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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情爱-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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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文化意蕴的作品?早就失去了传统,现在还提什么反传统?传统在哪里?所以现在的反传统从某种意义上反的还是西方来的传统,而且也是小传统,不是人家的大传统……”    
    张维越说越激动,他从俄国形式主义和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开始,到艾略特和兰色姆的新批评理论,再到海德格尔和赫尔德林的存在主义诗学,一直到结构主义、符号学和解构主义、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一一对应了当代诗歌美学的追求,几乎将所有的诗歌流派都提到了,最后,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人都用眼睛瞪着他,他彻底地愤怒了。    
    张维发完言后,只听到几个人在鼓掌。他坐到座位上时,看到任世雄还在拍手。他感到悲哀。没想到,张维的发言结束后,剩下的发言都对着张维来了。最后的争论归结到一点,就是应不应该跟着西方人走,西方文化是否比中国文化优秀。使张维无法想像的,莫非竟然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西方文化就是比我们好的人,他举了个例子倒把大家搞愣了。他说:“马克思主义不就是从欧洲来的吗?它一样改变了中国的命运。”谁也不说话了。    
    自然,最后的争论剩下了两个人,莫非和张维。其他人都听着。    
    莫非看了看大家,说:“张维说了半天,都是避开诗歌本身未谈,而扯到哲学上,我想问问诗人张维,你认为当下的诗歌应该怎么走?”    
    所有的人都看着张维,任世雄也看着张维。这是当今诗界最有争议的问题,谁也没有一个定论。    
    张维说:“凡是稍稍入道的人都知道,诗的功夫在诗外,这诗外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内涵和意境而已,而内涵和意境又是什么呢?是哲学意蕴。要谈人的自由,要谈人性的诗,不谈哲学谈什么?至于问我当下的诗歌怎么走,我倒是有个奉劝,无论形式上怎么变化,也无论内容上怎么革新,有一点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地思考,那就是怎样把我们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完全地结合到一起,而不要只学那西方的,忘了我们自己的。”    
    “你说的仍然不是诗歌本身,我想问你几个基本的问题,一,你认为汉语诗的特点是什么?应该坚持哪些?二,你说我们迷失了自我,我们究竟迷失在什么地方?”莫非说。    
    张维能感觉到莫非的杀气,过去他们也经常讨论诗歌,但从来都没有讨论过今天这些问题。他也能感觉到莫非在像他一样尽量地控制着自己。张维曾经就这些问题认真地思考过,他从20世纪三四十年代美学家朱光潜先生和胡适博士讨论说起,论述了世界各民族诗歌语言在音与义方面走过的几个阶段,最后认为诗歌内在的音乐美和意境美是诗歌的本质所在。然后他回答了莫非的第二个问题,他说:“实际上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我现在只是想重复一下,迷失在物欲中了。你们所写的那些东西初看起来,非常真切,貌似天真,实际上写的都是欲望。”    
    张维说完刚刚坐下,莫非就说话了:    
    “你所信奉的那些理论都是我们所唾弃的,而你所要唾弃的那些正是我们要大写的。在你看来,人是精神的,但在我看来,人更物质化。我相信一位朋友写的一句话,他说,‘我的肉体就是我的灵魂’。说得太好了,实在太妙了。如果说过去的诗人是靠神而写诗,那么,现在我们的诗歌却是靠我们自己说话,也就是我们的肉体说话。我想问你,你相信世间有神吗?”    
    大家都愕然而嘲笑般地看着张维,张维也没想到莫非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他说:    
    “过去我知道没有,现在我要说,不知道。我觉得世界是奥妙的,它的本质是难以把握的。有那么多现象值得我们重新来认识。在我跟你们一样无知的青少年时期,我也相信世间没有神奇,可是,现在我要说,还世界以神奇吧!还我们以奥妙吧!一切真正的诗里面都藏着一个奥妙,就像我看见你们的眼睛一样,总觉得你们的眼睛里有着不可思议的奥妙。这是我过去从未有过的经验,而现在有了。但我知道,这种经验只有我有,你们是不会相信的。你们更相信肉眼所看到的一切,更相信你们的五官四肢、七情六欲,你们不会相信在你们的肉体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精神存在,你们不会相信你们与这个世界有一种奥妙的联系。但我信,所以我相信人世间有忠诚,有善良,有友谊,有爱情……”    
    张维发现下面已经骚动起来了,他知道这些人是不会听他往下说的。他们当他是傻瓜。他突然间感到自己是多么地孤独,跟这些人是多么地陌生。过去可是朋友啊,是以死相许的兄弟啊,如今呢?他们的灵魂是多么地敌对!他悲哀地站起来说:    
    “我知道,我说这些就等于是对牛弹琴,就像大灾难来临之际,诺亚告诉人们灾难来了,而所有的人却耻笑他一样。”    
    说完,他愤怒地走出了会议厅。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有火在烧,有血在流。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里长满了刀子,却无处可击。无处可击便只好击向自己的内心。他受伤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在诗歌界是如此地孤独无助,第一次觉得自己被诗坛抛弃了。    
    


第六部分书商任世雄催稿

    张维回到住处,心里十分悲伤、愤怒。会场上的种种情形历历在目,再看看手中的发言稿,他的手颤抖了。他又一次一字字地读自己写的文章,仿佛对着更为广阔的诗坛宣讲。他读得悲壮、慷慨。他读得热泪盈眶、神情凛然。他站了起来。他的心又被激活了。他不相信自己的声音会如此地孤独。    
    整整三天,他一直在盼望莫非、文青或是雅克西来找他,把他重新请到会场上去。他记得莫非的话,不是让他猛烈一些吗?他够猛烈的了,然而事实并非他们所想像的那样。他们之间有了仇恨。这仇恨是明摆着的。如果他们来找他,那仇恨就没有了,或者说可以放下了。如果他们来找他,他完全还可以拍着他们的肩膀笑着骂道:“他妈的,够猛烈的吧!别把它当回事,朋友归朋友,艺术归艺术。一笑泯恩仇。”但他们没有来。    
    来的是任世雄任老板。任世雄一进门就问:    
    “你怎么跑回来了?有那么多人要等着和你战斗呢!多好的机会,这就是出英雄的时候,可你怎么跑回来了。我以为你后来会去的,我一直等着。会都开完了,还是不见你。唉!”    
    “可是,你觉得我还能留下来吗?莫非是我的老朋友,文青是我一手扶起来的,还有那么多的人都是我的朋友,我们都闹到那个份上了,我怎么还能呆下去?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以后,他们走他们的路,我走我的道。”张维生气地说。    
    任世雄一看,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圆场:    
    “唉,话又说回来了。诗人嘛,就应该率性而为。”    
    张维一听也叹道:    
    “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我这几天也一直想,如果他们中有谁来叫一声我,我也就去了。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惜我这个人就是用情太胜,常常是情不自禁。”    
    “那是不可能的,你想想,从你走后,你虽然不在了,但中心似乎还在你这儿,大家批的是你。莫非怎么想?如果你来了,你还不喧宾夺主,把他撂一边儿了。现在想想,你不在倒是更好,更能看出你这个人的性格和为人来。哎,我告诉你件事儿,我已经把你的文章给几个杂志社了,很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登出来。还有啊,有家报纸可能要把你们的言论登出来,你留心看看。这是好事情,给我们将要出的书做了最好的宣传。快七月底了,赶紧赶稿子吧,你必须给我留出一个月的时间来出版印刷,所以,最好在这个月底给我交稿。”    
    “能不能再往后推一段时间。我觉得批评易老师的那篇文章还不成熟,那是我的重头戏,我一定要好好地修改,但要好好修改,就必须得重新再读一遍他的书稿。”    
    “得多长时间?”    
    “半个月。”    
    “好。”    
    当他再一次读易敏之的书稿时,他发现,过去的很多想法又变了。再看看稿子,他觉得有很多地方需要大的调整和修改。他叹道:    
    “易敏之没那么简单,真有些深不可测啊!”    
    就在那几天,他不知怎么地,心里一直很急,总觉得可能有什么事,于是去了趟学校。有他的一封电报,是三天前发的,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住哪儿,所以一直放着。张维不看则已,一看脸色大变。是母亲病危,要他火速回去。张维赶紧找到任世雄,把情况给他说了,问道:    
    “我这本书能拿多少钱的稿费?”    
    “一万多元。”    
    “能不能先给我垫付五千元。我现在必须得回去。”    
    任世雄犹豫了一下,就到银行给张维取了五千元。张维写了字据,拿了钱,也顾不上换衣服,就往火车站跑。    
    


第六部分母亲的死疑点很多

    三天后,张维终于来到了荒县三里屯。远远地,就看见家门口人来人往,门两边有花圈,张维的泪水就出来了。    
    他一直跪在母亲的棺木前,别人给他端来饭,他也只是随便吃几口就放下了。听刘洋说,妈是得心脏病死的。他不知道妈妈还有心脏病,他觉得自己太不关心妈妈了。妈妈不在了,他觉得这儿非常地陌生。他就想和妈妈在一起。妹妹刘惠惠一直远远地看着他,他看见后,叫她过来。刘惠惠很喜欢张维,跑过来跪在张维的身边。张维问:“妈去世的时候没留下什么话吗?”    
    “妈说,就是想你。”刘惠惠说着就哭起来。张维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刘惠惠在张维的怀里哭得更加伤心。    
    晚上,家里举行了较大的治丧仪式。第二天凌晨,很多人聚集到院子里。有人念了悼词,然后大家抬了棺木,到一公里之外的山坡下把人埋了。上午的时候,家里又办起了酒席,招待那些帮忙的人。下午的时候,又得到坟上去填坟。回来后,张维累极了。小妹给他铺好了褥子,他倒下就呼呼大睡起来。一直睡到第二天凌晨,他终于醒来了。他听见自己的旁边都是打鼾声,便又睡去。    
    现在家里惟一的女人就是妹妹了。她很早就起来给大家做饭吃。因为这几天大家都很累,起来得很晚,谁起来谁先吃,结果把饭热了好几遍。最后起来的是刘老汉,他一闻就知道饭已经糊了,把碗一扔,骂道:    
    “这是什么东西?你个驴日的,不会做饭啊!”    
    张维没有听过一个父亲这样骂女儿的,心里非常生气,就说:    
    “惠惠还小,不会做,你不要再骂了。”    
    刘老汉不吱声了,气狠狠地坐在门槛上抽起旱烟来。刘洋和刘田都不敢说话。刘惠惠哭着跑到厨房里做饭去了。张维就到厨房去帮忙。中午的时候,又是张维帮忙做的饭。刘洋和刘田都不会做饭,出来进去地转。张维就问刘洋:“不是早就说要结婚吗,怎么一直没有结啊?”    
    刘洋看看张维,又看看其他人,才说:“别说了。”    
    刘惠惠对张维说:“本来去年就订了婚,可是,他看上的那个女的是个妖精,是他在附近的舞厅里认识的。还没结婚呢,就跟着别的男人鬼混。他就去跟那个女的家里人说要退婚,可是,那家人把我们给的六千元钱用在娶媳妇上了,一分钱也没有,就是要把那个女的嫁给他。”    
    刘惠惠说到这儿,狠狠地瞪着刘洋,刘洋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惠惠接着说:    
    “那家人也不要脸,说是他们也找不着那个妖精,让他去找,他就到城里一直等着。有一天,他终于看见那个妖精去了一家卡厅,就到里面去找,结果和里面的几个男的打起来,被打了一顿跑了回来。后来又找了几次,都没有成。我们家的人就去找他们,要他们退订婚的钱,他们说,他们可没有想退婚的意思,如果要退婚,钱就不能退,如果要不退,就一块儿帮着找那妖精。后来,他和人家家里人一起去把那女的抓回来过,但当天晚上就被人家逃了,再也找不着了。那六千元还是你上次给的呢。”    
    张维一听,说:“跟这种人家结了亲,也要倒一辈子霉的,算了,重找一个不就行了。”    
    刘惠惠又瞪了一眼刘洋说:    
    “不就重找吗?可是,这个没出息的人还一直想着那个妖精。今年,他又看上了一个,就托媒人去说,人家说还是要先订婚,订婚比前面那个还要高,要八千元。”    
    “这么高啊?”    
    “这还不算高的,都有一万的呢。”刘田在门口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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