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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的锐痛不期而至。
他利用这空隙拔出了箭,飞快拿过棉布捂住她伤口,阻止血花飞溅。
“是不是疼得厉害?”他和她拉开距离,柔声问道。
顾云筝缓缓呼吸,“还……好。”这方式虽然上不得台面,却不得不承认,比眼睁睁等待、承受要好过很多。
霍天北一面熟练地给她上药包扎,一面歉意地道,“今日委屈你了。你所承受的这一切,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那就好。”顾云筝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有些失力,语声显得虚弱几分,“你总归也是好意,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霍天北看了她一眼,想笑,笑不出。那巴掌大的小脸儿,此时已格外苍白。这种疼痛,寻常大男人都忍不住呼痛,可她却是一声不吭。
他沉默下来,只专心给她处理伤口,手势沉稳,却渐渐连呼吸都屏住。她探出手去,碰了碰他浓眉,低声问道:“霍天北,你在担心我?”
“废话!”语气粗暴。
顾云筝却微笑起来,已是微凉的指尖摩挲着他肌肤,“你很厌恶人碰到你。”例如之前他回避太夫人靠近,例如平日里他不会让丫鬟服侍更衣沐浴。
“……”
顾云筝又问:“你怎么不打开我的手?”
包扎完伤口,霍天北握住她的手,深凝住她,“还想走么?”
“……”到了这地步,于她而言,最明智是留在他身边,否则后患无穷。可于他却是不同,最明智是该将她与太夫人等人一起逐出府去,落得清净自在,再无纷扰。他不会不明白,却仍是挽留。
霍天北含笑问道:“日后安心留在我身边,好么?”
“……”顾云筝凝住他那双漂亮之至的眼睛,仍是沉默。
在霍天北以为她不会答复要转移话题之时,听到她轻声说:
“好。”
☆、第025章
霍天北到了外院的时候,恰好听得霍锦安一声惨叫。
徐默上前来解释:“大少爷这才醒过来,是以这才动手。”
霍天北颔首,在院子正中落座,先唤了顾丰与顾太太到近前,“只要你们不乱说话,没人会追究顾太太的底细。”
这件事他已命人着手处理,这种事情若是闹大,终究是脸上无光。之前守口如瓶,是因看不上顾太太的品行,懒得说。
顾太太长舒一口气,跪倒在地连声道谢。
顾丰则记挂着顾云筝的伤势:“云筝还好么?可有大碍?”
“无大碍。”霍天北提醒道,“她已与你们无关,日后你若来侯府,只有公事。回去。”
顾丰走的时候,一身萧索,步调分外沉重。
随即,霍天北打发霍天齐与二夫人回房去,命人将太夫人带到近前来,直言道:“有些事我一直不解,又不好在明面上查证,以往也就没心思理会家中事。近期我命人寻找一个人的下落,已有结果,也就到了与你清算一切之日。你安心等着,明日人就到侯府了。”
怪不得,他的狼性开始在府中显露;怪不得,他在短短几日间就能与顾云筝联手将她逼入绝境。原来是于他最佳的时机已到。太夫人不得不承认,她与大夫人以往对他们夫妻存了轻视,所以才败得这般彻底。
她只是好奇,“你找的人是哪一个?”
“十九年前,与我娘对峙,污蔑我娘与他私通的畜生。”霍天北说得很慢,语调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十九年前,被您老人家收买的那个人。还记得么?”
“他……”太夫人身形猛地一震,踉跄后退。他竟还活着?
“狡诈得很,你以为他已经死了吧?”霍天北轻笑,“爱财之人都惜命,他怎么可能轻易意外身亡,连你都被他骗了吧?”
太夫人面如死灰,嘴里则是出于本能地为自己开解:“一面之词,你不能信。”
“与当年事有关的还在世人,我都已找到。”霍天北微眯了眸子,望向万里长空,“我不孝,要在时隔多年之后,才能让他们给我娘陪葬。”
太夫人濒临绝望了,“你打算、打算怎么、怎么……”极重的恐惧让她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我还在想。”霍天北摆一摆手,“安心等着。”
过了半晌,太夫人才找回神智,哀求道:“这件事与你两位兄长、嫂嫂无关,我求你,放过他们,给他们一条活路。”
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债要还。霍天北冷笑,“你已劳心劳力多年,眼下好生歇息才是。”
“老四,你听我一句劝。”太夫人怎么肯放弃为儿子儿媳求情的机会,“若是府里变故连连,于你全无益处。便是官运也会被殃及,你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谁都知道,他生平最善用兵征战。他在战场上学到的至理之一,便是斩草除根,方无后患。况且,其心当诛之人,为何要仁慈相待。只是,这些全无必要对太夫人讲。
他打手势,命人将太夫人带下去。
唤来管家,让他尽快将太夫人、大夫人在外置办的全部产业查清,理清账目后交给顾云筝。管家称是,带着人手彻查了太夫人、大夫人房中所有账目,又逐一讯问两人亲信。
午间,霍天北回到书房,唤人传饭。
顾云筝还在沉睡。原本她要回正房,他坚持之下,她才满脸不情愿地歇在了这里。
已经换了一袭丁香色寝衣,头上簪钗除去,一头浓密长发铺散在枕上。脸色很差,唇色泛白,眉宇间却无一丝痛楚,平宁恬静。
春桃带着小丫鬟将饭桌搬到里间,摆好饭菜碗筷,俱是将动作放到最轻,随即无声退出。
霍天北轻摇顾云筝肩头,“醒醒。”
顾云筝蹙眉,睁了睁眼,“有什么事么?”
“有,吃点东西再睡。”
“不吃,我再睡会儿。”顾云筝想要翻身向里,伤口作痛,提醒她不要乱动,只得放弃,气呼呼嘀咕,“伤哪儿不好?偏偏伤了腿。”
霍天北失笑,“快起来,听话。”
“不是说了,不想吃……”
霍天北已将锦被丢到一旁,将她抱起来,没忘了提醒一句,“放松些。”
顾云筝恨得连鼻子都要皱起来了,又想着他也是好心,就忍了吧。坐到椅子上的时候,看到满桌美味,就有了食欲,拿起筷子。
霍天北找来一件厚实的披风给她搭在肩头,在她身侧落座后,故意逗她,举筷挡下她伸向火腿炖肘子的筷子,“你受伤了,这些不能吃。”
顾云筝瞪着他,“那我吃什么?”
霍天北用下巴点一点她手边的米粥。
“谁说我只能喝粥了?受伤的人最要紧是多吃多睡多走动,饭菜不合心意的话,对伤势恢复全无益处。”顾云筝被气得不轻,“只让我喝粥的话,你把我抱这儿来干嘛?故意气我馋着我?你不要太心黑行不行?”
霍天北被引得轻笑,“我说一句你就有八句等着。我也不求你贤淑大度,说话委婉些不行?”
“不行!”顾云筝打开他捣乱的筷子,“我也不求你无微不至,饭菜让我如意些都不行?”
霍天北侧目看着示威一般大快朵颐的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一只坏脾气的猫。情绪不佳,吃相却极为优雅悦目。
顾云筝心里也有分寸,晓得适可而止。由着性子胡吃海喝的话,对伤势全无益处,到最后倒霉的可是她。
席间,霍天北问她:“你见祁连城,查的事情之一,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顾云筝也不瞒他,“是,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顾太太的底细。”
“还查了什么?”
“不告诉你。”顾云筝斜睇他一眼,“我瞒不过你眼线的话,是我无能,我认;可我能瞒过你眼线的话,你也就别管了,行不行?我只是要了解一些事,又不是跟你作对。”
霍天北笑了笑,“也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没想查实。”
“那你呢?怎么处理的那些人?”
霍天北大略与她提了几句。
顾云筝愈发心安。一个字的不算正式的承诺之后,他并没拿出夫君的样子来约束她,给她的自由度、尊重倒更多了。这样是最好开端。
饭后,霍天北又将顾云筝抱回到床上,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碗药,“来,喝了。”
顾云筝看着颜色深浓的药汁,费力地吞咽一下,“这个……你给我用的是最好的外敷药,不能不喝么?”也不是不能忍受汤药的苦,可这种事还是能免则免为好。
“喝不喝?”霍天北笑笑地看着她,“我喂你?”
“……”顾云筝扁一扁嘴。
“喝了好得更快一些。别磨蹭,躲不掉。”霍天北揉了揉她的脸。
“真怀疑你是故意折磨我。你受伤后也会喝这个吗?”顾云筝特别不满地看了他一会儿,见没得商量,只好接过药碗,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药一口气喝下。
“张嘴。”霍天北将一块糖送到她唇边。
顾云筝乖乖含入口中,之后又将盛着糖块的小碟子捧在手里,“一块不够。”
孩子气。霍天北满心笑意,可是看到这样的她,是如今最美的事。“我去去就来。”他出门而去。
顾云筝试着动了动右腿,一动就似牵扯到了伤口,近几日是一定要注意了。想起拔出的带着自己血肉的那支箭,再想到霍锦安,愈发恨得牙根直痒痒。可又有什么法子,终究还算个孩子,总不能为这点事一棍子把他打死。由此就有些好奇,霍天北会如何处置霍锦安。
春桃走进来,端来一碗羹汤。
顾云筝苦笑,“你就别凑热闹了行不行?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胃口,喝不下了。”
“那奴婢等下就端出去。”春桃笑道,“其实奴婢是有事与您说——方才我听人说,蒋家为您准备的衣料、首饰稍后就送到了。蒋家的东西自来是最好,听说比宫廷内的还要好呢。看起来,侯爷是前两日就吩咐下去了。”
这是用了心思在照顾她生活。可这样的照顾,是出于真情,还是要征服一个女子,还有待观望。顾云筝不想让春桃扫兴,便笑着点点头,“是好事。”
春桃又关切询问了几句伤势,这才退下。
霍天北回来的时候,亲手搬来了一大摞卷宗,放到了床头的黑漆小柜子上。
“是什么?”顾云筝将小碟子递到他手里,取出最上面的卷宗翻看。
“不是总觉得云家惨案与我有关么?”霍天北解释道,“卧床养伤时不妨看看这些。还为哪家抱不平,只管与我说,我手里这种东西不少。”
顾云筝神色一滞,“收集这些做什么?”
霍天北一笑,“倒不是为你,我总要知道朝廷如今是何情形。你用心看看,心存质疑可多方查证。”
预感告诉顾云筝,她已经在接近家族覆灭的真相,心绪悲恸,却又不想辜负他好意,勉强扯出个笑,“但愿我看得懂。若是我误会了你,我会尽心弥补。”
“误会我的人何其多,是情理之中。”霍天北语声微顿,在她身侧躺下,继而笑问,“水落石出后,你怎么弥补?期限是多久?”
☆、第026章
“怎么弥补?少气你几次行不行?”顾云筝侧头看着霍天北,“期限要看你对我好不好。”
霍天北笑着刮了刮她鼻尖,“说话都这么斤斤计较。”
“说话才最该计较。”
“也对。”霍天北起身宽衣,“我睡会儿。”
“好。”顾云筝往里侧挪去。
“乱动什么?”霍天北语气不佳,把她往里抱了抱,嘴里还在责怪,“伤口崩开我不是白忙了?”
“伤了而已,又不是瘫了。”顾云筝又气又笑地打他一下,“早知道你管东管西,才不让你给我包扎。”
“这不是为你好么?”霍天北在她身侧躺下。
顾云筝把锦被分给他一半,抱怨道:“总觉得你这儿有些冷,还不如让我回房去。”
“是你现在虚弱得厉害。”霍天北把她搂到怀里,“你回房去不宜休养,在这儿我也能时时看到你。”
倒也是,不说熠航、肥肥,单说那三房妾室,怕是就会以侍疾为名腻在正房不肯走。她问他:“现在要跟我安稳度日,日后是不是就轮到你那三个小妾了?”
“胡说。”霍天北轻笑,“她们就交给你了,尽快打发出去。”
“这就好。”顾云筝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可没闲心整日和妾室周旋,“等我伤好了,挨个儿收拾。”
霍天北毫不怀疑她的能力,漫应一声。
“还有一件事,我明日还要去见一见祁连城。”
霍天北轻轻皱眉,“你自己说,合适么?”
“他来府中也不妥当,他是民你是官,而且眼下也不宜让外人进来。”顾云筝想了想,“我会小心的,不会扯到伤口。”
“不行。”霍天北闭上眼睛。
“你别睡啊。”顾云筝笑道,“我不下马车,把事情告诉他就行。”
“你求我。”
顾云筝掐他脸颊一下,“我求你。”
霍天北微笑,“你见过这么求人的?”
“你这是欺负我。”顾云筝捏住他鼻梁,“我不去了行不行?”
“不去最好。”霍天北拂开她的手,商量她,“让徐默把祁连城的手下带来,你有话交待下去即可。”
“我信不过你们。”顾云筝直言不讳,“你们收买祁连城的手下怎么办?我还是亲口告诉祁连城更踏实。”
“把我当贼防,这是安心跟我过日子的样子?”霍天北一面说,一面拍着她额头。
“这是两回事。”顾云筝打开他的手,“谁叫你管那么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