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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得想起裴炎与宋家大小姐之间的婚约,神色微变。倒真是忘了这一茬,若是让宋世钊误会,势必不好收场。不过,裴宋两家的联姻之中,到底有几分真诚,谁也说不清楚,在邕州之时,宋世钊不是背着裴毅暗地里私会顾家的人吗?
“顾二哥,你管得似乎太多了些。”裴炎笑容不变,却不掩藏话语中的嘲讽。
“只是提醒你一下,你听也罢,不听也罢,与我又有何干系?”顾西垣不甚介意,待妥当之后,他忽然朝我笑了一笑,道:“这些日子,郡主过的可好?”
行军途中,辛苦是必然的,哪里称得上好?我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他又道:“吃到苦头了吧,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听从某些人的建议随我们一同去前线。”
“与大秦将士一同保卫疆土,吃点苦头又何妨?”我软软应声。顾西垣这人当真有些讨厌,自负,且不坦率,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的人。
顾西垣轻轻哼了一声,道:“没想到郡主除了儿女情长之外,尚且心怀天下,当真让人意外。”
裴炎闻言,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极为用力,拉着我便走,不愿在搭理顾西垣。越过顾西垣身边时,顾西垣的一句话让我的脚步曳然而止,连带裴炎也停了下来。
顾西垣道:“我大哥派人传来了消息,说他正在潜阳等候郡主大驾,郡主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他?”
裴炎握着我的手又用力了些,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感让我陡然从顾西垣的话中回神,裴炎并未给我回答的机会,迅速拉我着我远离站在原地不动的顾西垣。
顾西垣并未跟上我们,甚至不曾动。虽已渐渐走远,我却仍旧隐隐约约听到他的笑声,轻轻的,在我耳畔徘徊不去。
回来时,见到媛真依旧站在早前的地方,一步都不曾移动。她见我与裴炎归来,顿时精神了几分,忙紧跟在我们身后朝营地内走去。
篝火燃烧的光线十分亮堂,让我有些不适应,眼角瞥到不远处巡逻而过的卫兵时,我下意识想甩开裴炎的手,却被他扣得紧紧的。
他不由分说,执意送我回营帐,路过主营帐时,竟巧合的撞上了从里头走出来的宋世钊和顾渊。
宋世钊似笑非笑的看了顾渊一眼,后将视线落在我身上,眼神意味不明,让人难以猜透的想法。而顾渊则平静万分的与我见礼,礼数十足,让人更看不出他的想法。
裴炎与宋家小姐有婚约,而我,和顾西丞亦有婚约在身,裴炎同我之间却又这般的亲密……我神色微僵,裴炎却显得十分坦率。
“放手。”我低声与裴炎说道。
裴炎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仍在我的注目之下松开了手。得了自由后,我镇定而又有礼的越过他们回了营帐。
我虽没有回头,却感觉得到身后有几道视线正紧紧的跟随着我……
次日天蒙蒙亮,大军便开始收营准备继续出发,我出了营地后,却看到了十分惊人的一幕——大军正分成了两大队,其中一列以裴毅、顾渊和宋世钊为首,余下的则以裴炎和顾西垣为首。
我的马车正停靠在中间,裴炎见我到来,策马上前,道:“郡主,寅时藏山守将陈寿命人送来急报,齐人派出精锐部队从水路突袭藏山,故而老臣等决定带五千精兵前去支援。您且随大部队先到潜阳,裴炎顾西垣二人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去支援藏山何须他们三人同时出动?无非是三人之间互不放心,又相互制约着,所以才会选择同行。
我的视线从裴毅身上移向顾渊和宋世钊,末了又落在裴毅身上,颔首一笑,道:“藏山就仰赖三位叔伯了。”
裴毅道:“郡主放心,有您的庇护,我军定能大退齐人。”
我也无心听他们说客套话,道:“军情紧急,你们速速出发吧!”
说罢,与媛真一同上了等候一旁的马车。
只听外头一声令下,大军再次启程,到分岔路口时,我微掀车帘,看到裴毅他们领着五千精兵朝左方那条路而去。
马车飞速的跑动,风掀起了车帘,车窗外的一切风景一闪而过,崎岖不平的路途颠簸感十足,这样的颠簸却没让我觉得有任何不适,反倒平复了一颗焦虑的心。
从邕州到潜阳,若是快马而行,约莫半个月的路程,但若是行军而至,连夜赶路的话,也需二十五日。我与媛真是女子,外出本就不便,多少拖了大军的后腿,故而原本二十五的行程耽搁之下便足足要花上二十八天。
这一路十分顺利,不曾遇到任何意外。
得知大军即将抵达潜阳城之时,我原本平静的心忽然变得躁动,当日顾西垣的话又清晰的响在耳畔。
顾西丞,此时正在潜阳。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错别字。
☆、【第三十二章】
马车的速度已经渐渐缓了下来,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正躺在媛真的腿上,她低头看了我一眼,道:“郡主醒了?我们马上就要进潜阳城了。”
我闻言忙坐起,撩开车帘向外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渐渐变暗,马车旁傍了好几名骑兵,裴炎和顾西垣亦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脑子渐渐清醒后,我便想起来,大军正驻扎在潜阳城外的营帐中,此行进城的,只有我们几人,并数百精兵。
因战局影响,潜阳城戒备森严,我们在城门口被守卫拦了下来,也只那么一小会儿,很快便被放行,马车徐徐进了城,不知开向哪儿。
媛真知道我们要去哪儿,我却没有开口去问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闭上眼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容,我想起了顾西丞,却不知现在的他会是何等模样。我知道顾西丞如今正在这潜阳城内,极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却不免想起他来。十多年不曾相见,他的身影在我的记忆中其实已经变得模糊,但我依然会记得他,因为他是我年少之时痴心恋慕的第一个男子。
过了好一会儿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媛真扶着我下了车。
此时天色已晚,早过了掌灯时分,好在那些灯笼让四周不至于太过昏暗,我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大门上的牌匾上,牌匾上书“潜阳驿馆”四个大字,想必这儿便是我们一行离开潜阳前的落脚点。
裴炎已然步至我面前,道:“满儿累了吧?进去吧!”
我朝他笑了笑,心领了他的好意,与他一同朝内走去,而站在原地的顾西垣一直守笑非笑的看着我,我不喜欢他打量我的视线,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很快便同裴炎越过他走进了驿馆。
潜阳并不若邕州等地富庶,故而这儿的驿馆并不像江南水乡那边精致华丽,虽是如此,房屋布局却自有一番粗犷豪迈,我从未到过西北,这样的建筑格局于我而言颇为新奇。
我被安排在驿馆最好的一个院子中,院子静僻,院门一关俨然将外头一分为二,变成一个独立的居所。许是因为我要到来,居住的厢房内所有的被褥等东西都是新的,放置的东西大多是媛真从邕州特地带来的,就算是余下的极为少数的,也都是燕京女子最爱的物件,整件厢房丝毫不沾染西北的气息。
夜渐渐变深,媛真一直守在我的门外,我对此见怪不怪,也不会强迫她去歇息。
熄灯之后,我躺在床上,平复了心情后,仍有些不敢相信此时的我已经身在潜阳。与顾西垣说的不同,入潜阳驿馆至今,我并未见到顾西丞,也没有人告知我关于他的下落。
早在顾西垣与我说顾西丞在潜阳时,我就努力去做好重逢他的心理准备,本以为一入潜阳便可见到他,当时尚且忐忑万分,谁知一切根本不像我想的那般,此时的心情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失落?
兴许有些。
厢房门口高挂着的两盏灯笼在夜风的吹拂中一晃一晃,微弱的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映入屋内,昏暗异常。
我睁着眼睛盯着那光亮处,脑子里乱纷纷的,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闭上眼试图睡上一宿,却怎么也无法入眠,忍不住又一次睁开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起了些睡意,昏昏沉沉正要入睡之时,半眯的眼眸被屋内那道黑影吓了一条,迅速坐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叫喊,便被人捂住了嘴。
来人一身黑衣,捂得很紧,丝毫没给我开口的机会。他靠到我耳畔低声道:“郡主,是我。”
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
是郝汉。
郝汉见我冷静下来,松开了我的手,我松了口气的同时警惕的看向那扇紧闭着的房门,生怕守在外头的媛真察觉到我屋内有人。
“郡主放心,你屋外那丫头已经中了迷香,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就算她醒来,也全然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郝汉一眼就瞧出我是在担心媛真发现。
他的话让我稍稍安下心,却又忍不住道:“还是小心为上,她是裴家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有两把刷子,并不好糊弄。”
“我明白,咱们就长话短说吧!”郝汉道,“我今夜之行主要是给郡主报个平安信儿,让大家都安心。”
“嗯,当日我去找徐诚时,被告知他们一家都回了西北老家,我正苦恼着如何才能用最快的速度与你们联系上,没想到你们这就找上门了。”我问道:“西北六城,你们怎么就知道我在潜阳?”
话问出口,我忽然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若这些都查不出来,他们西北一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自然有探子回报,”郝汉笑了笑,道:“郡主不妨猜猜咱们的人马如今身在何处。”
我仔细的思索了一番,有许多种想法,最终都被自己推翻,正要放弃时,忽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难不成,在军中?”
大军集结之前,除了各地抽调兵马外,其中有一部分是新征召入伍的,如果郝汉手中这只铁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西北行事,混入大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郝汉闻言赞赏道:“郡主当真冰雪聪明。不错,铁骑如今已经顺利分散混入各家兵马中,待郡主一入大营,就会有人与您联系。”
“铁骑身上可有辨认的标志?我记得之前铁骑靠特制令牌辨认,从未出过差错!”若届时有人冒充铁骑联络我,定会坏了大事。
“以前那令牌已经不能用了,”郝汉附耳与我悄悄说了辨认的方法后,道:“郡主多多保重,我等会随时与你保持联系。”
“为何以前那令牌不能用了?”那据说是铁骑沿用了十几年的辨认方式,从未出过错,可是出了什么大变故才使得郝汉不得不舍弃那方法?
因屋内光线太暗,我并未看清郝汉脸上的表情,他淡淡说道:“这些郡主就先别管了,我先行一步,否则门外那丫头醒来,会坏了大事。”
“嗯。”见他不愿说,我也没有勉强。
郝汉走之时,低声保证道:“郡主放心,西北一行,铁骑定护你周全,保你毫发无伤的离开西北。”
我颔首,郝汉不再多话,迅速离开。待他一走,我立刻起身上前关上了窗,严严实实的落下锁。其实媛真之前已经进我的门窗都关得紧密严实,也不知郝汉是如何做到完好无缺的破窗而入……回床上躺下不就后,我听到门外响起轻微的动静,心下估计是媛真醒了。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之处,轻轻推门而入,脚步轻缓的走到了我床边。
早在媛真进屋的那一刻,我就闭上眼装睡,她在我床边探查了一番,又嗅了嗅四周,见没什么异动后,又离开了我的屋子。
门被关上那一刹那,我彻底的松了口气。
幸亏郝汉下的迷香无色无味,恁是媛真嗅觉再灵敏,也无法嗅出什么。她虽还有些狐疑,至少目前她不会来纠缠于我,也不会对我起什么疑心。
许是郝汉的到来让我觉得安心,我不知不觉竟沉沉入了睡。
入睡之前再次想起方才郝汉的迟疑,不由得想,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让郝汉甘愿舍弃铁骑军特制的密令而换了新的方式?
次日一早,媛真拍门,我才悠悠转醒。
媛真入内服侍我时,不动声色的问道:“昨夜郡主的门窗可都关紧了?”
“昨儿的门窗不都是你帮我关妥的吗?”我故作迷糊。
媛真低头,道:“是奴婢糊涂了。”
我心下偷偷冷哼了一声,待梳洗完毕后,便随媛真一同去用早膳。其实我并无多大胃口,本不想去,却又怕裴炎亲自来请,这才去的。
到之时,裴炎与顾西垣已经入座,见我来了,裴炎扬起嘴角,道:“满儿,坐这边来。”
我看了顾西垣一眼,朝裴炎走去,顾西垣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喝着粥,一言不发。
厅内除了顾西垣与裴炎之外,只有随侍的仆役,再无他人,我入座之后,媛真上前为我舀了一小碗粥,又挑了几个白嫩嫩的馍馍在我面前的小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