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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郡君老神在在的模样:“若真是杨国公府的东西,这个奴才死一百次也不足惜!杨家一门忠烈最是勤俭,皇上没辙,便是御赐一样接一样的往国公府里送!”
宋禄家的哪晓得东西居然是这个来头?
江氏见宋禄家的狼狈样,亲手拎了一把帕子,宋禄家的接过去捂眼睛,心里明白了江氏这是铁定给她护航了!
宋禄家的狡辩道:“首先,我是看宋福家的鬼鬼祟祟,是宋福家的偷窃娘子东西在前,喏,银钱都在这里,我可是分文未动。真正的刁奴可是宋福家的!再说娘子也说了,这东西是杨国公府的,试问娘子又岂会把贵女赠的好东西赏给一个奴才?若正如永宁郡君所言,此物是御赐之物,这事要是教杨家晓得了,杨家还道是我宋家财大气粗看不上御赐之物呢!”
宋福家的老泪纵横,一把扯住筠娘子:“算了,筠娘。黑白颠倒,吃亏的都是娘子,我不过是被打了一下,回头躺两天就好了!”
宋禄家的冷笑:“宋福家的,你怕了?你才是该死的刁奴!还请太太明鉴,这等刁奴若不处置,传了出去就是我家娘子藐视杨国公府了!”
宋禄家的见着机会,还不赶紧赶尽杀绝?
筠娘子恨极。
筠娘子把茶碗掷到宋禄家的脚下,宋禄家的惊的往后一跳。
筠娘子轻蔑道:“宋禄家的,你给我听好了。东西是我给奶妈的。非是我藐视杨国公府,相反这正是我对杨国公的敬重!杨国公高风亮节,杨武娘佛诣不浅。杨武娘赠我与镯,我拿来救了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便是给她积德行善了!”
宋禄家的面如土色。
筠娘子封锁宋禄家的退路:“宋禄家的,杨武娘如今就在白马寺旁边的避暑庄子里,我倒要亲自去问问,我这镯子是该不该拿来救人了?秀恒缠绵病榻,若是杨武娘问了起来,怕是要误会母亲无疑了……大夫也说了秀恒这病是被拖出来的,若是早些年治,也用不了几个钱。”
虽说打杀下人的大有人在,但是哪有当家主母愿意沾上的道理?这传了出去,江氏的贤名可就毁于一旦。
永宁郡君扭头看江氏,面上讥诮。
江氏恨的气都快顺不过来了。杀下人容易,但是她不留着秀恒的命,怎么拿捏宋福家的?这半死不活的人,靠她每月发的那点月例用药吊着,才最好牵制。
如今江氏不占理,江氏闭了闭眼,看来只能舍宋禄家的了!
宋禄家的忽然灵机一动!
宋禄家的想起了一封信笺!昨个夜里宋禄还为此愁眉不展来着!
宋禄家的扑通一声跪到江氏脚下,声嘶力竭道:“老奴是抢了银钱不假,老奴不是为了自个!而是为了整个宋家啊!我家那口子一直不愿意为这事扰了太太清静,老奴也是不得已才……筠娘,老奴说句冒犯的话,敢问是秀恒一人的命重要还是整个瓷窑的下人命重要?何况,秀恒每月用的药钱,我家那口子何曾短缺过?”
江氏心里有了谱:“有什么话只管说来,作甚鬼哭狼嚎的?”
“昨个我家那口子收到程老爷的来信,说是青瓷如今卖的不好,瓷器还有余货,足够后面两个季度的!”
筠娘子一懵。
筠娘子整日在瓷窑里,对自家的生意也是晓得大概。
宋家和程家一直是鱼水相连,宋家烧瓷,而程家就是卖瓷的中转方。程家如今生意做的大了,有了好几艘商船,专门贩各家瓷窑里的瓷器送到京城和各大府县,因为有了禹州知府这层关系,程家还在禹州开了好几家商铺。
宋老爷大半的时间都在游历找瓷土和釉果,家里的下人都签的死契,宋禄和宋福两位管事都是能干的,宋老爷几乎都用不着操心,每个季度程家都会差人来运货。
这就涉及一个问题:每个季度要多少个碗、盘、杯、碟、瓶、罐、壶、炉等?
程老爷每个季度前都会托商行送信,顶多也就晚上几天。如果过了十天没有信来,便是按照上季度的数量规格来烧。
宋禄家的磕磕碰碰的把话说明白了,不光是筠娘子发懵,江氏往后一仰,宋禄家的赶紧给她又是顺气又是端茶。
这个季度已经烧了一个月了,这封信整整晚了一个月!
再说这世情,白瓷当道,青瓷虽属于彩瓷系,却没有彩瓷奢华,简直可以说是二不像了!宋老爷坚持烧青瓷,非要烧出宋家的名头,程老爷规劝过也不管用。近几年来每个季度要的瓷器逐量递减,不仅如此,以往他们是依山取瓷土,如今朝廷把山圈了,取土要纳税。再说青瓷的青釉,是釉灰加釉果配出来的,这釉果也是需要花钱买的。何况一个瓷窑里拖家带口算起来有百来个下人,都指着这个吃饭。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的瓷器都做了库存,而程家的余货还够用两个季度,两个季度后程家才能把卖得的钱送给宋家。
正在这时,宋梁家的来禀报。
“太太大事不好了,宋禄和宋福两个管事打起来了!”
江氏还没顺过气,筠娘子发落道:“都成什么体统?母亲马上就过去,你把下人疏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宋梁家的局促:“旁人拉都拉不开,两人都打红眼了。”
“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这倒没有,两人只管闷头的打。”
筠娘子厉声道:“你就去说,我宋家还没倒呢!他们这是要垮了我宋家不成?”
宋梁家的匆匆领命下去。
江氏一直以为自个是坐在银山上,猛然遇到这事自然措手不及。
筠娘子只得温顺宽解:“母亲,这离中秋还有两个多月,在父亲回来之前,咱们可得稳住。这事可不能传了出去,先前我听说过有破产的人家,下人集体杀人越货。我们这里是个山疙瘩,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不光是江氏一惊,永宁郡君也快坐不住了。
江氏明知筠娘子说的有道理,仍愤怒的指着筠娘子骂道:“不就是信晚了一个月?我宋家还没破产呢,你胡说什么?”
江氏恢复了元气,戴上盖头,由宋禄家的搀着,往瓷窑赶去,筠娘子和宋福家的紧随其后。
宋禄和宋福打的不可开交,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宋福的胸膛起伏不定,怒道:“太太和筠娘明鉴。早在月前我就跟宋禄说了,如今青瓷行情不好,让他别急着烧,他偏不信。如今一个季度的瓷土和釉果都堆在瓷窑里,程家又没银钱过来缓解,今个我跟宋禄查了账本,不出十日,瓷窑里便要断粮了!”
江氏气极:“那你们还在这里打架?你们要是不打架,瓷窑就先熄火,大家少干活也就少吃点。却因着你们这么一出,难保他们不多想,如今这炉子,是停也停不得了,伙食更就不能断!”
宋禄低声道:“要不把人卖掉一部分?”
“瓷窑可是老爷一手建的,这些个下人大都是不可替代的手艺人,我要是卖了,那就是毁了老爷的毕生心血!那不是要老爷的命么!那我宋家可真就完了!这等胡话你也说得出口?”
左也不行,右也不成,那可如何是好?
第27章 筠娘当家
江氏病倒了!
江氏躺在床榻上干咳个不停,捂着胸口嚷痛,面容黄燥。
这种症状烧窑工人最是易发,筠娘子进言:“暑中容易肺燥,母亲且放宽心,我去给母亲熬盅川贝冰糖雪梨来。”
江氏“咳咳”个不停,一手把旁边的茶碗给掷到地上,怒极攻心道:“筠娘你这个不孝女!眼下我宋家还没垮呢,你就巴不得我死了是吧!要不是我这身子不中用,还轮不到你当家!你当着你姨母的面说说,你这是要活活把我病死不成?”
旁边林六娘乖巧道:“姨母可要当心身子,可千万动怒不得。姨母越是生气,这不就是钻了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的套么!”
究竟是谁居心不良?筠娘子背过身去,一脸惨淡。
永宁郡君做和事佬:“筠娘这事做的委实不该了,还不差人去镇上请大夫来!”
筠娘子称是下去。
寿安堂的王氏大夫给江氏开了药,提着药箱出来时,对筠娘子道:“你让人带上十五两银子,跟我去取药。”
筠娘子一怔:“母亲这是何症?需要这么多钱?”
一两银子足市价六石大米,足够瓷窑里百来个下人三餐干饭都能吃上十来天。
十五两银子足够瓷窑每日鹅、猪、鸡等肉加菜蔬——连吃上月余!
王氏大夫是镇上唯一的女大夫,素来脾气呛人:“我寿安堂难不成还欺诈你们不成?”
宋禄家的把银两抱过来,往筠娘子怀里一搁,“呶,这里有十五两。”这银子就是从宋福家的身上抢来的。
等筠娘子坐上马车时,王氏大夫才开了口:“宋筠娘可别见怪,我恼火的是,不过常见的肺燥咳喘,家里用枇杷雪梨熬些水喝不就成了?哪有这么大费周章的?我开了药方吧,太太还不满意。”
“然后呢?”筠娘子也不好说江氏的不是。
王氏大夫讥诮的笑道:“那个永宁郡君还真是个富贵的,不愧是皇宫里出来的,连海粉都晓得!海粉确实是好东西,那都是顽痰难消或则瘿瘤之症不得不用的,就是贵胄之家,也没拿海粉去肺燥的道理,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么?”
筠娘子有些悒郁。
本来她还指着这些钱撑瓷窑一段日子,只要熬到两个多月后的中秋。
每年中秋,程老爷、徐氏和程琦都会来宋家过节。宋老爷一回来,同程老爷一起合计合计,程老爷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宋家破产!
家产还未破,江氏一点咳嗽就嚷嚷着往后一仰,把整个家就这么压到筠娘子头上!
对啊,如今江氏以病托辞,把当家之权给了筠娘子,再从中使绊子,等宋老爷回来就能上纲上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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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这头还在乱着,那头又嚷嚷起来了。
是林六娘和林七娘。
筠娘子才下马车,秀棠就过来搀扶筠娘子,秀棠耳语道:“我也想拦住六娘和七娘,可是太太这边……筠娘先喘喘气,待会见了可千万别生气,气坏自己可就不值当了!”
筠娘子只觉眼前的场景,闷的把她的胸口堵着严严实实。
一件对襟襦裙被扔到地上,林六娘“切”的一声:“这都穿了多久了,颜色都褪掉了,真是寒酸!”
又一件穿花棉袄,林七娘“嗤”道:“六姐姐瞧瞧,这里面都缝着补丁呢!”
又一件绣花褙子:“可惜了这绣花了,用在这个料子上真是糟践了!”
秀娇跟着后面捡:“你们住手!住手!”
林六娘“咦”的一声:“这里还有一箱,七妹妹陪我一起来翻!”
秀娇红了眼:“那是故去太太的衣物,你们要是敢碰,不怕遭雷劈么?”
林七娘一“哼”:“死人的东西,我还怕沾上晦气呢!”
“你再说一句‘死人的东西’试试看!”
林六娘和林七娘转头,只见筠娘子直挺挺的站在门口,遮住阳光,房里立马暗了些许,筠娘子神色平淡,衣袂被风翻起。
林六娘和林七娘都住了手,没来由的害怕起来。
林六娘变脸如翻书,缓过神来笑道:“我和七妹妹就等着姐姐回来呢,这天热的紧,我们穿的都是缎子,这里又不像我林家,没一处阴凉的。姨母说你这边有纱衣,我们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便听姨母的吩咐过来翻了。姐姐应该不会一件衣裳都舍不得吧?”
林七娘威胁道:“秀棠,秀娇,你们两个也是在场的,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和六姐姐才不是不问自取呢!”
林七娘这是挑拨筠娘子的主仆关系,秀棠握住筠娘子的手,筠娘子回握。
筠娘子的隐忍就是在江氏一步步的欺压上给练出来的。
筠娘子不怒反笑:“两位妹妹说笑了,我有衣裳怎么会舍不得?这纱衣是有的,连蝉纱也是有的,不过——母亲怕是没有告诉你们,那都是我的生母的!至于母亲是有意还是无意忘了这茬,我就不得而知了,两位表妹要是穿我生母的衣裳,这不是有悖人伦么?还是说,母亲有什么打算?”
林六娘和林七娘倒吸一口冷气。
这不是暗示侄女想往姨父床上爬?
江氏如果认了,那岂不是说江氏授意侄女往自个丈夫床上爬?那江氏还要不要脸了?
江氏如果不认,那林六娘和林七娘还要不要脸了?
秀棠扑哧一笑。
永宁郡君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委屈道:“筠娘真是伶牙俐齿,你那两个表妹不过是来找件换洗衣裳,筠娘这般上纲上线,这是不待见我们留在宋家么?如今是筠娘当家,筠娘要是有这意思尽管说……我……我立马带着六娘和七娘走还不成么?”
筠娘子敛了神色:“姨母误会了,筠娘可是什么都没说。筠娘不过说了自己的疑惑罢了。姨母这是想哪儿去了?”
永宁郡君一噎,打哈哈道:“估摸着是我耳朵不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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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五天便要断粮,筠娘子一筹莫展。
宋福和宋禄都没有卖瓷的经验,筠娘子一个闺阁小娘子也不能踏出闺门。江氏整日躺在床榻上哼哼唧唧,吃喝用度一样都减不得。永宁郡君这个贵客,也怠慢不得。
就在此时,自称是杨府的来人了。
筠娘子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杨武娘这个丫鬟叫:鹦格。
鹦格喜笑颜开的问了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