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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桥掩着嘴,嗤嗤笑道:“曹公的诗句,哪有我置喙的地方,还是请姊姊点评吧。”
大桥哑口无言,又羞又恼的瞪了小桥一眼,小桥笑得更开心了。孙绍不明所以,茫然的摸了摸脑袋,转头看向周循等人。
周循听说是曹操的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强出头指摘诗的不是,要不然今天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曹操虽然是敌人,可是曹家父子的才情却是有目共睹的,作为世家子弟,自然不会因为他是敌人就故意诋毁他。
周胤却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兄,老贼的诗句虽然颇佳,可是身为江东孙氏宗族,你录他的诗也就罢了,但是用‘敬录’二字,好象有些不妥吧?”
大桥听了,眉头一皱,起身看了一眼面前的诗稿,落款果然是“敬录曹公诗一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周胤的话虽然有些妒嫉的成份在里面,但是以孙绍的身份,用敬录这两个字确实有些不妥。她迅速的考虑一下,张嘴就准备给孙绍解围,孙绍却微微一笑,抢在她前面开了口。
“阿胤,你可知道这首诗是曹公什么时候写的?”
第十章 内战与外战
周胤根本没读过这首诗,哪里知道这是曹操什么时候写的,他扭过脸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管他什么时候写的,总之你对这个老贼都不应该如此敬重。”
“不然。”孙绍一摆手,从容自若,大桥见了他这副模样,心里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孙绍气度沉稳,浑不似从前的那个急躁轻佻的样子,让人下意识的对他有信心。更何况他现在谈论的是她一直心仪的英雄曹操,自然更是上心。她当然知道这首诗是曹操征乌桓回师时所作,隐隐约约的已经猜到了些孙绍的理由,而那个理由,似乎也正是她要向小桥解释的,但从孙绍嘴里说出来,就理由气壮多了。
“建安十二年,曹公北征乌桓,轻装急进二百里,与蹋顿战于白狼山下,诸将奋勇当先,所向无前,斩蹋顿以下名王十余人,胡汉降者二十万口,斯役也,胡虏胆破,蛮夷心惊,直接卫霍横绝漠北的丰功伟绩,一战而乌桓安定,为我大汉所驱,试问近百年来,有哪位汉人将军对蛮夷有如此大胜?愚以为,唯有段公破东羌之战近似之。”孙绍前世对三国人物最敬佩的就是曹操,不仅对他的诗歌倒背如流,对他征乌桓这一段史实也知之甚祥,当下侃侃而谈,将曹操作《观沧海》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不仅是周循兄弟听得心血澎湃,就连这些对这段史实并不陌生的大桥、小桥也听得如痴如醉,要知道南北隔绝,她们虽然比较留心,知道一些曹操征乌桓的大致情况,但远不如孙绍说得这么详细,这么绘声绘色。
孙绍慷慨激昂,声如洪钟:“如今汉室颓丧,群雄并起,争的只是谁能续炎汉之正统,然而这些都是我汉人内部之争,而曹公征乌桓却是我华夏对异族之征服,诚以为,曹公虽是国贼,却是我汉人的英雄。大丈夫,当如是。绍虽为江东宗族,却以为对这样的前辈英雄当致以敬意。我想就是我大父、阿翁,抑或是至尊在此,也不会有所非议。”
周胤哑口无言,曹操和他们的大父周异曾经是同僚,也是他们的祖父辈,他们的父亲周瑜虽然与曹操为敌,但是对曹操的用兵能力也是赞叹不已的,孙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当年孙坚和曹操一样,都是关东诸侯中坚决与董卓作战的为数不对的愤青份子,孙策、孙权兄弟虽然与曹操为敌,但是名义上还是大汉的臣子,孙策的讨逆将军,孙权的讨虏将军,都是由曹操表封的,虽说孙家自立之心已经明白无误,但是汉帝在一天,他们就依然是汉臣一天,与曹操是同僚,哪怕是打得头破血流,表面上却依然是留着最后一层遮羞布,所以孙绍这句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是他们却不好反驳,更何况孙绍称赞曹操是站在华夷之辩的高度,他们就是想反驳也无从反驳起。
看着面面相觑的周氏兄妹,大桥满心欢喜,嘴上却斥责道:“阿满,好在这里都是至亲的人,你便说得放肆些,也不会传出去,只是在外人面前,你可不能这么说,免得引起物议。”
孙绍欠身施礼:“阿母教训的是。二位贤弟,我孙绍只是一介武夫,不通文墨,笨嘴拙舌,有说得不妥的地方,还请贤弟海涵。”
周循和周胤苦笑一声,你这么灵牙利齿的还笨嘴拙舌,那我们还混不混了?
周玉撇了撇嘴,酸溜溜的说道:“大兄眼里只有二位兄长,却没有小妹我么?”
孙绍咧嘴一乐:“玉妹妹惠质兰心,有如解语之花,自然无须愚兄关照的。”
“解语之花?”周玉眼珠一转,虽然不知道这词的出处,但听起来显然不是坏词,顿时眉开眼笑:“大兄过奖了。大兄,你可愿意传授小妹书道一二?”
孙绍连连点头:“能得小妹青眼,愚兄喜不自胜,敢不从命。”
周玉咯咯的笑着,欠欠身:“那好,我这可就算是拜了师了。”
小桥含笑看着几个孩子逗趣,转脸对大桥笑道:“姊姊,你调教有方,阿满可是大有进步啊。”
大桥笑了笑,瞟了一眼小桥:“妹妹说笑了,这是他自己长进,可和我没什么关系。”
“姊姊谦虚了。”小桥笑道:“阿满,你说是不是啊?”
孙绍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小姨说的是,没有阿母的教诲,我这块顽石哪能和几位兄弟坐在一起说笑啊。”
众人齐声欢笑。
时间不长,小桥吩咐开席,仆人们将一道道菜搬了上来,在每人面前摆上一份。孙绍扫了一眼面前的食案,暗自咋舌,菜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是每样都比较上档次,鲈鱼、牛肉这些当家菜一个不少,就连米饭都是雕胡米,一颗颗饭粒如玉一般晶莹,看起来就赏心悦目。餐具也比孙家的高档,一律是镶了银边的扣器,就连筷子都是镶了银扣的象牙箸,掩饰不住的富贵。
小桥也知道大桥胃口不好,特地准备了些家乡菜,大桥睹物生情,着实吃了几口,而孙绍却不管那些,抄起象牙箸大快朵颐,反正自己就算写得一手好书法,也不会让他们立刻把自己当成雅人,那就没有必要假客套了,甩开腮帮子一顿猛吃,直吃得汤汁淋漓。相对于他的生猛,对面的周氏三兄妹可就文雅多了,一个个默不作声、温文尔雅的吃着饭,一点声音也没有。
大桥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小桥准备的家乡菜虽然引人怀念,可是对她来说还是油腻了些,服侍她的桥英见了,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大桥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小桥,小桥连忙说道:“姊姊有话不妨直讲,是不是妹妹的手艺生疏了,不合你的胃口?”
大桥尴尬的一笑,没有回答,桥英施了一礼,恭声说道:“敢告周夫人,夫人她胃口欠佳,虽有美食当前,却难以下咽。我们车上带着少主让人熬的粥,颇合夫人胃口。奴婢想去将粥取来,夫人担心你见外,所以有所迟疑。”
小桥听了,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正在埋头猛吃的孙绍,虽然有些尴尬,却还是说道:“自家姊妹,有什么好见外的,既然有可口的粥,何不速速取来。”
桥英应了一声,对站在一边的桥月摆摆手,桥月快步出了门,到自家的车上取来了一直温着的粥罐,给大桥装了满满一碗,又将准备好的蔓青丝盛了一碟。粥香喷鼻,大桥立刻有了食欲,捧起粥碗就喝起来,那副样子看得小桥都有些羡慕,她吸了一口气,脱口赞道:“好粥,色香味俱全,难怪姊姊连我准备的家乡菜都没心情尝了,就是我看了,也是馋涎欲滴呢。小月儿,快给我也盛上一碗。”
第十一章 野调也堪听
周循等人相视苦笑,阿母也真是,自家准备的美食不吃,倒看上客人准备的粥,这未免有些掉份了。可是纵使如此,他们也只能看着小桥捧着粥碗一口接一口的吃,速度之快,神情之愉悦,让他们目瞪口呆。而大桥居然也是吃得那么香,更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大桥吃饭少在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了,忽然看到大桥一口气连喝两碗粥,纵使他们有涵养,也觉得不可思议。
更重要的是,这粥还是孙绍熬的,那个只知道练武的粗人还会熬粥?
看着还在胡吃海塞的孙绍,周氏兄妹三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不可理喻的表情,精心烹制的美食也没了滋味。
各怀心思的吃完了饭,仆人们撤了菜,又流水般的端上了酒。汉代的饮酒习惯与后世有些区别,不仅是先吃饭后喝酒,而且喝酒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的菜,只有一些佐酒之物。汉代的酒都是酿制酒,如果是买的,那就是过滤过的,而如果是家酿,一般是连酒糟一起搬上来,现滤现喝。因为酿的酒度数本来就不高,一旦过滤之后摆放的时间长了,酒香就会散许多,所以有钱人家通常都是家酿,而且是现滤现喝。
酒端了上来,仆人们将一杯杯过滤好的酒摆上各人面前的漆案,一直有些郁闷的周氏三兄妹有些兴奋起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的闪过狡黠的笑意,同时起身,端着酒杯来到大桥面前,躬身施礼,用清脆的声音齐声说道:“循儿(胤儿、玉儿)请为姨母寿。”
大桥吃饱了粥,孙绍又给她长了脸,精神物质双丰收,再加上昨天为孙绍准备了好久,知道孙绍今天就在随后的酒席中赢不了眼前这三个小人儿,至少也不会太丢人,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心情十分愉快,端起酒杯浅浅的饮了一口。
周氏三兄妹坐回席,仆人又斟满酒,三人再次来到孙绍面前,向他敬了一杯酒。随后孙绍起身为小桥寿,再回敬三兄妹,这算是一巡过了。
接下来,便到了戏肉部分。周循起身,给孙绍斟满了酒,朗声唱起了劝酒辞,同时摆动双袖,转动身子跳起了舞,舞姿虽然并不复杂,但是优雅得很,本来长得就好看的周循喝了点酒,脸上泛起红晕,越发的显得唇红齿白,俊俏迷人,这一且歌且舞,就更是漂亮了,颇比几分那前世的著名京剧贵妃醉酒片断。
孙绍带着三分浅笑,随着周循的歌声打着拍子,他虽然对汉代的音乐并不太懂,但是拍子还是打得准的。周循舞完,孙绍饮了酒,接着周循又上前,再来一番,只是他的歌舞比起周循来少了几分优美,却多了几分豪气。最后是周玉。周玉几杯酒下肚,白净的小脸上已经堆起了云霞,更加娇俏动人,对于孙绍来说,这么一个漂亮的小萝莉在眼前一站就够赏心悦目、当浮一大白了,更何况她还扭着小蛮腰,唱着小曲呢,自然是连呼痛快,一连喝了三大杯。
大桥、小桥坐在上首,看着小辈们嬉闹。小桥知道这兄妹三人虽然有些小心思,却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好胜心作祟而已,并无恶意,只是担心大桥面子不好看而已,她留神了一下大桥,却意外的发现大桥神情也很坦然,并不象以前那么尴尬,不免有些好奇。孙绍好久不来了,这次来里外透着古怪,难道有什么奇遇不成?有了这个想法,小桥自然对下面孙绍的表演上了心。
在周府大小四人的注视下,孙绍喝光了杯中的残酒,又让人添满,这才站起身来,带着歉然的笑意拱拱手:“大弟大妹的轻歌曼舞在前,着实让我为难了。你们都是雅人,我只是个武夫,实在不擅此道。”
周循听了,绷紧的心思这才放下,看了一眼弟妹,又大度的笑道:“大兄,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这里没有外人,歌之舞之,不过是大家一点乐趣,你又何必如何拘束,岂不失了饮宴的本意。”
“正是,大兄且莫推辞,舞上一回便是了。”周胤见孙绍服软,心里也痛快起来,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将一大杯酒倒进嘴中。
“是呢,大兄如果不愿意歌舞,不妨说个笑话来听听也可以啊。”周玉见孙绍那一封被逼无奈的样子,在舒心的同时又有些不忍,便说了个折衷的法子。在酒宴上,实在不能唱歌、跳舞的人也不是没有,说个笑话,逗大家一乐,意思到了也便是了。
孙绍暗自感慨,周家兄妹虽然有些傲气,但到底是世家出身,有周瑜遗风,并不欺人太甚,以前的争斗意气,倒是本尊孙绍自己太在意了。他想了想,冲着周循曲了曲身,笑道:“今天是送阿循出征的酒,如果仅仅是讲个笑话,未免有些不够诚意。这样吧,我就用军中的横吹勉强奏上了一曲,且当为阿循壮行,祝阿循马到成功,旗开得胜,重现姨父当年大破曹军的威风,如何?”
周循一听,心中大慰,孙绍说的这一番话在他听来再自然不过了。横吹虽然是军中之乐,用来给他这个未来的将军壮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