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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就报,我是百里外的石家洗衣婆子……”
“我是……”
以筠娘子的魄力,把这几个婆子一扫帚打走都不在话下。不过,既然永宁郡君敢出这等损招,她筠娘子不以牙还牙都是对不起永宁郡君这场处心积虑的大戏了!
程老爷本意是让程琦走仕途,让程罗继承生意,聘筠娘子为程罗的媳妇,与程罗一道支撑家业。日后大房二房不分家,富贵双全。程老爷涩意难捱,筠娘子真是像极了死去的妹妹,与他一道奠定万贯家业的妹妹!程老爷沉默,宋老爷不做主,程琦无形中把希望都搁在了筠娘子身上!
宋老爷赶紧吩咐人下去抬椅子上来,又命人取了披风。杨武娘挨着筠娘子坐。
筠娘子道:“今个这事想必诸位还云里雾里的,这其中曲折还是有一段呢。事发起因是这样的,寿安堂的王氏大夫和杨陈氏大夫都来诊过,我已是药石罔救之相……”
宋老爷惊呼:“我儿莫胡说!我儿长命百岁……”
筠娘子打断他:“爹爹为女儿想,女儿都晓得。可是爹爹藏着掖着,这事就能瞒得住么?爹爹,昨晚神婆给女儿招魂,神婆见着娘亲了么?”
秀棠嘴巴一扁,宋福家的在下人中间带头哭了起来,下人们抽泣一片。
宋老爷心肝裂尽:“我儿好好的,你们哭什么?”宋老爷双眼坚定,“神婆说了,我儿缺少阴之气,只需嫁个金气充足的人家便得好了。”
“还请爹爹莫再为女儿费心,”筠娘子扑通一跪,“女儿不能侍奉爹爹左右,已然不孝,还劳爹爹添了白发,女儿……”言罢垂泪,“女儿枯木之躯,就不祸害旁人了。我宋筠娘今个就当着大伙的面把话说在前头,宁做孤魂野鬼,只求余生尽孝父亲膝下,便已足矣。”
宋老爷心慌,见筠娘子郑重其事的说绝命话,再瞧筠娘子一脸红晕,这……这是回光返照之相么?
宋老爷这个决定不能再等:“我儿且给爹好生活着。我已与永宁郡君商议好了,愿结姻亲之好。本来这话不该当着你一个未出阁的娘子面说,眼下我……我只盼我儿……我儿定能好起来!”
永宁郡君和蔼可亲的过去搀起筠娘子,拍了拍她的手:“说什么丧气话呢,真是个招人疼的,姨母我呀,那是把你看的比亲闺女还亲。你和弘哥儿的生辰八字都合好了,就等着换帖呢。等你嫁到京城的贵地,还愁没有金气么?阿弥陀佛,我也算是了了你娘的一桩心愿了。”
徐氏就快晕过去。程琦失落不假,却明显松了口气。程罗暗恨连个死人都争不过来。
筠娘子故作天真道:“什么金气?金气只有京城有吗?”
徐氏耐心解释道:“金生水,金气又作少阴之气。俗话来说就是贵气,我林家是京城官宦,这个贵字也是当得起的,二老爷是户部使,林五少爷就是二老爷的嫡子,小名弘哥儿,年方十七……”
“户部使月俸多少?”筠娘子打断她。
“月俸五十两白银。”永宁郡君掩住心底的不快。奈何有杨武娘压场,永宁郡君也不敢胡诌。
宋福家的嗤笑:“我瓷窑里一个季度光花在釉果上就是上千两!”
“姨母,我以前听母亲讲,大姨父在朝廷任职秘书监,还有个带院子的祖宅呢。如今大姨夫去了禹州做了地方官,这祖宅如今就是二姨夫的么?我还听说京城里寸土是金,好多人连房子都赁不起,有祖宅在,可真是富贵了!”
“祖宅卖掉了。”永宁郡君只差没恼羞成怒了,“大少爷当年眼尖,相中了开酒楼的营生,便把祖宅卖了开了酒楼。”
要不是林大老爷的嫡长子林大少爷败了家产,林大老爷没钱疏通,要不然也不至于从一个秘书监灰溜溜的滚到禹州做了监主簿!
“呀,”筠娘子赞叹,“那林家如今可不就在金山上了!那如今二姨夫家把祖宅买回来了么?眼下二姨夫一家住在哪里呢?”
卖祖宅,根本就是欺宗灭祖的行为!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就没人会走这一步!
“正准备再把祖宅买回来呢。眼下自然是赁屋住了。”
“月赁是多少?”
“十两白银。”
“家中有多少口人?”
“老太爷和太夫人都不在世,小辈的就二少爷、三娘、四娘、五少爷、九少爷。二少爷和五少爷是嫡出,三娘和四娘、九少爷都是庶出。二少爷娶了媳妇、三娘和四娘已经出阁。”
“我可是听武娘说,就是京郊的四合院也是月赁近百两。若住在京郊,二姨夫每日上朝可就远着了。呀,不对,月俸五十两怎么够赁房的?”
“我们现在住的是公租房。”
公租房就是没有业主的由朝廷修缮出租的房子,通常都是密集的楼上楼下,住了楼下那是连个日照都没有。而且夹层户也多,乱的很。一大家子挤在公租房,这等境况可想而知。
永宁郡君硬着头皮补充道:“不过筠娘放心,姨母又怎么会坑侄女?我家二老爷正准备把祖宅买回来呢。”
筠娘子一针见血道:“我要是嫁了过去,自然有钱买祖宅了!”
宋老爷陷入两难。林家这么穷,可是不把筠娘子往火坑里推,筠娘要是嫁不了金气人家,那就是往死路里迈了!可是万一永宁郡君图财害命呢,那岂不是赔了嫁妆还折兵!宋老爷可不信林家的大房二房手足情深,永宁郡君一个禹州的大房这么着急京城的二房,真是越看越不对劲!
纵是这样,永宁郡君还是底气饱满的,宋老爷要是不乐意,就眼睁睁的看着筠娘子死罢!
何况,若是林家两女嫁给程琦,还愁钱么?
一婆子起哄道:“宋家真是没规矩,哪有当着这么多人面谈儿女婚事的?”
又一婆子道:“看来今晚没戏看了,程家少爷觊觎林家娘子毁人名声,啧啧,依我看,亏他还是举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话题被扯到程琦头上。
筠娘子起身,把踩塌的水灯拿在手里看了看,唇上一层讥笑。
水灯上的七字是行楷,虽说有些深浅不一,然足可见其风骨,刚劲却不过猛,潇洒而且浓淡相宜。
连筠娘子都无法解释,为何白纸上现了褐色字?
而且这字,还真有八成像程琦的字!难怪程琦被吓的六神无主!
不过,筠娘子把“林”字用手摸了又摸,心下了然。
这绝对是一场阴谋!
筠娘子冷笑:“这还真是巧了,我娘显了灵,现的居然是表哥的字,而且还是表哥与表妹的情意表白!这真是奇了怪了,奶妈以为呢?”
宋福家的走出来道:“于理不合。太太怀娘子时,肚子圆,是生女儿之相。太太还跟舅老爷说,若是生女儿日后就跟大表少爷定个娃娃亲好了。”要不然,程琦也不会跟筠娘子两小无猜了,“不过太太去的早,便没人提了……太太就是显灵,也轮不上林家女!”
永宁郡君可不这么看:“那是程氏晓得,筠娘是嫁不得程家的,程家的金气坚而不泽,富而不贵,不能泽佑筠娘。程氏的显灵倒是跟神婆对上了!指不准程氏知道大表少爷性子倔,索性封了他的退路呢。这么多双眼睛瞧着,有目共睹,大表少爷你倒是说说,你拿到手上的时候有字吗?”
横着竖着都是永宁郡君占理。
真是不掉棺材不掉泪!
筠娘子面上一层古怪的笑意,厉声道:“表哥,你觊觎林六娘和林七娘也罢了,作甚不敢承认!我娘在天有灵,若是晓得你拿她来满足私心,我娘决不饶你!”
程琦怔住:“我……我没有!”
“表哥你还说没有,这明明就是你的字!”筠娘子怒道,“你敢做不敢当,枉为读书人!更枉为男人!”
永宁郡君以为筠娘子是护着程氏,乐见其成。
筠娘子质问:“表哥,你承不承认,这字是你所写?”
程琦挣扎:“不是我做的,我死也不认,死也不娶!”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筠娘子把策论啪的一声扔到程琦面前,“表哥,你还想抵赖,这跟你做的策论分明是如出一辙!”
永宁郡君一惊:“策论不是在我房里么?怎么到你手上了?”
筠娘子转脸正视永宁郡君,永宁郡君简直是坐不住了,筠娘子居高临下道:“姨母,什么叫‘你房里’?那是我宋家的房子!”
“眼下是我住的便是我的,你居然擅闯我的房间!你目无尊长!”永宁郡君指着筠娘子怒道。
程琦把策论打开,眼睛一眯,心下有了计较,站了起身,再看向装模作样的林六娘和林七娘就像吃了个苍蝇般恶心。程琦摸了下发冠,暗恨自己今天的出丑,势必要全部给讨回来。程琦装可怜道:“字是谁的,自然谁该娶表妹了,还请父亲和母亲做主!”
永宁郡君一喜,林六娘和林七娘的笑容掩都掩不过去。
筠娘子把策论铺在案上,策论旁边铺着水灯上的字。
筠娘子抓起毛笔,淬了墨,一边念道,一边勾出六个字:“我、求、女、同、春、程。”
“呵,也真是巧了,姨母让表哥作的策论就是以为题,自然是要引用这首诗了。‘同我妇子’句中有个‘我’字,‘爰求柔桑’中有个‘求’字,‘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中有‘女’和‘同’字,‘春日载阳’中有个‘春’字,落款有个‘程’字。更巧的是,这六个字与表哥策论里的一模一样呢,连字都是一样大小的。所以这个字是出自表哥的手,这是没差的。试问,就算是有人想模仿,也不是几天光景能模仿的出来的。”
永宁郡君发话道:“既然大表少爷承认是自个做的,这事可赖都赖不掉了!你们程家,今个就给我林家一个说法!”
程老爷发话了:“如程琦所说,自然是谁写的,就是谁娶了!”
“那这事……是私了?”永宁郡君有些忘形。
程老爷挥手:“爱咋办咋办去,这大晚上的,我也乏了!”
“舅老爷你这是……”永宁郡君有些懵。
“呵,”筠娘子乐了,“姨母可别忘了,我可是有两个表哥,我可没指名道姓这是哪个表哥写的。”
永宁郡君和林六娘林七娘顿时有被五雷轰顶的感觉。
程罗可不蠢,林六娘和林七娘这两条毒蛇,他要是给娶回家,早晚被缠死。何况,程罗的前程可都捏在程老爷和徐氏的手中。眼下他要是表现的好,指不准还能立个功!
程罗眼睛眯起,风流倜傥的模样,似醒非醒,似笑非笑:“两位表妹好呀。哎呦,两位表妹真是天香国色,据说这双胞娘子可是心有灵犀呢,在床上弄起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程罗说的不堪入耳。林六娘羞怒道:“你这个登徒子!你敢坏我和七妹的名声!”
这下轮到永宁郡君懵了,林六娘和林七娘恼羞成怒,徐氏得意洋洋。
怎么可能?那篇策论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妙语连珠,怎么是连个童生都没考的程罗作的?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六娘和林七娘看到手的姻缘和钱财就这么没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程罗再接再厉道:“什么叫登徒子?本少爷是不晓得。本少爷又没读几年书,本少爷可不在乎名声!本少爷只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两位小娘子跟我一个屋檐下,旁人要是传我流氓,那么你们两位娘子可就是被流氓觊觎过的……呵,指不准还被流氓玷污过呢!呵,你们要是觉得无颜活下去,那就赶紧寻个井跳下去,我告诉你们,我玩过的女人多着呢,指望我娶你们,门儿都没有!”
“死啊,死啊,你们在河边不是哭天抢地做贞洁烈妇么,怎么不去死呢!哈哈!”程罗一脸癫狂。
林六娘和林七娘是真的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永宁郡君压住满腹的郁气,退而求其次道:“真真是误会一场。既然是程氏显灵,为二表少爷和我家六娘七娘做主,我要是不成全了,岂不是要遭天谴的?”潜台词,谁敢不成全,去遭天谴罢!
林七娘扑通一声跪下:“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登徒子!”
“母亲!”林六娘凄厉大呼。
永宁郡君腆着脸,把旧话重提:“舅老爷,我林家是官宦之家,虽说清寒了些,可是名声好呀。主要是,若是舅老爷同意,大表少爷明年的龙门一跳,二表少爷将来的仕途,我林家都不推诿。”
永宁郡君就是下血本,也要挽回林六娘和林七娘的名声。
永宁郡君压住心底的不快。就算程罗是庶子,能写出这样的策论,不说才华横溢也是天资聪颖了。只要程罗娶了她的女儿,就是一块臭石头她都能打磨出一块光彩夺目的玉石来!何况程家家财万贯子嗣甚薄,日后程罗的家产定然不菲。
林六娘决绝道:“母亲,你不是说合该男子犯的错就该牵连女儿家么?你不是说这官司就是打到皇上跟前,你都要打下去么!母亲,你这是要生生逼死女儿吗!”
那是针对在乎名声的男人!对一个不要脸的无赖,哪个女子遇到这事不是死就是去山上做姑子!这话永宁郡君又不好说出口,两个女儿闹的她更加心烦意乱,永宁郡君失手一巴掌甩了上去,一句话把哭哭啼啼的姐妹俩给震慑住了:“我还不是为了你们!那你们去死呀!”
永宁郡君心如刀绞。
她做了继妻,家中嫡长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