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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彪眼神一闪,没有立刻回答天子的疑问,他将茶杯凑到嘴边,闻着带着药味的茶香,浅浅的呷了一口,品了品,才说道:“董卓乱政,山东诸侯起义兵反董,袁绍为盟主,然则诸军唯饮酒高会,不思进取,勇于进兵者只有两人,一是当时只是一个行奋威将军的曹操,一个是当时只是领长沙太守的孙坚。如今天下四王,曹操为其一,孙家占其二,另一个刘备虽是皇叔,可是,他那个皇亲比起当年的刘虞、刘表、刘焉等人来,根本不值一提。陛下,为什么会是这样?”
天子皱了皱眉,不明其意,杨彪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让他十分不解。可是他知道,杨彪既然这么问,肯定有他的用意。他仔细的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一时还真是想不明白。就算是我大汉气数将近,似乎也临不到这四个人为王,就算袁家兄弟无能,但除了袁家,似乎也轮不到这四个人。比如你弘家杨家,就比他们更有资格。”
杨彪笑了笑,没有吭声。此时此刻,一个天子,一个老臣,居然很自然的谈起了这样突兀的话题,却又显得十分自然,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其实汉朝信奉五德说,从来就不相信哪一个王朝可以永远传承下去,就连天子自己也相信刘家的江山迟早会有一天被另外一个姓取代,只是时间问题,特别是天灾**四起的时候,从天子到大臣,都有这样的想法,尽管在镇压反叛上他们从来不遗余力,但对五德说的信仰却并无疑问。从汉朝建立到现在四百余年,说刘家天禄已终,应该让出天下的言论就一直没有断过,天子听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汉哀帝害爱董贤,甚至要把帝位传给董贤,当时的大臣也只是说董贤是个佞臣,也没有说这让位之说是大逆不道。
弘家杨家作为与袁家并称大汉两大家族的著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比曹操这种阉丑之后,刘备、孙权、孙绍这样的小吏之后更有资格成为土德的代言人。
“我杨姓出于姬姓,亦属火德,本当助炎汉,如何能代汉?”杨虝轻飘飘的带过了这个话题,回到正题上:“其实,就算我杨家有这个野心,也不会比袁家强。袁家在经营了四五代人,连曹操、孙坚都是他们的属下,最后又如何?还不是烟消云散,梦醒人亡?袁术死于淮南,袁绍死于河北,哪曾有什么好下场。”
“那又是为什么?”天子更加不解了。
“袁杨这样的经学世家,学问上也许很精深,可是在行动上,绝对不是曹操、孙坚、刘备这样的对手。失败,几乎是必然的。”杨彪端着手中的杯子,眼神有些飘忽的看着帷顶,似乎在自言自语:“陛下,你不觉得孙绍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先帝当年的所作所为很象吗?如果早三十年,孙绍这样的人根本就是不学无术的无行之人。如果没有好的家世,他只怕很难走上仕途。”
天子眼神一闪,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光武皇帝提倡忠孝人伦、道德文章,本不是坏事,只是做得过了,便适得其反。纵观大汉后二百年,比起前二百年,功业相差何止千里?哀平之际,道德沦丧,天下士绅为王莽张目,桓灵之际,道德楷模层出不穷,可是他们给大汉带来的同样是深重的灾难。讲功利,亡国,讲道德,亦险些亡国,这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啊。”
“那……究竟应该怎么办?”天子也糊涂了。
“陛下何不看看孙绍的所作所为。”杨彪轻声笑了,他拨弄了一下手中的杯盖,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不就虚名,而取实利,重工兴商,却又不唯利是图,xiōng中自有大义,较之曹操又进一筹,所以,他才能在短短的几年内就一跃成为大汉最强大的王国,才能成为陛下最有力的支柱。”
“可惜啊,如果他生在先帝之时,也许会成为一代名臣。”
“不会的。”杨彪摇摇头:“如果生在那个时候,他只会成为一个为正人君子所不耻的匹夫。”
天子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不靠谱。他沉默了片刻,见杨彪气息粗重,脸sè潮红,神情疲惫,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笑着说:“杨公累了,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回了洛阳再说。”
“不,陛下,老臣有话要说。”杨彪伸手拉住天子的衣袖,无力的摇摇头:“老臣已经八十有四了,老臣也不知道天还能不能见到陛下。陛下,请容老臣把话说完。”
天子诧异的看着杨彪,见杨彪的脸上泛出一阵不祥的红,顿时大吃一惊,他起身就要叫太医,却被杨彪拉住了。杨彪摇摇头:“陛下,无妨,老臣虽然无力,可是还没到那个地步。陛下请宽坐,容老臣细言。”
天子愣了一下,忍不住双目含泪,他忽然之间觉得,也许这是杨彪最后的话了,不敢怠慢,恭敬的跪坐在杨彪面前,凝神恭听。
“孙绍心中有大汉,他以我大汉为荣,可是他爱护的是大汉上千万的子民,他不希望任何人伤害他们。”杨彪喘了两口气,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天子:“陛下是天子,天下人都是陛下的子民,爱民如子,本是陛下的天xìng,陛下要想让大汉之火延续下去,一定不能忘了这句话。这样的教训已经够沉痛了,千万不要再来一次。否则的话,今日的忠臣孙绍,明日便是覆灭大汉的急先锋。”
天子愕然失sè,怔怔的看着杨彪。杨彪咬着牙,屏息盯着他的眼睛,直到天子失魂落魄的点点头,才松了一口气,喘了两声,才又接着说道:“陛下,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众人皆云此言治国之易也。然,老臣从政六十年,从未见治政有易事,临老方晤,此言治国之极难也。小鲜入釜,火大则易焦,火小则不熟,味重则掩鱼之鲜,味淡则难去鱼之腥,何尝为易啊。”
天子忍不住吞声饮泣,他知道杨彪这是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想着轻易就能恢复大汉的荣光,不要奢望很容易的除掉四王,他们已经羽翼丰满,现在又相处甚好,想要逐个击破无异于痴人说梦。一旦不慎,反而会招来大祸。他知道杨彪所言字字一针见血,因此连连点头,并无反驳之意。
“慎之,慎之。”杨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陛下,老臣想过几天安闲的日子,请辞丞相之职。”
“啊?”天子抬起头,犹豫了片刻才问道:“那……谁当继之?”
“顾雍。”杨彪的眼神开始发散:“顾雍是最合适的人选,大将军,丞相,太尉,都和孙绍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有他们在朝中辅佐陛下,越国一定能成为陛下最可靠的属国。只要有越国在,大汉就不会有危险。”
“让我儿杨修去越国为官。”杨彪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把四王之誓传到各郡县,和越国保持全面的沟通,大汉……大汉一定……一定会再次中兴……”
天子痛哭失声,连连点头。
杨彪的脸上lù出了安祥的笑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大手从天子手中缓缓的滑落。
共和五年正月十五夜,丞相杨彪薨于东海,享年八十四岁。
孙绍等人听到噩耗,都十分惊讶,赶到天子座船上向杨彪的遗体告别。在杨彪的遗体前,天子用沉痛的心情转述了杨彪的部分遗言,孙绍等人相约起誓,一定精诚合作,共扶大汉。很快,天子命令顾雍为丞相,主持杨彪的丧事,同时发出六百里加急,让汉中的杨修前来扶灵,先把杨彪迎回洛阳办丧事,然后再扶柩回弘农安葬。
接下来的谈判有些沉闷,虽然大家各怀心思,但是杨彪的去世还是让每个人都觉得惋惜,他们一边讨价还价,商量四国之间的合作,一边向天子上书,请求追封杨彪,赠谥。经过一番讨论,最后天子追封杨彪为华yīn侯,谥曰文。
因为杨彪的意外去世,原先的谈判进程被打乱了,孙绍只得把进程加快,他先后与曹彰、刘备和孙权达成协议,进一步细化通商的条件,尽量做到双方都能有利。对于曹彰来说,除了通商之外,还有资助他北伐的事。孙绍提出,曹彰在晋阳一带寻找涅石(煤),现在他炼钢和蒸汽机都需要大量的煤炭,东北虽然有煤矿,但是人口太少,不如把生意给曹彰做。山西是中国煤矿大户,在汉代的时候,lù天的煤矿就已经有所利用,曹彰对此也略知一二,现在知道这些东西可以换钱,当然欢喜不禁,眉开眼笑的应了。
孙绍随即又和刘备、孙权洽谈,和刘备谈的是合作征服南疆的事情,刘备怕孙绍趁机进入他的地盘,所以只想和孙绍买军械,不敢要孙绍出兵帮忙,孙绍暗笑,却做出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直到刘备找到关凤说情,这才勉强应了,同时商定平定南疆之后,合作开通蜀中到扶南和天竺的商路。
魏吴蜀之中,吴国被三国夹在中间,无仗可打,好在孙绍也没忘了他,一面签订大量的订购合同,一面告诉孙权,在豫章县有上好的瓷土,用来烧瓷最合适了,你如果找到了,我派我这边最好的瓷工去指导,烧出来的瓷器,我可以包销,价钱肯定让你满意。孙权将信将疑,但是看孙绍的样子,又不象是逗他玩,便先记下了。
谈完了生意,孙绍最后说道,现在天下太平,吴国无仗可打,再养那么多兵,你不觉得冤吗?裁军吧,把那些食邑收回来一些,要不然的话,我就是给你再多的合同,你也发不了财,全被那些人拿去了。孙权一听这话就敏感起来,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警惕,孙绍哈哈一笑,也不再深说,他知道这是孙权心里的一根刺,不需要说太多,孙权肯定也会这么办的。
正月底,紧张的谈判结束之后,东海会盟圆满成功,大家尽兴而散。天子带着杨彪的遗体,在赶来接驾的大将军关羽的护送下,离开了东海。关羽接到诏书之后,正如孙绍所料,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一点也没感觉到自己是被人挤出来了。他立即按刘备的命令把大军交给了张飞,又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一番,这才带着两千部曲火速起程,赶到东海见驾。在东海和孙绍、关凤盘桓了几天之后,依依惜别。临走时,孙绍送了一个大礼给他——两百架连弩,孙绍说,你到洛阳之后,先把八关的兵权收过来,好好整顿一下,将这些连弩安装到八关,守住了八关,就守住了洛阳。以你的神威,再加上这两百驾连弩,我相信没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挼你的虎须。把关羽说得心情舒畅,意气风发。
随关羽而来的,有他的长子关平和次子关兴。关平跟了关羽一辈子,这次还是跟着关羽去洛阳上任,关兴则留在关凤身边,准备跟着孙绍历炼一段时间,再决定去留。
刘备和关羽同路,两人一路上同榻而眠,畅谈往昔岁月,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的三人一起征战的时光。在分别时,关羽还郑重的对刘备说,南征的事让翼德去吧,孔明心思太多,已经是丞相了,再掌了兵权,恐怕不是好事。刘备应了,两人撒泪而别。
曹彰带着五千精骑,和关羽一起护送天子回洛阳。关羽是大将军,他是车骑将军,以后就同殿为臣了,更重要的是,如果要西征,就肯定要借助蜀国和越国的力量,和关羽搞好关系就非常重要。曹彰虽然不善于溜须拍马,但是他和关羽的脾气差不多,又和孙绍很谈得来,关羽对他倒是颇看得顺眼,两人一见如故。
在洛阳城外,曹彰辞别了天子,一路赶回邺城。进了城,他连梳洗都没来得及,让人把孙绍送的礼物给夫人送去,自己带着几个亲卫直奔铜雀台见曹操。曹操正在听曹丕汇报工作,看到风尘仆仆的曹彰,他面无表情的示意曹彰坐下一起听曹丕说政事。
曹丕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冲着曹彰笑了笑,然后平静如常的把最后两件事说完了,这才笑道:“子文,辛苦了,这一趟和诸王斗智斗勇,成绩不错啊。”
曹彰笑了笑,带着几分矜持:“兄长过奖,只是借父王的威风而已。”
“借我的威风?”曹操嘴角一挑,顺手抓起案上的一张纸扔了过来,纸在空中晃晃悠悠的,象是一片落叶飘落到曹彰的面前。曹彰弯腰捡起来看了一眼,正是载有四王折箸为誓,不在大汉境内起刀兵的大汉公报。
“父王?”曹彰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曹操,嗫嚅道:“当时情势所迫,儿臣不得不如此。”
“形势所迫?”曹操哼了一声,怒气勃发:“我看你是自己早就想这么说了吧。”
曹彰尴尬的一笑,事情正如曹操所说,可是他却不敢承认,生怕曹操发飚,将北伐的大好前景全部毁了。曹丕见了,连忙打圆场道:“子文xìng直,他和孙绍比武还行,比这些huāhuā肠子,他肯定不是孙绍的对手,想当年我在宛城也吃过孙绍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