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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我才能得知满门抄斩的每个细节、每一个蹊跷之处,我才能借助昏君之手用最残酷的法子惩戒奸臣、以牙还牙。”语声一顿,又补充道,“就拿我们方才谈论的我堂妹来说吧,她身怀绝技,那日却是不明不白地死了,只这一点,恐怕也只能在皇上身边才能抽丝剥茧地查清原因。否则,谁会跳出来说那件事是他做的?说到底,害我堂妹的人恐怕也已在那一夜毙命了。”
顾云筝承认,云凝说的句句在理,可是,“你怎能确保万无一失?眼下只有你一个名正言顺的云家人,万一你死于非命,谁给你报仇?祁连城么?他如果在乎你生死,就不会为你这样的打算准备许久。熠航么?等到十几年后他长大成人再给你报仇?”
云凝眼神黯了一黯,垂眸微笑,“我就是知道我有多人单势孤,才不得不如此。我就是知道我如果等,要等的日子就太长了。日子那么长,那么难熬……霍夫人,等不到那一天我就已经疯了。”
这女子在难过、心酸时,甚至落泪时,都会挂上一抹微笑,一抹单薄而又倔强的微笑,让人心酸,看尽她的悲凉。
顾云筝起身背对着云凝,不让人发觉自己脸上的悲色,沉了声道:“不论你怎么说,我还是不能答应。”
“我心意已决。”
“如果除了熠航,你还有亲人在世呢?”
云凝微一迟疑,“那就告诉我的亲人,替我照顾熠航。来日我死了,也不值得祭拜——认贼作夫的人,该下十八层地狱。”
“若是我用熠航的性命为条件阻止你呢?”
“家族五百多人都死了,”云凝轻笑出声,透着凄凉,“不差他一个。他是我的侄儿,我理当照顾,可我也是爹娘的女儿,他们不明不白的死了,该由我来为他们鸣冤昭雪。还是那句,我不是别人,我等不起。怎样的女子,年轻貌美的光阴不过几年而已。”
顾云筝无声地喘息片刻,转身凝视云凝,“这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祁连城怂恿你的?”
云凝毫不迟疑地道:“是我的主意。怎么可能是他的主意呢?我若是想不通那些事,也不会在他身边这么久,早已自尽了。人想死是多容易的事,一根筷子就能戳破头上要害,一个金戒指入腹就能当场毙命,割脉、咬舌自尽……法子太多了。”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顾云筝听得心头发凉。的确是,死,很容易,活下去才是最难的。
云凝对上顾云筝视线,“你也一样,不要逼我,更不要异想天开地把我囚禁。我不能信任何人,不会被任何人左右。你不想让我自尽的话,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况且,祁连城也不是吃素的,他想把我带出霍府,并非难事。”
这不是斗智斗勇的事。面对一个心意已决的人,顾云筝无计可施。
沉默好半晌,顾云筝无力低语:“那……你先见见熠航吧,日后相聚时日无多,他又安危难测,你们姑侄好好团聚。何时想见他,尽管让丫鬟把她带过来。”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把一线希望寄托在熠航身上,看看亲情能不能成为阻止云凝的途径。
“多谢。”云凝淡然道谢。
云凝与熠航相见的时候,顾云筝避开了,回了正房。
今日府里有些事等着顾云筝抓紧给出定夺——沈燕西、郁江南将要住进霍府,她要给两个人安排出住处。
很明显,霍天北不想让两个异姓兄长住在外院,否则哪里还轮得到她安排;后花园也不大好,不能让人离云凝太近。
斟酌之下,顾云筝对徐默道:“让沈二爷住在原来大爷的住处,郁三爷就住在原来二爷的住处。你去问问侯爷,他点头就这么定了,他觉得不妥当,你就让他安排,我是没别的法子了。”
徐默前去通禀,很快返回来,笑道:“侯爷说就按夫人说的办,我已命人去收拾两所院落,下午沈二爷、郁三爷就能住进来了。”
顾云筝点了点头。
一闲下来,她就不得不关注又疼又痒的伤口了,心里再怎么为云凝的事烦躁,还是不能忽略腿上的感觉,因而让丫鬟送自己到后花园赏花。她这也是强迫自己,当着丫鬟的面,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去抓伤口的。
出了院落,肥肥颠颠儿地跟了上来,翘着尾巴跑在顾云筝轮椅前面。
顾云筝看到肥肥就忍不住漾出了温柔的笑,问春桃:“没跟着熠航出去?”
春桃回道:“没有,连翘拦下了,怕肥肥碰坏了东西招人烦。”
到了后花园,肥肥看到秋日已经少见的两只蝴蝶,玩心大起,追着蝴蝶跑,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徐默追了过来,一面走一面和顾云筝回禀内宅一些事:“新换的这一批仆人踏实勤勉,只是月例也要高一些,他们连同留下来的这些人,月例都会增加五成,是侯爷吩咐下来的。”
“记下了。”这样一来,仆人们会安分守己勤勉做事,就算看在这么高的月例的情面上,也不会愿意丢掉饭碗。
“针线房的人也换了,夫人房里的衣料尽可以拿过去,都是一等一的好绣娘。”徐默说着这些,有点沮丧,一个大老爷们儿,如今还要理会这些事,着实的难为情。
顾云筝瞥了他一眼,忍着笑漫应一声。
正是这时候,两个人同时听到了一条大狗和肥肥的吠声,俱是蹙了眉。
“那边!”徐默辨清方位后,从春桃手里夺下轮椅,推着顾云筝快步去寻肥肥,边走边道,“不会是沈二爷来了吧?也太心急了些,说定了午后才搬进来的。”
顾云筝想到徐默提过沈燕西爱养狗的事,觉得极可能是那位沈二爷,不然谁能带着狗进到霍府?
行至一块草坪前,主仆两个看到一条大黄狗正虎视眈眈地趋近肥肥,一身雪白的肥肥被衬托的娇小柔弱,一面后退一面高声叫着。
可怜的肥肥,这两日真是多灾多难。顾云筝心里叹息的时候,左手已抬起,取下了一根银簪。
“夫人夫人!我来!”徐默连忙身手夺过银簪,生怕顾云筝心急之下一出手就要了大黄狗的命。他语声未落,已抖手抛出银簪。
大黄狗被打中,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顾云筝又是意外又是欣赏地看向徐默,要让她出手的话,还真不知道打狗哪个部位能一击奏效。
徐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喜欢照料马,少不得与兽医接触,顺便学了点东西,对寻常牲畜的穴位略知一二。”
“这就难怪了。”
“哪个混账东西!”
她应声的同时,响起了一名男子懊恼的语声。
顾云筝循声望去,见一名身着竹青色锦袍的男子从不远处的秋海棠树丛中走出来,一面走向那条大黄狗一面嘀咕:“好不容易敢掐架了,这么来一下,日后是打死也不敢了。”
顾云筝觉得大黄狗的主人才是最该被打晕的。让体型庞大的大黄狗跟她身形娇小的肥肥掐架?多欠打的人!
“肥肥!快!”她扬声唤肥肥。
本就跑向她的肥肥又加快了速度,一溜烟到了近前,窜到轮椅上。
徐默此时低语道:“果然是沈二爷。”
那边的沈燕西拍打大黄狗两下,毫无作用,便转身来寻凶手,手指着徐默道:“是不是你小子下的手?快给我把它弄醒!”
顾云筝却道:“别理他!”
徐默决定无视已经要跳脚的沈燕西。
“你这个女人!你是哪里来的?!”沈燕西走到近前来,端详着顾云筝。
女子一袭荼白衫裙,不施粉黛,容颜清丽得似空谷幽兰,容颜太柔美,目光却太咄咄逼人。
顾云筝也在此时看清了沈燕西的样貌。身形高大,挺拔如松,漆黑的双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唇红齿白。卖相不错,行径却让她无法恭维。
“你这个混账,从哪里来的?!”顾云筝冷声质问。
徐默面无表情地给沈燕西引荐:“这是我家夫人。”
“你家夫人?”沈燕西狐疑地审视着顾云筝,只听说老四娶了个武痴,可没听说他娶了个瘫子,这么想着,已问道,“腿怎么了?伤了还是——”
顾云筝却是目光一瞬,“问你话呢?谁准你带着野狗跑到霍府来撒野的?”
沈燕西有点儿懵了,“我?我是老四请来的。”之后才忍不住驳斥,“你怎么说话呢?老四见了我还要喊一声二哥呢!”
顾云筝寸步不让,“他是他我是我。少说废话,带着你那条野狗给我滚出去!迟一刻我就把你们两个扒了皮!”用她的肥肥练掐架的,不管是人还是狗,她都容不得。
沈燕西被气得来回踱步。若是和老四的夫人争吵,实在是不像样子;若是不反唇相讥,又实在是被气得够呛。咬了咬牙,他也只得忍下,甩手就走,边走边唤来贴身小厮,将自己的大黄狗带走。
徐默高声提醒道:“二爷,您还是别带着狗去找侯爷为妙,否则,它可真就活到头了。”
“还用你说?!”沈燕西粗声粗气回了一句。他当然没离开霍府,转去书房找霍天北了。
到了书房,沈燕西不容小厮通禀就闯了进去。
霍天北一皱眉,“满身狗毛的味道!滚出去!”
沈燕西知道霍天北这些年还没从幼年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闻言自觉地坐到离书案最远的椅子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霍天北听得眉宇舒展开来,笑了笑,回了一个字:“该!”
“你这叫什么话?”沈燕西站起身来,“就算我的狗不懂事,你夫人把我一通挖苦就对了?你也不管管她?”
霍天北继续伏案忙碌,轻描淡写地回一句:“惧内,管不了。”
“……”不论这话是真是假,都让沈燕西觉得好笑至极,忍了半晌,还是哈哈大笑。
霍天北充耳未闻,“你养的那些东西别带进来,跟我过还是跟它们过,你自己选。”
“可你夫人不就养了条小狗么?”
“惧内,管不了她。”霍天北把说过的话强调一遍,抬眼笑看沈燕西一眼,“你,我可不怕。”
沈燕西陷入了挣扎,好半晌才道:“好吧,我把那些狗都留在原来的宅子里就是了。看这样子,它们跟过来也是受罪。”
“没别的事就带着你那畜生滚回去,把自己清理干净再来。”
沈燕西气闷地道:“它叫金子!”
“什么?”
“我说我那条狗,叫金子。”沈燕西不能忍受心爱的狗被人称为野狗或畜生。
霍天北抬眼凝视沈燕西片刻,唇角微扬,“好。你,金子,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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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小憩时,霍天北先问起熠航去了何处。
顾云筝告诉他:“在云凝房里,她与熠航比我更近一些,想来也就更投缘。”
“本来你也不是特别喜欢孩子的人。”
霍天北看得出,她对什么人、物都是一样,不愿付出感情似已成本能,这样的人天性冷漠,你不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她绝对不肯先善待别人。
顾云筝不置一词,问起别的,“高程和琥珀呢?”
“两个人已结为夫妇,我把一间铺子交给他们打理了,是亏是赚都是他们的产业。每月得了闲,他们可以见见熠航。”
“难怪他们对你特别尊敬。”顾云筝释然。
霍天北转而说起肥肥的事,“至于么?为了肥肥把二哥气得晕头转向的,上次对熠航也是如此。我也没觉得你多喜欢肥肥。”
“我喜不喜欢都是一样,不许谁欺负。看重的人欺负肥肥也不行,那又不是光彩的行径。”
“人呢?”
“也一样,喜不喜欢都是一样,我的就不许别人碰。”
霍天北失笑,“这话让多情的男人听了,怕是想跳井自杀了。”
顾云筝也忍不住笑了,“你受得了我这样么?”
“没什么受不了,只是律人之前要先律己。”霍天北委婉地提醒。
“那还用你说?”顾云筝叹息一声,“水性杨花的名声可不是谁都敢背上的。”
随即,她说起了云凝,“我是无计可施了,只能盼着她舍不得离开熠航,可是从心里就不敢指望她会为熠航留下。”
霍天北又何尝不失落,“原本我打算找到她之后,让她抚养熠航。如今若是不能改变她心意,我们抚养也好。”
“等等看吧,万一我能如愿呢。”顾云筝说的很没底气。
下午,沈燕西和郁江南搬了进来,前者拉着后者来见了见顾云筝。
沈燕西怕这位牙尖嘴利的夫人记仇,在衣食起居上刁难自己,打着哈哈道了歉。
郁江南与顾云筝本就见过,且无过节,自然是从容地寒暄。
所以,顾云筝对沈燕西爱理不理的,对郁江南则是温和有礼。
说一两句话就变一次脸,也不嫌累!沈燕西没好气地腹诽着。
顾云筝则觉得沈燕西在四兄弟中间应该是最幼稚的——虚长了年岁,却不见城府。
接下来的三天,霍天北因着顾云筝的提醒,加强了府中防卫,到了夜间尤甚,以防祁连城命手下将云凝悄无声息地带走。人既然找到了,就不能让她再离开眼界。
顾云筝则命下人将空置的一些宅院收拾得纤尘不染,每日精心打理。日后再有人住进来,也不需忙乱。
徐默跟顾云筝提了两次,说有人在府外徘徊,应该是祁连城的手下。
顾云筝知道自己跟霍天北有失厚道,不仅变相地将云凝扣了下来,还切断了云凝与祁连城之间的联络。可不如此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