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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里江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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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姐姐,奴家自知配不上二公子,从不敢心存奢望。只是奴家此番寻不着出府的路了,烦请姐姐为奴家指点一二。”我陪着笑脸,将怀中的金簪递上前去,道:“这是方才二公子赏给奴家的,瞧着更衬像姐姐这样的美人儿,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如就送予姐姐吧!”
  金簪精致贵气,这般值钱之物她怎会不喜欢?她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收了簪子却不忘与我甩脸色:“你这人瞧着还算识趣,往旁边那条小路一直朝前走,不就便能看到伙房,绕过伙房,后头不远处有个侧门,从那出去就是了。放机灵点,别让人给瞧见了。我们这邵府可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人都能来的。”
  我再三道谢,那婢女才心满意足的离去。望着她的背影,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低低笑了一声。裴炎送出的东西,又岂会不精贵?我身上这件狐裘一看便知是名贵货色,周氏尚未造反之前,这狐裘只有王侯世家才敢套在身上。
  这户人家家中的二公子极为风流,喜欢往家中带一些青楼女子,仆役见了我,只会当我是那二公子的佳客,而不会再想到别的。
  我不再惧怕别人发现我的身份,挺直了腰,目中无人的朝前走。顺着婢女所指的方向寻去,一路上倒遇到了三两仆役,他们颇为不屑的瞄我一眼,再无理会。
  出了那个虚掩着的小门,一路走到小巷口。
  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听着那些熟悉悦耳的叫卖声,一口冷风迎面灌入喉,我竟丝毫不觉得冷。
  我困在岩都元帅府许久,一直找不到离开的机会。倒真得感谢那几个深夜将我带走的人,若非他们,我又怎么能出那座府邸?
  呼吸着这自由的气息,我已无暇去猜想为什么我能如此轻易的逃离。于我而言那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已经成功的逃离。
  墙角一名乞丐拿着破碗柱着拐杖慢慢的移到我面前乞讨:“姑娘行行好吧!”
  我窘迫的看着他,无奈道:“我身无分文。”
  说身无分文其实有些过了,我身上还有大叔留给我的一块玉佩,别的东西我都可以不要,但那玉佩却决计不能丢,也不能让人发现。
  那乞丐“嗤”了一声,不屑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家都一个模样,吝啬,不是个好东西。”
  我哭笑不得,他转身便走。
  顺着墙角走去,路上见到了许多的乞丐,充满了颓败之气——再繁华的城池都有阴暗的一面。
  前方不远处有一家成衣铺,我扯了扯身上的狐裘,心里明白这衣裳是绝对要换掉的,有舍才有得的道理,我还是清楚的。
  踏进铺子时,我仍十分不舍。我惧冷,少了这御寒的狐裘,这个冬日怕是要不好过了……
  店掌柜迎上来,笑得着实谄媚,道:“姑娘,需要点什么?小店刚到了一批新货,各地流行的新样式应有尽有,您里边请!”
  “掌柜的觉得我身上这狐裘如何?”我问道。
  掌柜是个有眼色的人,早在我一进来时他便看出我这狐裘价值不菲,见我这般说,他顿时两眼放光,想伸手去摸,又因我是女子而缩回了手。我叹息一声,见室内并不算冷,遂将狐裘脱下来递予他。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接过狐裘,仔仔细细的又摸又翻,最终又端出笑脸与我说道:“姑娘您这是?”
  “不瞒掌柜的,小女子本是要前往并州去投亲的,不想在途中仆役与婢女吃不得苦,合谋偷走了值钱的东西,不得已之下,我只得想法子换些盘缠。”我唱做俱佳,微微哽咽道:“若非不得以,我又怎会在这严寒冬日当这狐裘?”
  “姑娘也是个明白人,您可知这寻常人是穿不得狐裘的?若非王侯贵族,寻常富贵人家也穿不得!想来姑娘尚未落难之前,也是十分金贵的。如今世道这么乱,就算小老儿今日同情姑娘收了这东西,我也卖不出去不是?您总不能让我做亏本生意吧!又何况,您这东西,价值千金,我这小店铺一时之间哪来那么多银钱?”
  周氏造反之后,世道乱了,这狐裘贵气点的人家都能穿在身上。他这么说,无非是想与我砍价。
  他肯直白的与我说这狐裘价值千金,那么它的价值定是要翻上数倍甚至十倍的,裴炎当日买它时当真是下了血本了。
  我忽又想到了什么,遂问:“不知掌柜的可有剪刀针线之类?”
  “自然有。”他说罢,便让人去拿了剪刀针线与我,又有些不解的问道:“姑娘意欲如何?”
  我拿了剪刀,伸手便往那狐裘剪了下去,惹得掌柜面色大变,大喊“使不得”,我却不答话,从狐裘上剪下一段料子,巧手用丝线将那些剪切口封住,让它摸上去瞬发不刺肌肤。被剪下的那片狐裘顿时成了围脖,我往颈间套了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眼角瞥见掌柜衣裳的盘扣,茅塞顿开,又问他要。他大方的让人取了些精致的盘扣出来,其中甚至有金丝碧玉做成的,既贵气又美观。
  我挑了其中最为简单的一个缝到围脖上,将其戴上,“掌柜的觉得这样如何?”
  他拍手笑道:“妙,着实妙。”
  从前我一直苦学的针线活今日再次派上了用场,看着掌柜那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我顿感欣慰。
  “这狐裘的料子之好有目共睹,我既将它剪开,它自然就不值千金。掌柜的只要给我一件御寒的冬衣,再送我十金,我便将这剩下的布料送你。如何?”掌柜有些动心,我又游说道:“掌柜的不妨看看我颈间这个,若换上那金丝匝绕、上等碧玉镶嵌的盘扣,又岂止千金?”
  他想了想,一把抢过我手中剩余的料子,道:“成交。”
  随即命人取了十金与我,又大方的让我自己挑选一件冬衣,我挑了一件保暖却不起眼的,他觉得我十分上道,笑容满面。
  我换上那冬衣之后,欲走,被那掌柜叫住,本以为他要反悔,却听他说道:“姑娘,这儿是怀州,你去并州不该经过此地。此地往南,直通岭南道,往北,便是朝汴京靠近。若要去并州,你得往庆州的方向去才是。”
  我惊讶之于,连忙谢过他。
  他这番话,让我明白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出了那成衣铺,我忽然没了头绪,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并州去不得,岭南去不得,岩都又回不得。不管是裴家、顾家还是宋家,我都没办法信任,人在窘途,能依靠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那三个地方去不得,汴京又是龙潭虎穴,若入汴京,被人发现定会死无全尸——我着实有些苦恼,这也去不得,那也去不得,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手抚上挂在胸前的那块玉,我深呼吸一口气,慎重的做了个决定。
  那主意或许不是最好的,却是目前最为妥当的选择,即使我对即将要做的事毫无把握……
  漫无目的的走到,小巷口忽然撞出了一个人,直直撞倒我身上,那人呕了一口鲜血,我闪躲不及,新换上的冬衣沾满了血迹,难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恼怒不已,瞪向倒在我怀中那人,却在看到那人的脸时,脸色大变——
  竟是阿邵。
作者有话要说:  ╮(╯_╰)╭我淡定了,你们这些霸王!!!泪奔走~

☆、【第十章】

  我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阿邵遇到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每次他遇到我,总是在极为狼狈的情况下。上回我将他从死人堆里拖了回去,这回,他又是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如今世道不景气,医馆也显得冷清,来看病的病人十分稀少。将阿邵扶进最近的医馆时,我们二人的狼狈模样吓坏了迎面出来的一名病人。
  医馆的大夫是个看起来慈祥和蔼的老头,他抚着白胡子为为阿邵看诊,表情十分丰富,时不时的倒吸冷气。我安安分分的端坐在一旁静候他的诊断结果,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看着阿邵惨白无血色的脸,我有些惶然,又有些茫然,心头空荡荡的,连我自己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
  我对阿邵的印象尚且留在一年半前他的家人寻到小村子那时。那时他虽与我过着苦日子,在劳作之下被毒辣辣的太阳晒得黝黑,却十分的精神,无病无痛。
  而现在……我太久不曾见到他,他比当时白了些,或许是因为脸色太过于惨白的缘故,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过了片刻,大夫终于收回了诊脉的手,他收手时叹息了一声,让我的心头无端咯噔了一下,像是被绑了千斤重的石头那般,直往下沉。
  我自诩忍耐力十足,这会儿却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夫,他的伤势如何?”
  “伤?”大夫瞥了我一眼,道:“他那是中了毒。你瞧他身上,哪有什么伤口?”
  我咬牙,有些无奈。
  单看他呕在我身上那口暗黑色的血,我便知道他是中了毒,可我不想与大夫争论什么,只想知道阿邵的情况如何。
  大夫见我这咬牙切齿的模样,大发慈悲道:“放心吧,死不了。他体内的毒不下十种,鹤顶红在其他毒性的吞噬下,毒性减弱了不少,若没早前中的那么多种毒,他怕早死了。”
  说这话时,大夫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鹤顶红这种东西,总能悄无声息的让人死去。
  我的视线黏在阿邵脸上,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阿邵到底惹了什么人,为何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说来有些羞愧,从头到尾,我都不曾问过关于阿邵的一切,我甚至不知道他家在何方,即便是在他离开小村时,我也不曾开口问过。
  他家就在这怀州吗?
  我脑子中忽然闪过点什么,却来不及抓住。
  皱眉思索了片刻,我灵光一闪。
  邵。
  他与那邵府,可有什么关系?
  回神时,大夫正一脸不悦的看着我,道:“姑娘,这位公子的药我已经开好了,你不会是没钱付诊金吧?”
  “大夫,我们二人虽然狼狈,但这身上的衣裳瞧着,像是一穷二白的人吗?”
  大夫吹胡子瞪眼,道:“如今这世道乱,穿得体面的有可能是骗子。瞧你对他这般紧张,想必他是你的情郎吧?”
  情郎?我看了看阿邵,又看了看大夫,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大夫以为自己猜对了,又说道:“像你们这等富贵人家的子女,通常都从家中偷带了值钱的东西出来,但又会很快的挥霍光。诊金一共五两黄金,概不赊账。”
  “五两黄金?”我瞪大了眼。这分明是在抢钱!
  “姑娘,我开的这三副药可以让你的情郎起死回生,又能清除他体内的余毒,换了别的人,还不知救不救得了他。若你没钱,就赶紧带着他走吧,要是拖得太久不医治,他这条小命就要没了!”
  大夫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模样,我盯着虚弱昏迷的阿邵,忍痛掏了五两黄金给他。他收了金子,这才满面笑容的让医童递上药。我心头忿恨不平,抢过药后扶着阿邵离开了医馆。
  阿邵尚未清醒,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我身上,扶着他我走得十分艰难,一手还仅仅的抓着药材,生怕弄丢了之后又得花掉五两黄金。
  临近找了家客栈落脚时,跑堂的小二对我们不甚热情,掌柜的也不大情愿我们入住。只因阿邵看起来半死不活,而我,身上的衣裳被他的血迹沾染了一大片,容易吓坏客栈中的其他客人。
  其实,掌柜的是害怕阿邵死在他们店中。
  在我一番乞求之下,我们最终顺利入了住。其实我大可不必求人,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只消拿出一两金锭放到他们面前,他们自是没有赶人的道理。可出门在外,没钱寸步难行,我的全部家当本就只有十两,为阿邵看病花去五两,如今不过就剩下五两,若不省着点,到时候我与他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这大冬天的,夜宿荒郊野外着实不是个好想法。
  阿邵虽然昏迷不醒,但那张脸儿还是能让人神魂颠倒,掌柜夫人不仅大方的送了我与阿邵每人一套旧冬衣后,还主动的为阿邵煎药。
  因入住之时,我谎称与阿邵是夫妻,又只要了一间房,故而掌柜虽对他夫人的举动不满,却也没闹出什么风波。
  乘着掌柜夫人去煎药的当口,我让店小二为我备了热水,欲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这些时日的提心吊胆与奔波,让我十分劳累,热水沁入肌肤的感觉极好,我却忍不住又想到了阿邵。
  从医馆一路到这客栈,路上遇到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人认识阿邵。
  莫非,他家并不在怀州?
  若他并非怀州人,那他又为何会出现在怀州?
  我想了很久,仍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若我想知道阿邵是谁,大可等他醒了去问个究竟。甩了甩头,脑子里那些各式各样的猜测与想法在此时通通都被我驱逐出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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