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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四周找了一遍,脸上的焦急更为明显。
我没有理她,鬼使神差地靠近那口古井,越靠近越觉得不安,待我走到古井边缘,已觉得浑身冷的如同置身冰窖,再也没有勇气低头看那古井。
蓦然转身,那沙祢道士站在我身后三步远,皱着眉看我,半晌后他眉目舒展开,才说道:“姑娘,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不可强求!”
“闭嘴!”心中一口恶气环绕着,只有这样恶狠狠的才能缓过来。我抚了抚心口,正准备深呼吸一口气再言语,却没想到看见楚嫣,她正悄悄靠近急躁不堪的清云想要捉弄她,见状,心中的不安也去了几分,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是,我竟然忽略了楚嫣眸底的惊喜与娇羞,以至于有些事情等到发生了我才恍然大悟。比如,我竟从没有想过楚嫣失踪这些功夫是在哪里,跟谁在一起,说了些什么。
是夜,月如钩,星满空。
我守在楚嫣闺房的外间,打开纱窗,抬头望月。月色如此好,如果没有什么际遇,倒是可惜了。
仔细听了听内间的声响,知道楚嫣累了一天也该睡熟了,便开了房门往西院走去。
楚府的西院,犹如后宫的冷宫,三更时分,素来是渺无人烟的。我推开一扇破败布满蜘蛛网的木门,往前走了三步,借着月光可看清面前是一张同样蛛网密布的木桌,轻轻碰了碰,竟有些摇晃。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像是个会有人出入的地方,尤其,不会是幽会的场所。我无声笑了笑,伸出手来在上面轻叩三声。
夜深人静,野猫也出来撒野,闻见不远处三声猫叫,我正打算依样学样,刚张嘴就被人捂住,耳边传来低低的二字:“嘘!”
笑意再也忍不住,我伸手拉紧他的袖子,在他揽着我往院外飞奔而去的时候,叹气道:“男女授受不亲,桨生,你这样占我便宜,可是准备好跟我回归田林了?”
不出意料,环住我腰的手僵了僵,再无半点多余的反应,跟以前一样,任由我的话随风散去,不置一词。其实早知他会是这般反应,也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难免觉得有些疲惫,又想起白天那个沙祢道士又提起的那些事,更是觉得极为无奈。
不知为何,只觉得嘴角僵硬,只有强自弯唇微笑,才能找回自己来找他的原因。我在他几个纵跃间淡然道:“桨生,小四在我面前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没有必要的。”
次日清晨,我掀开楚嫣房间的沙幔,见她床幔竟放了下来,有些奇怪,然而也未多想,向往日一样唤道:“小姐,该起床去给夫人请安了。”
“啊!”
楚嫣一声尖叫,我心下大惊,急忙往床边跑去,还未来得及掀开床幔,楚嫣又急忙道:“我没事,你先出去,我自己来。”
她语气中的惊恐与紧张丝毫不加掩饰,我心中疑惑,却不能违命,只得退到外间。
过了好一阵子,楚嫣才打开门走出来,她的发只简单的绾了绾,脸上抹了一层脂粉,仍遮不住惨白。最奇怪的是,炎炎夏日,她居然穿了件竖领长裙。但即便如此,她眼底竟是欢愉,不知从何而来的欢愉。
她未等我张口,却好似知道我想问什么,拉了我就往院外走。
后楚夫人问及,楚嫣只说有些发烧,便含糊过去。
出事是在楚嫣要进京选秀的前一天。
楚嫣伏在墙边干呕不止,满脸的泪与涕,小脸涨得通红,仿佛要将那肝胆都吐出来才肯罢休。楚夫人急得团团转,几次三番催了家仆去请大夫。楚嫣好不容易顺了过来,我将她扶着进了房间,正躺下,那金陵城最有名的大夫终于到了。然而楚嫣却像发了疯似的死活不肯让那大夫诊脉,闹了许久,见耽搁不过去,才泪珠涟涟地看着楚夫人道:“娘,您叫他们都出去,我有话要私下跟您说。”
“什么事有你的身体重要……”许是看见楚嫣眼中的坚定,楚夫人最终依言而行。
然而,她们俩在房内说了许久的话,出来时楚夫人的眼中竟都是泪,连她贴身的侍女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路过我的时候,只茫然抬头看了眼,嗫喏道:“请大夫回去,清月,你照顾好嫣儿,我去找老爷,找老爷……”
那一刻,我便知出了大事,骤然间想起当日我去西院后的清晨,楚嫣的不同寻常的反应。
我急忙回到房内,楚嫣正半靠在床背上,眼神不知落在哪里。她见是我,只惨兮兮地笑了笑,道:“清月,你看看我,我真狼狈,你可一定要陪着我!”
“嗯!”她的模样倏地让我想起小时候跟在我身后的粉嘟嘟的肉团子,我心中一紧,奔去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去不曾想,这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依赖我相信我的楚嫣。
那晚,楚嫣被楚老爷叫去祠堂,一夜未归。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楚老爷竟亲自来了楚嫣的小院,将我带到他的书房,然而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第四章 丰城行馆是非多(小修)
第四章
此言于我不啻于平地惊雷,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来:“小姐的病……难道……?”
楚老爷仿佛一夜间老了,他一手支着书桌,手上青筋暴突,他却将那翻江倒海的情绪掩饰的极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嫣儿没病,她只是有了身孕。”
这话他说得轻巧,可是在我听来,却是整个人僵立住,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仍旧惊得不得动弹。
“不,这不可能!”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紧紧看着楚老爷,而他只是抬头淡淡看了我一眼,眼中有我看不懂的阴鸷:“你和清云整晚守在她房外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清月,亏我多年来这么信你!”
一股寒意从脚底冒起,突然想起那个月夜皎皎的夜晚,心中已经清楚了八分,分析了当下情况再看向楚老爷时也不再是紧张与不信。
却不曾想,他竟点了点头道:“你一向聪慧,有些事情我也不愿说明。嫣儿的佛经一向是你抄的,字都是标准的梅花小楷,嫣儿到我这讨赏的画也是你画的吧?甚至每次家中聚会的琴也是你连夜教她的,你既有这般才学,又如此心思通透,即便进宫,也不用担心什么。
本来我打算嫣儿进宫,你随侍,从此你宠冠后宫,也好提携嫣儿不受欺负。
现如今,嫣儿出了这等令家门蒙羞的事情,也只有请你顶上,我相信以你对嫣儿的了解和才智,必不会有什么欺君之罪的说法流出来。”
楚老爷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不愧是思考了一夜的对策,在这种情况下,用我这么个一直和楚嫣形影不离又比较拿得出手的丫鬟顶上,是多么绝妙的主意!至少,外人是绝看不出区别的。这般计谋,我自叹弗如,只是好奇楚老爷为何这般笃定我会同意,难不成我在他眼中是这么爱慕虚荣的人?
我有些不甘,轻笑了声:“按理说,主子出事,我责无旁贷,但是老爷,你为何不怕我会一不小心在御前说漏了嘴?”
他鹰一样的眼中瞪过来,只淡淡说出两个字来:“西院。”
在那一刻,我的心惊比得知楚嫣怀孕还甚,怪不得楚老爷楚原的名号在外一直是——狐狸!
我咬牙,自知已没有谈判的筹码,只能笑道:“多少人羡慕进宫封妃封嫔的荣耀,我一介丫鬟竟有这般运气,多谢楚老爷提携,不过,我想问楚老爷讨一样东西。”
讨一样,桨生苦寻多年都没有寻到的东西。
他只是冷笑,半晌后才开口:“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能代替楚嫣入宫,老爷是聪明人,自然就不会冒险。”
我很笃定楚原必会答应,他一直以来只做赚钱的买卖,毕竟,那样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块破石头而已。只是楚原,你胁迫着把我送走,即使出于对楚嫣的同情我也不会左手旁观,但只怕,他会更恨你。
果然。
辰时三刻,京里来的官员和宫里的人到了楚府,与楚原一阵寒暄,便将全然打扮过的我送进了马车,一刻不停地送进了京。
宫中的马车一向鎏金玉缀,两队高头大马的皇城侍卫队开路,在金陵竟也掀起不小的波动,我掀开马车帘子一角,往外看去,大路两边站满了老百姓,她们翘首以望,既有艳羡,也有不明所以。
然而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幼小的身影,娇小,但眼睛仍旧炯炯,注视着我这边的马车。
我放下帘子,扶了扶头上插满金银的发,不禁想笑,大连国建国方十年,那个不过二十岁的新皇帝一下子得了那么多美女佳丽,就不怕“力衰而亡”?还记得那时,他不过是跟我一样,喜欢上树掏鸟窝的淘气孩子,只是,我那个肉嘟嘟的妹妹却喜欢他喜欢得紧。
心中渐有些失落,我掏出出门前楚原交给我的物件,细细摩挲,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简单理了理头绪。正打算不顾其他,靠着马车备好的垫子想要稍事休息,便听见外面的几个随行嬷嬷聊了起来。
大致有两人,在马车左侧聊得欢快,虽声音压得很低,但我素来耳力不错,竟听了个七八。无外乎小皇帝连之雍宫中暂无后,只得黎妃一人,但连之雍几乎从不涉足黎妃宫中,而多与贴身小太监混迹于储秀宫,储秀宫呢,又是一些有些姿色的宫女被挑到一处,供皇帝闲时玩乐。这里面的女子出身都一般,但就有可能有那麻雀变凤凰的奇迹。不过,我听这二人的意思,似乎怀疑连之雍那皇帝……有一些不太适合公诸于众的癖好……
我忍不住扶额,若真如她们猜的那样,那包括我在内的这三千佳丽岂不是糟蹋了?但不得不说,小皇帝福气极好,因为他有一个只喜欢攻城略地打天下而不喜欢坐天下的哥哥,成王。
是日天黑后,我们到了丰城一个皇室的几乎很少人踏足的别馆暂住。
那别馆似乎真的很少人在,从我被扶下马车,只见一个开门的中年家奴木着脸,也未跟随行的官员见礼,就带着我们往里走。
院中的景致即使在夜里,也能看出极为精致,应是有人精心照料着的。在连廊上绕了几次,一行人终于停在了一处名叫风连院的院子前。那中年人只顾站在一侧,倒是随行的那个官员对我行礼道:“楚小姐,今晚您就在这院子里歇息,明天我们再上路,您看?”
乍闻那个“上路”,我的眉心忍不住跳了跳,才仔细打量了那官员一眼,他低眉顺目,然眼神却老是瞥向那个中年人,一身官袍竟在这夜里无风自抖了起来。
我有些玩味的弯了弯唇角,暗自后悔进馆后就顾着看满园景致,错了一出好戏。我略估摸着低头还礼的程度,柔声道:“听大人的安排便是。”
那官员马上挺了挺腰,又作揖道:“那楚小姐早些歇息,晚膳嬷嬷们会给您拿去,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言罢,一行礼官竟瞬间后退往一侧离开,速度之快真不像文官。我瞪了瞪眼睛,转头时正看见依旧靠在风连院门边的中间人一眼,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眼中一道光芒闪过,便也跟着那些人走了。
我摸了摸胸口,任由以为我受惊的嬷嬷们抚胸拍背,只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看来,今晚上应该有事发生才是。
☆、第五章 夜半行刺
第五章
直到夜里三更,这个别馆仍是安安静静,只是安静得有些蹊跷,因为我连夜半虫叫都半分没有听见。
我坐起身来,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看着桌上摆着的纹丝未动的饭菜,走了过去。我从耳上取下平日里瞧着很不起眼的耳环,将那珠子朝着一个方向转了转,将里面的粉末极小心地倒出一些,沾在食指甲内,再拿过用睡前随意摘得几朵野花泡了两个时辰的小绢裹住十指,不消半小时,我的指甲只见花红,不见药粉。
又过了好一阵,外面才终于窸窸窣窣有了动静。这批人应该与屋顶的人并非一伙人,屋顶的人,早就到了而一直安安静静。
我轻步挪到床边,屏息静气,生怕屋顶的人发现我是醒着的。才将将躺下,便看见一根细长的管子从窗户处探入,一阵青烟飘入,随即,我听见有人低喝:“白痴,窗户是开的怎么下迷药?!”
接下来一阵动荡,复又安静下来。
我忍不住嘴角抽搐,这样的刺客是想要我的命还是来娱乐我的?
待他们再度鬼祟地想要进来时,我差点睡着了。终于听到门闩被锯断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坐起来,没有好气道:“嬷嬷们,大半夜的守夜你们也要吵醒我吗?”
虽有床幔挡住,但我仍旧看到一个身影在半开的门缝中僵立好久,竟悄悄退了出去,将门掩上,那一刻,一阵猫叫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