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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凤看着已经年近花甲的关羽,忽然悲从中来,她起身扶着关羽的手臂,眼圈一红:“父亲,女儿舍不得你。”
关羽也十分难受,他伸出大手,盖在关凤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傻孩子,女儿大了,总得嫁出去的。好在江东也不远,届时候常回来看看老父便是了。这是喜事,不要伤心。”他劝着关凤,自己却不住的湿了眼眶,生怕被关凤看见,连忙扭过头去,用手擦了擦,这才回过头来强笑道:“你要是孝敬老父,以后让他免费供应我的酒便也是了。”
关凤知道关羽这是故意开玩笑,更觉得难受。她轻轻的抚着关羽的左臂:“父亲,女儿去了,以后天阴,谁来给你熨这酸疼的手臂啊。”
关羽再也忍不住了,他伸出大手,将关凤搂在怀里,老泪纵横。他的左臂曾经中过流矢,贯穿了整只手臂,后来伤口虽然好了,但是一到阴天就酸疼不已。以前都是关凤细心的用热水给他敷,现在女儿要嫁人了,再也不能给他敷了,也许,他们父女再也见不着面了。孙刘之间虽然是盟友,可是关系一直很紧张,身为大将的关羽知道,这种紧张的关系就象是弓弦一样,终有绷断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关凤将是何等的心情。
但愿不要让自己看到那一天。关羽忽然有一种希望,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不要看到孙刘再次交兵。
第九十七章 下马威
建安二十二年正月,张承接到了孙权的回复,随即向刘备辞行,带着刘备赏赐的一大批财物沿江而下,赶往荆州。本来成亲的礼节很复杂,要经过六道程序,但是现在双方都忙着打仗,所以把程序全部省略了,关羽派关平将关凤和嫁妆送往江陵等候,孙绍连迎亲都免了。
顺江而下,说一日千里当然有些夸张了,可是比起逆流而上却着实快了许多,只用了五天,孙绍一行便到达江陵。送聘的车骑将军长史孙邵,江陵守将糜芳和送亲的关平已经在码头相迎,长长的送嫁车队旁,站着横眉冷目的二百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
张承开始没在意,和孙邵见了礼之后,又和糜芳、关平寒喧了几句以后,便请关凤上船,却等看到那二百大汉搬完了嫁妆却不下船的时候,他有些愣住了:“这是?”
关平笑得有些勉强:“这次我妹妹出嫁,主公赏赐了许多财物,家父生怕财物众多,引起宵小觊觎,所以派人沿途护送。这二百人,嘿嘿嘿,原本就是我妹妹的亲卫,家父心疼妹妹远嫁,生怕她在建邺孤独,所以让他们护卫我妹妹,嘿嘿嘿,也算是嫁妆的一部分。”
张承沉下了脸,却不好说什么,人家愿意多给嫁妆,你还有什么意见。只是这二百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孙权看到了,难免会有芥蒂。他转过头看着孙绍,希望他出言婉拒,却看不到孙绍的人影,再一问,才知道孙绍已经钻到关凤的船舱里去了。
张承很尴尬,也不好多说,只好拜别了糜芳,和孙邵、关平一起上了船,扬帆起航。
孙绍笑嘻嘻的坐在面带红晕的关凤面前,对怒目而视的关小青视而不见,他打量着满舱的财物,乐得眉开眼笑:“我那岳父真大方,送这么多的东西,大概把家当送了一半了吧?”
“这是送给我家小姐的……”关小青很不高兴的说道,话刚说了一半,孙绍突然沉下了脸,手指轻轻的敲着面前的案几,冷冰冰的说道:“一个侍女居然敢在姑爷面有这么放肆?这是谁家的规矩?”
关小青一下子愣住了,求助的看着关凤。关凤愣了一下,挥了挥手,关小青只好撅起嘴巴退了出去。孙绍哼了一声:“等会儿再走。”
“还有什么事?”关小青怒视着他。
“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江里去?”孙绍一拍案几,大声喝道。
“你——”
“你什么你?再敢多一句嘴,老子立刻宰了你。”孙绍大怒,戟指关小青大喝:“滚下去,给老子送点酒菜来,快点。”
关凤皱了皱眉,脸色很难看,盯着孙绍看了一会,又叹了一口气,示意关小青去办。关小青气得一跺脚,转身走了。
“你这是给我下马威吗?”关凤看着怒气未消的孙绍,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缓和一些。孙绍看了他一眼,这才气哼哼的坐下:“是你们先给我上眼药好不好?”
关凤神色一黯,没有吭声。关羽给她置办的嫁妆里面,本来没有这二百亲卫,是接到了刘备的命令之后临时决定的。关凤当时就觉得不妥,特别向关羽说过,关羽却只是叹气,也不解释。关凤就意识到其中有问题。孙绍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孙权可以由得他胡来,却绝不允许他带兵,现在突然陪嫁过去二百精锐,这不是给孙绍出难题吗?
“再说了,一个侍女居然敢对新姑爷发脾气,不治治怎么行?”孙绍看着脸色铁青的关小青和强忍着笑的桥月送上酒菜,又指着桥月说道:“如果我的侍女给你脸色看,你会怎么想?”
关凤强笑了笑,欠身施礼:“是妾身管教不严,请夫君恕罪。”起身又严肃的对关小青说道:“还不给夫君陪罪?”
关小青见关凤这么说,倒也不敢反抗,委屈的给孙绍陪了罪,这才退了出去。
“夫人。”孙绍拈起一颗盐豆扔进嘴里,慢慢的嚼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夫人想必也知道我在江东的情况,我就不细说了。这二百人是岳父给你的嫁妆,我也不好退回去。只是到了建邺,我希望夫人还能体谅我的难处,不要太过张扬。”
关凤缓缓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嫁入君门,自然一切听从夫君安排。”
“这样就好。”孙绍叹了一口气,“我也好,你也好,我们都是棋子,身不由已。左将军他们在想什么,我大致也能猜得出。我不怪岳父,也不怪你,只是要费一些心思,不让我那叔叔生疑才好。我那岳父是个好面子的,真要退回去了,恐怕他无法接受。”
关凤见孙绍到这个时候还为她着想,心中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神色之中多了几分担心,见孙绍愁眉紧锁,她关心的问道:“夫君……可有化解之法?”
“办法总是有的,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想到而已。”孙绍挠了挠眉梢,又展颜而笑:“好在还有十来天时间呢,且不急。唉,我说,我们这就算是成亲了吧?”
关凤一时没搞明白孙绍说的意思,茫然的看着孙绍。孙绍指了指关凤,又指了指自己,露出一脸的坏笑,正如那天在窗口吓关凤一跳一样:“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吧?”
关凤这才明白,脸一红,低下了头,声音低得和蚊子叫一样:“尚未拜堂,还算不得夫妻。”
“可是……”孙绍也压低了声音,凑到关凤面前,闻了闻关凤头上的发油香味,伸手拨了拨关凤头上晃晃悠悠的金步摇:“我在成都无一日不思念夫人,如今总算见了面,却又如何舍得离开夫人半步?”
关凤的耳垂都红了,既觉得孙绍孟浪,心里又甜滋滋的,十分受用。
“再说了,事急从权,我们这本来就是急事急办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那些俗人的眼光。”孙绍伸出手指挑着关凤的下巴,将她红得能滴出血的俏脸抬了起来,挤了挤眼睛,坏笑道:“夫人,你就从了我吧。”
“夫君请自重。”关凤又羞又恼,伸手拨开了他的手指,将头偏了过去,沉下了脸。孙绍却顺手抓住她的手,然后挪了过来,依着她坐着,将她的手抬到鼻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满意的赞道:“果然还是那个味道。”
“什么味道?”关凤不解的看着他。
“还是那天晚上的味道。”孙绍一副很心醉神迷的样子,放松了身体靠在舱壁上,轻轻的将关凤拉了过去,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惬意的说道:“我在成都那些天,每天夜里都梦到你,醒来的时候,仿佛还能闻到这样的香味。夫人啊,你有没有想我?”
关凤虽然比平常女子豪爽得多,也被他说得害羞不已,想要起身离他远一点,偏偏又被他搂得紧紧的,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听着他那些羞人的话语,关凤挣扎了片刻,便放弃了抵抗,伏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却不肯说话。
孙绍双手搂着关凤的纤腰,将脸贴着关凤的脖子,轻声说道:“我做了一首诗,你想听么?”
关凤侧过脸,如波的眼神瞟了一下孙绍,期待的点点头。孙绍微微一笑,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关凤眼波流转,羞意更甚,却又说道:“是夫君的真心话吗?”
“当然是。”孙绍指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亟之,天……”
关凤伸出手,轻轻的掩住孙绍的嘴,悠悠的叹息了一声,放松了身子,象一只猫也似的蜷缩在孙绍怀中,半天才喃喃说道:“妾生也幸,得遇夫君,愿将此生托付。至于家国事,非我女子所宜问,一切全听夫君安排。”
一肚子委屈的关小青听得舱内没了声息,生怕关凤吃了亏,很想进来看一看,可是一想孙绍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有些胆怯。桥月见她心神不定,眼神总不住的往船舱里看,忍不住吃吃的笑道:“姊姊莫要担心,我家少主惯是会心疼人的,一定不会欺负夫人。”
“这可难说。”关小青见桥月聪明可爱,也不忍恶语相向,再说了,她跟着关凤进了孙家的门,就和桥月一样是妾的备选,论资历,她要还比桥月浅一些,这个时候得罪桥月显然不是适宜的。她眼珠一转,眼神便有些调笑的味道:“我看少主是个不老实的人呢,妹妹可曾……”
桥月一愣,忙不迭的摇头,又掩着嘴笑道:“我家少主不喜欢我这样年纪的,姊姊这样的才合他的心意,依我看,姊姊倒是要小心些。”
第九十八章 月涌大江流
张承在船舱里等到半夜,孙绍才脸带酒气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张承对面,看着张承笑道:“仲嗣兄还没休息?和我那妻兄谈得可投契?”
张承没好气的瞪了孙绍一眼:“奉先,还没有拜堂,你就和夫人厮混在一起,未免有些失礼吧。”
孙绍嘴一歪,不以为然的的笑了笑,伸手拿起案上的茶壶,却发现是空的,他招了招手,示意刚走进舱来的上官雪菲去烧茶。上官雪菲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接过茶壶出去了。
“仲嗣兄,想好怎么解释那二百精锐了吗?”孙绍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承。
张承正为这事烦呢,听孙绍问起,撇了撇嘴:“你还记得这二百人呢,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呢。”
“要不是看到仲嗣兄,我的确是忘了。”孙绍笑笑:“有仲嗣兄在,我有何忧。”
“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张承又好气又好笑的敲了敲桌子,提醒孙绍谁是当事人。
孙绍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错了,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这算什么话。”张承啼笑皆非。
“我有什么难的?”孙绍一摊手,无所谓的说道:“我大不了回吴县去,不当这个有名无实的校尉了,反正建邺的酒坊现在已经正常运转,有我没我一个样。我回吴县,每年有几百金的收入,盖一所大宅子,以后就这么终老天年,有什么问题?倒是你,第一次出使就办事不得力,还带回一个大麻烦,难道你愿意和我一样白身终老?那行啊,我免费送你一宅子,就在我旁边,我还跟你说,我地方都挑好了,就在富春山里头。你去不去?”
“你……你怎么这么惫赖?”张承气极反笑:“你真打算回吴县去?”
孙绍却不笑了,脸色严肃得很可怕,眼神灼灼的盯着摇曳的灯火,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仲嗣兄,你回去之后,在至尊面前告我一状,就说我在成都举止失当,行为乖张。”
“为什么?”张承吃了一惊,连忙收起了笑容,向前挪了挪身子,盯着孙绍的眼睛说:“你在担心什么?”
“还用问吗?”孙绍冷笑一声:“刘备让关羽陪嫁二百精锐,摆明了是提醒至尊,让他防备我,防备我是假的,其实是防备关羽,免得他借这次联姻而与江东有所勾结,同时让至尊落一个苛刻之名。”
“至尊圣明,应该不会上当的。”
“至尊是圣明,可是人言可畏。”孙绍苦笑一声:“你不觉得,这次至尊太看重这桩婚事了吗?孙家和曹刘联姻都不是第一次,可是哪一次这么高规格的?居然要文武君臣一起到贺,送的聘礼也多得离谱,这是普通的联姻吗?恐怕真是孙登成亲,也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张承没有说话,他心里一直隐藏着的疑问被孙绍挑了出来,也觉得事态有些严重。孙权派人通知张承的时候,也派人送出了非常贵重的聘礼。聘礼不是以讨逆将军府的名义出的,而是以车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