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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枣笑道:“承你吉言了。”
少年呆了呆,方才坐在另一边,垂头感慨:“在遇到聂姑娘之前我还真不相信有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守这么长时间。”
聂枣动了动唇,道:“我也没想到。”
她原本并不是个固执坚持的人,富贵惯了便很少去争取什么。
当年颜承衣退她的婚,她也只是难过了一段时间,却没想过上门质问颜承衣,更没想过改变他的观念,非要让他喜欢上自己。
他不喜欢她,也就罢了。
反正她还可以喜欢其他人。
但到了后来,无论父母家人友人甚至丫鬟下人都没有了,她只剩柴峥言了,便拼尽一切也想要死死抓住他。
久而久之,成了信念。
然而,如今这信念也开始摇摇欲坠。
“若我将来也能遇到一个如聂姑娘这样待我的女子就好了。”
聂枣抿唇笑笑,没再说什么。
***
聂枣和小乐轮换着每人守三四个时辰,虽然微弱,但柴峥言的脉息始终存在。
二十个时辰后,聂枣才稍微放下心。
莫神医又开了几服药,让聂枣喂给柴峥言。
柴峥言始终没醒。
天气转冷,冬日里第一场雪毫无防备来临。
隔壁院子里,两个吵吵闹闹的孩子一边堆着雪人一边打起了雪仗,跑过聂枣院子的时候,还探头望了两眼。
矮墙里两株寒梅悄然绽放,幽香阵阵。
聂枣摘了一些梅花瓣坐在门前泡茶,柴峥言的房间里门窗紧闭,还熏着药香,没病之人呆久了也会觉得头晕目眩,呼吸不畅。
久了隔壁一个黄袄少年也终于探头进来:“漂亮姐姐,你也是来这看病的吗?”
聂枣点头,温和道:“我带我夫君来看病。”
少年许是看聂枣寂寞,想拉她一起堆雪人,但最终聂枣还是拒绝了。
望着满地莹白,聂枣倒想起有一年。
那时候她也才□□岁,跟着父亲到禁宫中赴宴,在筵席上呆了没一会,就腻的不耐烦,正巧太子哥哥示意她出去玩,她就跟着溜将出去。
禁宫花园里已经来了好些孩子,在雪地里跑来跑去,互相丢着雪团。她看得眼睛发亮,很快便提着裙裾加入进去。
三皇子一派起初还自矜风度,站在一旁回廊不肯同流合污,太子带头砸了个大雪球到三皇子身上,这一派的其他公子哥也不甘示弱,雪球飞来横去,当时又都是半大孩子,只是稍稍沉稳些的夏重明也忍不住收了折扇朝太子殿下回了一个雪球,于是,便成了一场彻底的混战。
她平日在家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眉飞色舞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乐极生悲,跑动时没留神被裙摆绊了一跤,她一头栽进了雪地里。
当时人来人往乱成一团,她又穿了件雪白的袄子,跌进雪里毫不起眼,挣扎半天都爬不起来。
就在她快绝望之际,有人抱着她的腰,将她送到了边上回廊的椅子上。
她狼狈地抬起头,头上雪扑朔朔落下眼睫。
“摔伤了没?”
脸上有围领护着还好,手上却擦破了两块皮,疼得她直抽气。
来人看了一眼她的手,叹了口气,片刻后拿来药膏,给她轻轻涂上:“女孩子就别跟着打什么雪仗了。”
她看着他低下来的清雅面容,撅着嘴不说话。
“不高兴?不高兴就先回去。”他挑眉道。
“回去就回去!”
她刚站起身,就觉得膝盖一阵刺痛,差点没又摔了下去。
“腿也……?”
她只好点点头。
他又叹了口气,背对她弯下腰:“算我倒霉,上来,我背你回去。”
她趴在他的背上,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心砰砰跳,快回到筵席时,才道:“……承衣哥哥,谢谢。”
颜承衣没说话,反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当年颜承衣待她虽然冷淡,但也并非全然无情。
不然她也不可能会产生感情。
后来变成这样也是聂枣始料未及,不过也真是……一晃这么多年。
***
扫干净门前的积雪,聂枣又喂了一碗汤药给柴峥言,替他擦了擦身,又起身准备重新替香炉换香。
刚打开香炉,忽然听见耳畔响起一声微弱的痛呼。
聂枣的手一抖,骤然回头,差点把香炉盖摔在地上。
柴峥言终于醒了。
他苏醒的很慢,隔了一会,才动了动手指,大约一炷香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聂枣已经不想哭了。
她握住柴峥言的手,问他:“你怎么样了?”
柴峥言动了动眼睛,缓缓启唇,声音沙哑低沉:“疼,头疼。”
“没事。你先别动,也别起来……我去叫莫神医来给你看看。”
“好。”
聂枣这便准备起身,却又听柴峥言道:“你……”
“我?”聂枣以为是这些年过去,她样貌有所变化,柴峥言不敢确定,便道:“我是姜随云,距离你昏迷已经过去十年了。”
“姜随云……是谁?”
聂枣的心,刹那凉透。
“他不记得了?”
莫神医点点头:“看样子是,他颅内伤口未完全愈合,我也不敢做过多检查……不过看来目前为止没有其他病症,至少性命无虞,失忆或许只是一时,也许时日长了他便能想起来了。”
柴峥言虽醒来,但肺腑伤势未愈,仍需流水般吃药。
那朵炎阳花也被莫神医碾磨成粉,每日按分量入药,以孕养柴峥言心脉。
她被忘记了。
聂枣起初也觉得胸肺一阵气闷,但实在要感谢令主……打击太多,她如今的接受能力也随之水涨船高。
她一边照顾柴峥言,一边将过去她同柴峥言的事情一点点告诉柴峥言。
“原来是这样……”柴峥言若有所思,“我们是恋人,我为了保护你而重伤,而你为了凑够救我的钱一直在替一个叫令主的人做事,直到今日我醒来……这么些年都是你在照顾我?”
前次令主假扮也说过类似的话。
聂枣忽略掉心头的不适,道:“算是……不过你既然醒了,此地我们也不能久留了。”
“是因为那个……令主?”
“是的。”聂枣道,“他若知道你醒了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我们现在要离开了,你常用的药我都已经备齐了,等你身子稍微好些我们便启程离开这里。”
“留在这里很危险?”
聂枣点点头:“是的。”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要启程便尽早吧。”
“好,我去准备一下。”
她信不过莫神医。
柴峥言既然这么说,第二日她便乘马车在天色微明之时悄悄离开。
虽然一路上只有她和柴峥言两个人,但聂枣还是心惊肉跳的不安着,时不时会下意识摸摸柴峥言的颈脖,以确定他是不是真的。
令主所导致的不安已经根深蒂固种进她脑海里了,一时估计还难以拔除。
就算失去记忆,柴峥言也如记忆中一般好脾气,对于聂枣近乎有些神经质的表现,他虽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他相信聂枣说的话,大抵是因为聂枣身上有让他熟悉亲切觉得安宁的气息。
聂枣赶着马车一路行驶,为了防止被跟踪,她特地兜了个圈,最后才到目的地,赵国边境柳城。
公子晏生前告诉过她一个地址,那是他早在入鬼都之前就已经安排好的藏匿之乡。
聂枣也曾犹豫过,但最终决定还是信了公子晏。
她能信任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
循着地址,聂枣找到一处大宅。
将马车停在门外,聂枣下车敲门,好一会门才开,里头除了来开门的丫鬟,另一个也是熟人,红袖。
聂枣彻底放下了心:“叨扰了。”
红袖已不再对她针锋相对,眉目平和扫了一眼马车道:“进来吧。”转头对丫鬟道:“聂夫人和她相公,今后也会住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这个柴峥言是真的(这种东西真的好意思拿来剧透吗!
_(:з」∠)_我发现还是两天一更这个速度比较适合我啊……
可以慢吞吞想剧情不用熬夜555555老想着要日更(虽然好想没怎么做到过)晚上都睡不好觉……
总之距离完结又近了一步呢!
反正全文70章以内肯定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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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章
第五十三章
见到红袖;聂枣并没有特别意外。
红袖身上已有公子晏替她种下的蛊;早不受令主控制。
当日将莲衣给她的药塞给红袖,便是希望她能诈死离开鬼都。
只是在此遇见红袖;她还是略有些意外的。
公子晏这处宅子在柳城郊外,临近的宅子也无甚人住,倒也不用担心被人瞧见端倪。
红袖住在东苑;聂枣就和柴峥言在西苑;互不打扰。
虽然她们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毕竟也谈不上亲密。
聂枣并没有寄希望于令主永远也找不到她,令主此人太过诡秘;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算他下一刻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觉得不可思议。
但既然老天让柴峥言苏醒,不试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阿言,你有想起什么么?”
柴峥言躺在床上,轻轻摇头:“抱歉,我实在……”
“没关系。”聂枣将熬好的药送到柴峥言手边,“慢慢想,总能想起来的。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柴峥言端着药,温润的眸中愧疚之意更甚:“真的十分抱歉,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我竟想不起来……”
还是那般好脾气,只是聂枣总无端想起令主假扮时的柴峥言。
将满腹的柔肠咽下去,聂枣淡淡笑:“来日方长,我不急。”
饭菜药材可以叫下人去买,柴峥言的衣物聂枣却不想假手他人。
在成衣铺子挑了许久,聂枣才选了一件青缎长衫,一件雪锦长袍。
提着买好的衣物,聂枣路过铁铺,抬眼望了望里头放在的兵器,一丝怅然缓缓升起。
晚饭后,聂枣将买来的枪放到柴峥言面前。
柴峥言盯着枪看了一会,有些发愣。
聂枣摩挲着枪身,道:“你以前……很喜欢用枪。”说完便将之递给柴峥言。
柴峥言接过,那曾经惯于握枪的修长手指摸着枪,目光柔软,半晌,他道:“谢谢……我好像有一点印象。”
“真的?”
柴峥言点头:“觉得很熟悉。”
“那就好。”
聂枣道,却不知该开心还是伤感。
他不记得她了,却还记得枪。
枪确实让他觉得熟悉,而且亲切。
握着枪时,便仿佛身体充满了力量,那种安心感难以言喻,但……
柴峥言抬头,视线扫过眼前女子的神情,心口无端痛了一瞬,脱口道:“你……我也觉得很熟悉。”
聂枣闻言,倒是愣了一下,才笑道:“多谢你的安慰。”
站起身,聂枣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想用它的话,就先把身体养好吧。我一个弱女子,若是被人欺负了,还指望你保护呢。”
“有人欺负你?”
聂枣忙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说说。”
柴峥言的眉头微皱:“你之前说离开是因为那个令主,他……”
“他找不到我们的。”聂枣面不改色的扯道,“你就在这安心养伤就好。”
她手头还有些现银,节省点,撑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
那之后没多久柴峥言就能下床了,虽然恢复的慢了些,但脸色瞧着也比病中好了许多。为此聂枣特地买了不少炖鸡炖鸭来给柴峥言进补,柴峥言没胖多少,她脸上倒是长了点肉。
一次,聂枣买东西晚归回来,看见柴峥言站在院子里等她,门廊上点着灯。
颀长身形立在风雪中,像一杆旗帜,单薄却也□。
聂枣急道:“你身体刚好,大冬天就别站在外面了。”
柴峥言道:“我有些担心,天冷且晚,你迟迟不回来。”
聂枣推着他进屋:“我是因为有事耽搁了,刚才我在外面看到这个……”说着,聂枣从怀里取出一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奶猫。
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