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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安娜站在长满针枞树的山脚下,回头向校舍望去,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有一种一切都结束了的感觉。”黛安娜郁郁寡欢地说。
“黛安娜比我还强呢,到了九月,你还能返回学校的。”安妮说着把已经没有一处于爽的手帕的里面翻了过来。里面也是温湿的。“而我,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就要永远和亚邦里学校分别了。”
“可是回到学校,学校也变了模样,斯蒂希老师不在了,安妮、珍妮和鲁比也都不在了,我不得不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书桌后,以前一直和安妮坐在一起。但事到如今,谁也和我坐不到一起了。过去我们在一起非常快活,现在一想到大家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我就受不了。”说着说着,黛安娜两行热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快别哭了,你要是不哭,我也能忍住悲痛。林德夫人常说,越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越应该振作起来。我觉得,下学年还有可能重返亚邦里学校,我预感可能考不上,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真令人害怕。”
“怎么,斯蒂希老师搞的模拟考试你的成绩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但我对老师出题考试不怯场呀,一想到正式的入学考试,我就吓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感到厌烦。而且,我的考号是13号,乔治·帕伊说,13号是个很不吉利的号码。我不那么迷信,知道这个号码关系不大。但最好也别给我弄成13号呀。”
“我要是也能一起进城就好了,一定感到很神气吧。到了晚上,你就不得不拼命地学习用功了吧。”
“大家都已经向斯蒂希老师保证再也不摸教科书了。老师说,现在看书也只能导致疲劳过度,引起混乱。每天最好出去散步,尽量不去考虑考试的事儿,晚上早点儿睡觉。虽然说这是个好的建议,但实际照着它去做可就难了,所谓好的建议大都如此。
“以前,普里茜·安德鲁斯在一个礼拜的考试期间,每晚都睡得很迟,拼着命死记硬背。我现在也和普里茜差不多一样,一直学到很晚才睡。在城里期间,约瑟芬祖母说,希望我到海滨森林她的住所住下,太叫我感激不尽了。”
“在城里这一段时间能来信吧?”
“礼拜二晚上我就写信说说第一天考试的情况,我肯定给你寄信。”安妮发誓道。
“那么礼拜三我就到邮局前等着。”黛安娜也起誓道。
礼拜一安妮进了城,黛安娜如约于礼拜三等候在邮局门前,终于收到了安妮的来信。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黛安娜:
现在是礼拜二的晚上。我是在海滨森林住所的书斋里给你写这封信。昨天夜里,我一个人睡在客室里,感到非常的孤独、寂寞,心想要是有你在该多好呀。因为和老师约好了不能硬性学习。可是不能打开历史书看的滋味非常不好,学习结束以前不能看小说感觉非常糟糕。斯蒂希老师来接我去学院,途中我们顺便到了珍妮和鲁比那里。我跟鲁比拉手时,觉得她的手像冰一般凉。乔治一见到我便发牢骚说她一夜也没睡好。即使考上了,也没有足够的体力经受得住奎因学院课程的压力,虽然我尽量想努力喜欢上乔治,可至今仍没有一点儿效果。
一进学院的校园,就见到处都是人山人海。从岛内各地聚集而来的学生把学院挤得水泄不通。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坐在石阶上的穆迪·斯帕约翰,他一个人在那儿嘟嘟囔囔的。我问他在干什么,他回答说是为了使神经镇定下来,正在反复地背诵小九九呢,他还求我别再打扰他,说稍停一会儿也很可怕,连记住的东西全都忘掉了。不过,说起背诵小九九来,我还是满有把握的。
考场已经定好了,老师不能一起进去。我挨着珍妮,她不慌不忙,非常沉着,让我羡慕得不得了。而我心里一有事便会在脸上反映出来,甚至心跳得连别人好像都能听见。
不久,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开始分发英语试卷。试卷一接到手,我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脑袋也直发晕。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那种心情和4年前向玛里拉询问能否留在格林·盖布鲁兹时的心情完全一样,简直太可怕了。谁知,不一会儿又很快地恢复了正常,头脑一直清醒着,心脏也开始跳动起来,起初一瞬曾完全停止了跳动。
中午我回来吃了顿午饭,因为下午要考历史,就又返回了学院。历史题难度相当大,年号都弄乱了。尽管这样,今天考的还算过得去。
可是,黛安娜,明天是几何考试。没办法,只好打开几何书硬着头皮看。忍耐需要有极大的意志,如果小九九能起作用的话,我从现在就开始背诵,一直背到明天早晨。
傍晚,我去看望朋友。途中遇见穆迪·斯帕约翰大模大样地走来。穆迪觉得自己历史考得不好。他说自己生来就辜负了父母的期待,想坐早上的火车回家。他说比起当牧师来,还是当木匠舒服。我劝他坚持到最后,如果不考到最后,不是就对不起斯蒂希老师了吗?我有时想自己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呀,可是一见到穆迪,就又为自己是个女孩儿,特别是不是穆迪的妹妹而感到庆幸。
到了同学的宿舍一看,只见鲁比已经变成了半疯狂状态。在英语考试中,她出现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刚安静下来,就到外面去吃冰淇淋了,大家都说,要是有黛安娜在就好了。
噢,黛安娜,如果我几何考试通不过去的话,该如何是好呢?那样,林德夫人准会想,安妮在几何上栽了跟头,但太阳还会依旧不变地升起、落下的。说是这么说,可对我来说,如果失败了,还是太阳不升起来的好。
你的忠实的朋友
安妮
不久,所有科目的考试都结束了。安妮也于礼拜五的傍晚回到了家。她觉得有些疲倦了,但却有一种考上了的直觉。黛安娜在格林·盖布鲁兹正等候着她的归来,两个人好像多年没见面似的,为能再会而感到高兴。
“回来了,安妮。你能回来真让我感到高兴,你这一走,好像离开了好几十年似的,考得怎么样?”
“除了几何,我想都答得不错,几何考得怎么样我不太清楚。我很讨厌几何,觉得怎么学都好像不行似的。啊!还是家好,格林·盖布鲁兹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别人考得怎么样?”
“女孩子们都说考得不好,但实际上都考得很好。乔治说几何这玩意儿太简单了,连10岁的孩子都会做。穆迪·斯帕约翰还是历史不行,查理则败在了代数上。
“不过,现在成绩还不清楚,还要等上两个礼拜,才能等到成绩发表。还要提心吊胆地生活两个礼拜。我真想就这么睡着,一直睡到成绩发表再醒。”
至于基尔伯特·布莱斯考得怎么样,打听也没有用,这一点黛安娜非常清楚。所以她只是安慰安妮些“没关系,准能考上,不用担心”之类的话。可安妮立刻争辩道,“如果考不出上等水平,还是考不上的好啊。”黛安娜知道安妮的脾气。即便是好不容易勉强合格了,她也不能对自己满意,每当回想起考试来心里就会不是滋味。
安妮把战胜基尔伯特当成了自己的目标,考试期间,她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了竞争当中。
基尔伯特有好几次都和安妮在路上相遇,但互相都视而不见地走了过去。而且每次碰到基尔伯特时,安妮都比以前更加神气十足地扬起下巴来。每当别人劝说安妮和基尔伯特和好时,安妮的这种欲望就越发强烈。但一碰见基尔伯特,就又重新发誓在考试中决不能败在基尔伯特的手下。
安妮知道亚邦里的学生们都在注视着是谁取得了胜利。吉米·格罗巴和尼德·莱特为此打了赌。再加上又听乔治·帕伊说基尔伯特取胜是必定无疑的了,所以她觉得如果通不过考试的话,那种屈辱说什么也无法忍受下去。
对安妮来说,想取得好成绩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为了马歇和玛里拉,特别是为了马歇。马歇曾说过,安妮将考得“肯定不逊色于岛内的任何考生”。虽然安妮认为这不过是件脱离现实的虚无缥缈的事情,不应该去指望它。但她仿佛又看见马歇那亲切的茶色眼睛在一眨一眨地,好像在恳切地要求她;要想办法,最低也要考进前10名。于是,安妮便拼命地死记硬背起那些枯燥无味的方程式和动词活用来了。可以说,是以前所未有过的热情投入到了学习中去。
两个礼拜的时间刚一过去,安妮便和忐忑不安的珍妮、鲁比和乔治一起到邮局去打听消息了。大家的心情都和考试期间一样非常地紧张。她们颤抖着手打开了《夏洛特月报》,仔细地查寻着。查理和基尔伯特不知什么时候也赶到了邮局。只有穆迪·斯帕约翰一个人顽固地没有来。
“我没有耐性去邮局,我要等着你们谁突然跑来告诉我合格了。”穆迪对安妮说。
三个礼拜都过去了,可合格成绩仍然迟迟未到。安妮紧张得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食欲下降,对亚邦里的新鲜事也表现得漠不关心起来。林德夫人大发雷霆地说,邮政大臣是保守党人,所以发生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了。一看见安妮每天拖着沉重的脚步,心灰意冷地从邮局失望而归的样子,马歇就开始认真地考虑下次选举时,是不是应该投自由党一票。
终于有一天晚上通知来了。当时,安妮正坐在敞开着的窗户达。每天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暂时忘掉考试和尘世间的烦恼。此时的她已经完全陶醉在夏季黄昏的田园景色之中。窗下的花坛不断地散发出花卉的迷人幽香。微风吹过,传来一阵白杨树枝叶的摇曳声。枞树林上面的西方天空被晚霞染成了浅粉色。
就在安妮被这大自然的景观所深深吸引的时候,猛然间,她发现黛安娜手举着报纸,穿过枞树林,越过独木桥,登上了山丘。
安妮立刻领悟到报纸上肯定刊登着什么消息,便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是成绩发表了!她的脑袋里立刻眩晕起来,心跳节奏也迅速加快起来,她紧张得一步也动弹不了了。
黛安娜跑过大门,兴奋得连门也没敲,就径直冲到了房间里,至此,她觉得好像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
“安妮,你考上了,而且是第一名!”黛安娜喊道。“基尔伯特也是第一名,你们俩是并列第一名。不过,安妮的名字登在最前面。我真为你感到骄傲呀!”
黛安娜把报纸扔到了桌子上,上气不接下气,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累得一下子瘫倒在了安妮的床上。
安妮要点着灯,可忙中出错,把火柴盒方向弄颠倒了。她用颤抖的手去划火柴,划折了六根之后,才好不容易点着灯。然后,一把抓过报纸。真的!合格了!自己的名字列在200多合格者之首!
“安妮考得最好了。”黛安娜终于变得呼吸平缓,并且能说出话来了,而安妮只是闪动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一句话也没说。
“也就是10分钟前,我爸爸从布莱特·里巴拿着报纸回来了,是下午用火车发送过来的,靠邮局送,明天也到不了呀。我一看合格者的名单,简直都要发疯了。
“你们七个全都考上了,连穆迪·斯帕约翰也考上了,珍妮和鲁比得了相当高的分,成绩位居中游,查理也一样,乔治十分顺利地过了录取线,虽然说只超过录取线三分,但乔治肯定会像得了第一名似地趾高气扬、得意忘形的。斯蒂希老师肯定会喜出望外的。
“安妮,你的名字在这么多的合格者中居于榜首,感受如何?要是换了我呀,准会高兴得发狂的,现在我就有点儿神经错乱了。而你竟然如此平静,坦然。”
“我心里很乱,虽然有一肚子想说的话,但不知说什么才好。能考第一名,我连做梦也没想到呀。不对,只考虑过一次,只有一次想过我也许会在岛内考个第一名等等。我自己这么说,真有点儿自高自大,脸皮太厚了。
“对不起了,黛安娜,我必须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在田里干活的马歇,然后再上街去把好消息通知给大家。”
两个人急忙跑到仓库左边的干草地,马歇正在那里捆干草,恰好,林德夫人也在栅栏门边和玛里拉站着说话呢。
“马歇,我考上了!是第一名,是并列第一中的一个!我太高兴了!”
马歇乐呵呵地看着合格者的名单,“怎么样,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吧,考这个对你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呀。”
“你考得太好了,安妮!”玛里拉尽管高兴得很,但在爱挑剔的林德夫人面前,还是有所收敛的。
本性善良的林德夫人发自内心地祝贺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