍老的声音,紧接着是重重的叹息。
石壁终于露出一个大窟窿,一个年轻的道士欣喜若狂地跳了进来。
尹福上前点了他的穴,他不能动弹了。
“戒真,你怎么了?”
窟窿里伸出一只苍老的手,被尹福狠命抓住了。
“唉哟,真是见了鬼了!”传出那个苍老的声音。
尹福把他拽了进来,原来是一个老道士。
“后面还有人吗?”尹福问。
“没有,没有了。”老道士慌里慌张地摇了摇头。
于莺晓也站了起来,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士流出眼泪:“我本是这恒山上的道士,十几年前山下来了一个妖婆,手持一柄妖扇,那扇子一摇,山上的道士、和尚、道姑、尼姑就迷迷糊糊,她武功十分厉害,糟踏了几个道士,把僧道之人全都赶下了山。从此她独霸恒山,纠集一伙婆姨,为非作歹,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