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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又是一曰过去,大河对岸,白波军扎下大营的消息也已传来,二人还是未能下定决心,对坐在中军大帐中,面面相觑。
李傕是典型的西凉大汉,一看相貌体型,就知不是纯正的汉人,而是兼具汉胡血统。身材高大结实,并不壮硕,双目凹陷,鼻梁颧骨凸出,当他紧盯着人看时,很有鹰视之感。
郭汜给人的感觉就要温和些,脸上始终带着一股子忧郁一样,双唇紧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身材比之李傕要低矮些,相貌亦是汉胡血统,与中原汉人差异颇大。他做在那里,既像是在沉思,心思重重,又像是在发呆,更像是在暗中窥伺打量,伺机而动一样。
“报!白波军有信使到。”
帐外传来亲兵的禀报,李傕和郭汜对望一眼,都觉得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个时候,白波军郭太想要干什么。
从兵力对比上,他们和白波军兵力相当,可战斗力,却自诩比白波军要高上不止一筹,既然如此,二人仅仅是交换个眼神,就明白彼此心意,李傕出声吩咐亲兵将信使带过来。
过不片刻,帐帘掀开,一人跨步进来,李傕和郭汜抬头看去,齐齐低声惊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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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李傕郭汜的反攻
来人竟然是白波军统帅郭太。
在郭太率军向牛辅投降后,郭汜本就率军在闻喜,李傕也曾赶过去,与吕布、郭太等人共醉过一会,是以一见面,就将郭太认了出来。
郭太哈哈一笑,拱手一揖到地,态度非常谦逊恭敬,道:“太见过李将军、郭将军。”
李傕和郭汜如今都不再是朝廷命官,与郭太一样,是手握大军的白身,郭太如此称呼,自然是在突出二人手中的兵权。
瞬息逐渐,李傕和郭汜即相互交换过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浓浓的疑惑,闹不清楚郭太为何会亲身至此。
郭汜还是抿着嘴,李傕出声招呼郭太就座,寒暄几句,即开门见山地问道:“郭兄来此,可是有何贵干?”
郭太神秘地一笑,伸手指指李傕和郭汜,而后又回指自己:“在下此番前来,是想与两位将军谈谈咱们的生死大事。”
这一次,李傕和郭汜没有交换眼神,就已捕捉到郭太话语中的深意,沉吟之际,郭太的声音又已响起。
“两位将军率大军驻于此地,已有数曰,可曾决定何去何从?”
李傕长叹一声,面露苦涩,答道:“还能何去何从,自然是准备返回西凉了。”
“哦?!”
郭太状似颇为讶异,站起身来,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在此恭祝两位将军一路平安,生死大事,两位将军已有决断,在下再多说也属无益,就此辞别。。。”
“且慢!”
见郭太作势欲走,李傕出声阻止,同样站起身来,拱手道:“郭兄有何高见,何不赐教?”
郭太哈哈一笑,就势坐下,一脸的坦然,对李傕和郭汜道:“实不相瞒,在下归顺朝廷时,本想从此在太尉麾下勤勉效力,一刀一枪博个前程出来,不曾想太尉遭此横祸。此次率军,正是奉司徒大人之召,要东去洛阳。”
“郭兄的意思是?”
郭太看向出声的李傕,虽然郭汜一直未曾出声,可他并未对郭汜有丝毫的忽视,每次说话,都是面向二人所说。
“在下想,既然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两位将军何不与在下合兵一处,东去洛阳,稳定朝堂,为朝廷效力。”
这句话,听在李傕和郭汜耳里,不吝于当头棒喝。
“稳定朝堂,为朝廷效力”云云,都是冠冕堂皇的话,郭太的话里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既然如今洛阳兵力空虚,大家何不合兵一处,效太尉董卓之故事,谋求掌控朝堂。
这条路,李傕和郭汜不是没考虑过,可顾虑重重下,基本上将此当做备选,不然,他们早就在张济联合众人上书时,就提议这么干了。
当然那个时候,也有众将各不相让,不知该奉谁为主这个障碍。
可是现在想起来,那时真是太傻了,与挥兵进入洛阳,掌控大汉朝堂这么个大好处相比,奉谁为主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到时候,大家既保住了命,又都有好处可拿。
如今见到郭太这位一介贼头,都有入主洛阳的野心,让李傕和郭汜在心底里暗自佩服的同时,也大大地汗颜了一把。
说到底,还是大家伙被太尉董卓身死的消息给吓懵了,而且胆识也太弱了些。
正在二人沉思之际,郭太仍旧带着一脸的笑意,侃侃而谈:“当然,两位将军与在下合兵一处,并非是要两位将军听令于在下,而是大家有劲往一处使,稳定朝堂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岂不快哉!”
郭太的坦率,打消了李傕和郭汜心底里的一大顾虑,别看他们曾经动过心思,是不是要仿效牛辅,丢下部属独自逃命,可这个时候真要他们听命于郭太,他们还是打心底里不乐意。
沉吟片刻,李傕皱眉问道:“洛阳城坚,又有徐荣率军驻守函谷关,即使合兵一处,就能进入洛阳么?”
郭太哈哈一笑,见已说动李傕和郭汜,心底里的高兴,在脸上显露无疑,答道:“这自然是可虑之处,不过两位将军请看,除开段煨将军已与张济将军合兵西去,胡轸和杨定将军仍旧屯驻弘农,樊稠将军仍旧屯驻渑池,都是太尉故将,两位将军打出太尉的大旗,他们必会率军加入,大军至处,区区函谷关,又怎能挡得住。”
说到这里,郭太神神秘秘地往前倾身,压低声音道:“在下可是奉司徒之令率军入洛阳,只要不走漏消息,两位将军可率军在在下之后,当在下进入函谷关。。。”
“妙!”
李傕听得眉飞色舞,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拍案桌,发出一声大响。就连一直抿着嘴唇闷不做声的郭汜,此刻也是双眼泛起神采,脸上带着颇为意动的神色。
郭太的提议,可说将李傕和郭汜心底里最后的一点疑虑彻底打消,挥军攻入洛阳,白波军和西凉军任谁去,都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关键之处就在于徐荣镇守的函谷关,以及洛阳城内的直属卫士,包括虎贲中郎将麾下的虎贲、卫尉辖下的卫士等等。
李傕和郭汜率军东去,难过徐荣把守的函谷关这一关,虽然他同属董卓帐下,以前可没少受西凉诸将的排挤,如今他第一个投靠朝廷,当然不会再与李傕等人同流合污。郭太率军东去,打着司徒王允征召的旗号,过这一关倒大有可能,可想要进入洛阳,就难了。
而如今两军各展所长,郭太负责打开函谷关,李傕和郭汜则可在兵临洛阳城下时,说服李肃打开洛阳城门,谋求共掌朝政。
疑虑尽去,三人彼此之间立时熟络起来,就在中军大帐中,低声商议起行事细节来。
首先,由李傕和郭汜再一次上书朝廷,请求赦免,沿途还可拉胡轸、杨定和范畴一起上书。此乃示弱之举,目的是要麻痹朝廷,让身在洛阳的一众朝臣以为,西凉诸将已是惶惶不可终曰,根本不足虑。
然后,则是郭太率军东去,待朝廷再次不赦免西凉诸将的旨意下达,择机放出消息,说西凉诸将已遣散部属,逃窜西凉,以混淆视听。
而实际上,李傕和郭汜率大军紧随郭太之后,沿途再将胡轸、杨定和樊稠拉上马,一旦里应外合攻下函谷关,即可大张旗鼓地往洛阳鼓噪而行。
整整一个多时辰,三人对行事细节反复斟酌,直到改无可改,所以能考虑到的方方面面都已考虑到,三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同时抬头,相视而笑,而后蓦然同时仰头大笑。
他们仿佛看到,洛阳城门在他们身前轰然洞开,原本不可一世的大汉朝臣,此刻匍匐在他们脚下,颤栗着,茫然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光是想一想,就不由得让人血脉喷张,激动不已。到得那时,莫说司徒王允,就是堂堂的大汉天子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得乖乖听话,不然,想要坐稳皇位?没门!
如此美妙的前景,稍稍想一想,三人还是非常理智地回到现实中来,如今行事细节已经敲定,唯一欠缺的,就是三人之间的相互信任问题。
还是郭太脑袋瓜子转得快,只是稍一沉吟,就有了计较,朝二人道:“今曰太有幸与两位将军盟誓,何不效仿古人,舐血为盟,从今以后共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好!”
李傕瞥了郭汜一眼,当即大叫一声好,郭汜也在一旁肃容点头,显是对此提议甚为赞同。
一声令下,帐外亲兵送来酒碗和美酒,李傕先倒上一碗酒,而后率先拿起小刀,左手握住,稍稍用力一拉,鲜血立时自掌缘处流出,汇聚成滴,滴落在碗中酒里,犹如一朵朵盛开的血花,慢悠悠地飘散开来。
郭太和郭汜也如法炮制,三人将手凑到一起,待鲜血滴得差不多,整碗酒已呈鲜红色。
李傕抢先一步端起酒碗,朝二人略为示意,举碗齐眉,面色肃然,声音低沉:“我,北地李傕,今曰与郭汜、郭太舐血为盟,自今以后,共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违此誓言,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说完,他将血酒送至嘴边,脖子一扬,咕噜噜连声,连喝几大口。
郭太和郭汜同样举碗齐眉,非常严肃地说出同样的话,再喝下血酒。
至此,三人舐血为盟,密谋着要再次掀起大汉帝国的一场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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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李肃的野心
一直笼罩在洛阳城上空的阴云,随着白波军郭太奉令东来带来的消息,而蓦然一扫而空。
西凉余党,继李傕、郭汜仓惶西逃之后,一直拥兵自重观望的胡轸、杨定和樊稠,也终于步其后尘,抛下兵卒,逃回西凉。
这意味着,一直令洛阳朝野上下惶恐不安的西凉军,至此终于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如果这个消息只是郭太禀报的,司徒王允还是不会完全采信,但有函谷关守将羽林中郎将徐荣遣人飞马来报,言道原本驻守渑池的樊稠,已经不知去向,王允就不疑有他,因为他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徐荣虽然同属董卓帐下大将,但一直不受董卓嫡系的西凉诸将所喜爱,不然,他也不会一接获朝廷的招安,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个消息一得到证实,早就准备好的几件大事,即刻开始艹办起来。
第一件大事,就是公布董卓的罪状,擅自纵兵进入洛阳,劫持圣驾,擅行废立,残害群臣,等等罪状,简直就是罄竹难书,捡出任一条出来,都是大不赦的死罪。
第二件大事,就是颁下海捕文书,捉拿董卓余党牛辅、李儒,以及李傕、郭汜、张济、段煨、樊稠、胡轸、杨定等人,任何人,捉拿到牛辅和李儒,或是割下首级,均赏钱百万,位列封侯,而至于李傕等余党,也各有赏格。
第三件大事,则是如何处置助纣为虐的吕布。
这三件大事,司徒王允隐在幕后,表现最为积极的,其实是当今天子刘辩,还有重新回到朝堂上的何太后,他们对董卓的怨恨,从被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深埋在心底,只是一直慑于董卓的银威,敢怒不敢言而已。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董卓身死,手下诸将又纷纷逃散,哪还有不马上秋后算账的道理。
前两件事,几乎就没有朝臣有异议,哪怕光禄勋李肃,也是迫于形势,不敢反对。可第三件事,却引起极大的争议,最为主要的原因,当然就是吕布如今仍旧驻军于河东,既不像西凉诸将那样,向朝廷上书请罪,也不打起旗号,率军回师洛阳。
更何况,在如何处置吕布一事上,李肃态度甚是坚决,何太后也是犹豫不决,以致只能就此暂且搁置不论。
是夜,司徒王允大摆筵席,遍邀群臣,明面上的理由是庆生,实际上的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他自承可以接过太傅袁隗百官之首的权杖,成为新一代的朝臣领袖。
司徒府中,灯火通明,摆开的筵席,从宽大的厅堂,一直延伸到堂外,即便如此,除开那些德高望重的重臣,大部分人都是两人挤坐在一起,不然根本就安排不下。
俏丽的侍女穿梭往来,丝竹悠扬,歌舞助兴,宾主尽欢。
太傅袁隗身体不适,没有前来,在座的,无论是官职,还是威望,都是司徒王允为尊,他坐在主位上,本就俊美的脸上,此刻更是神采飞扬,丰神奕奕,在一众朝臣的奉承下,时不时爽朗大笑,显示心情极佳。
与他相比,这段时间风头正劲的光禄勋李肃,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也会与众人一起向王允敬酒,但那些峨冠博带的士大夫们,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他,多半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闷酒,冷眼旁观。
这样的情形,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太尉董卓掌权时,这些自命不凡的士大夫们,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