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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梦真好,带着梦,我们进入了中专的实习阶段,数百场的巡回演出。有时,演出的地方只是一个狭小的平台,一个废弃的工厂,一个露天的高坡。可对于我们这群带着梦想的“小演员”来说,那个舞台是广阔而神圣的。每一个节目结束时,掌声代表了某种程度的接受,也包含了关切与鼓励——由于我们年轻。台下的观众大多是老弱妇孺,平民百姓,有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全都目不转睛地随着台上的悲欢离合而变换着脸上的表情。
记得,有个最叫好的节目《看秧歌》,情节是“新春佳节,乡村‘社火’红火热闹。一群披红挂绿的山村少女兴致勃勃地赶路去看秧歌戏。一路上,她们跳着扭着唱着,欢乐的歌儿荡漾着。千姿百态的秧歌舞,火辣辣的人间情,热得让人爱,美得让人迷;万种风情的秧歌戏,浓郁郁的生活味,甜处叫人乐出心花花,苦处叫人泣出泪蛋蛋 ”。这是一个富于面部表情的民间舞蹈,它正是抓取了少女在看秧歌过程中的“喜看”、“惊看”、“羞看”、“悲看”等一个个戏剧性特点,将一群天真烂漫的山村少女看秧歌时那种如痴如醉的神态揭示得淋漓尽致。台上演得惟妙惟肖,台下看得目不转睛。我们经常在观众的掌声中加演节目,一次次地谢幕,迷醉的小脸,都像花儿似的。演出过后,汗水未干,连夜谢台,奔往下一个演出地。在摇晃的车厢里,我们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夜色中……
第四部分成长手记:与民工共舞(图)
“每逢佳节倍思亲”,节假日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忙碌的时刻。我们不知疲倦地奔波在公路上、火车中,但偶尔的思乡是不可避免的。深圳作为一个开放城市的代表,平日的繁华更衬托出节日的冷清。
1993年的春节,对于我来说是个不平常的节日。那时的我并不懂得真正的游子之心。作为实习生,我们这些小演员第一次来到深圳,参加舞剧《一样的月光》的排练演出。在一个多月的排练中,我们逐渐习惯了快节奏的演员生活。
那时的深圳,像一座快速运行的大机器。高楼一栋栋地耸立,每次,我们都要经过一片片的施工地。刚开始时老少建筑工们都是透过窗子朝我们这些演员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不敢出大声,歌也不唱了,都把脸转开,砌砖的砌砖,拌水泥的拌水泥。但随着我们路过次数的增加,建筑工们也敢把脸朝向我们,对我们放肆地大笑起来,乒乒乓乓地敲打着各自的饭盆,说着各种调侃的话语。好像我们这群人成了他们工作之余的调味品。每当这种时候,女孩子们总是惊吓得躲到男孩子们身后,平日的小吵小闹早就被抛到脑后去了,小伙子们也一下子神气起来,充当起“护花使者”。
在一个连排结束的夜晚,为了接家里的电话,我和两个女生,提前经过了那片建筑工地。当时已很晚,四周寂静。为了掩饰内心的害怕,想着后面的大批同学随后就到,我们故作镇定。可是脚步却不知不觉地越来越快,三人不知是谁带头跑了起来。我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四周眩晕,平时灵活的四肢,这一刻也不听使唤了。使出全身的力气迈动自己沉重的脚步,一迈步,摔倒了……
当我醒过来时,其他同学也赶了过来。工人们不知怎么一下都出现了,笑得前俯后仰。我看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真是又羞又恼。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为何伤心?为何气愤?说不清,道不明。也许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身体太需要被关爱,太需要被认同。也许对用身体的体能劳动付出的建筑工们来说,我们的出现让他们找到了一种认同,得到了一种关注。
前些天,在一次演出中,与几名民族大学舞蹈系的学生聊天,听到了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话 :“嗨,我们演员和民工没什么不同,我们出的汗和他们差不多,待遇也和他们差不多”。虽然是一句调侃的话,但却能感到当今舞蹈演员的一丝无奈和悲哀。舞蹈演员、民工,如此的比喻,刚开始时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使我又想起了在深圳的“民工事件 ”,也许从小的“封闭教育”无形中把我们与社会隔离开了,在正常人的眼里我们和民工一样是一群“特殊的人”。
有时候,我在想,离开身体,我们还能干什么?工人们通过身体劳动获得报酬,我们通过肢体的舞蹈寻求生存,其实都一样。不一样的在于我们活在风花雪月的舞台上,他们活在现实的钢筋水泥下,剥开那层虚浮的华丽外壳,我们都是一群用身体劳动的人,如此而已。
民工与舞蹈演员很大程度上都是被“妖魔化”的人群。其实,他们也需要人文关怀,他们的付出也需要肯定与回应,也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尊严。
我特别希望有一天能看到舞蹈演员与民工共舞的场面,哪怕只是做秀也好。
第四部分成长手记:舞蹈不再神圣(图)
春节前夕,我们的舞剧在深圳大剧院上演了,热热闹闹,紧张而有序。一个多月的忙碌即将结束,为了留住记忆,我们与其他的演职人员合影,互留通讯地址,但分别是最终的。很快,大家又投入了各自新的工作。
演出结束后,我没有回家过年,在深圳民族宫饭店找了份跳舞的工作,即舞者说的“炒更”。那年我16岁,第一次离开家在外过年。当时,我们的演出是非常严格的,导演是某部队文艺单位的一级编导,每天都需练功排练,一日三场的演出任务。开始时,还觉得很有收获,因为每天都在学新舞蹈,排新节目。可随着我们的逐渐适应,每天的重复演出也变得枯燥起来了。特别是每天的饭时演出。一桌桌的客人吃着饭,看着我们在台上表演,高兴时就鼓鼓掌,吆喝两声,舞蹈所有的神圣性在大家你一口、我一口的饭局中消失了。同时,我对舞蹈的崇敬也变得模糊了。从小开始的专业训练,从小为之自豪的舞蹈在那一刻变得“渺小”起来。
很快,就到了除夕之夜,平日一向热闹的繁华都市一下子冷清起来,大量的外来人员都回家过年去了。那一夜,来吃饭的客人很少,带着复杂的心情结束了那晚的演出,没有参加任何的聚餐及活动。我冲出了演出地,漫无目的地走着,对面就是前不久还上演了舞剧《一样的月光》的深圳大剧院。站在过街天桥上,俯视着来往的车辆,万家的灯火,平日里蚂蚁般的人群好像瞬间从这个城市消失。 吸上一口凉气,远方的红绿灯忽明忽灭,隐约指引着我回家的路。那一刻,我感到身体的寒冷,现实的都市属于机器的时代,在钢筋水泥筑造起的现代繁华中,“身体的呼吸”已不再重要了!
其实打破舞蹈“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神圣感也并非一无是处。
在北京上大学期间,我和舞院的几名同学在北京J J迪厅有过一段领舞的舞蹈生活体验。秋冬的北京夜晚风很大,我们几个跳舞的女生在晚自习过后,各自裹上一件大衣,急急忙忙地冲出学校,搭上一辆停靠在学校门口等着趴活的“黑车”。汽车飞奔在北京的三环上,有时,为了赶时间不得不在车内开始我们的准备工作,化妆,换服装等。我们一进入迪厅,好像走进了另一个环境,温度骤升,旋转的灯光,震耳的音乐,来蹦的的大部分人都忘我地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目无旁人地扭动着自己“环肥燕瘦”各具形态的身体。经过客人的身边,看着他们那痴迷的样子,我常常想,这种热情是许许多多专业的舞者所无法比拟的。虽然白天我们进行了一天的舞蹈训练,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但我们只要站在舞台上,音乐响起,台下所有的目光都聚拢过来,看着我们的表演。这时,身体就像是上了弦的发条,一下子就精神了。激情劲舞中,看台下山呼海啸。在这样的场合演出,我从不期待观众在看表演时会带着神圣的目光。带着一种自娱的心态,在一种互动的氛围里,舞蹈的身体也跟着活跃起来。
舞蹈本身就是自娱的一种工具。看到很多舞蹈演员在台上咬着牙闭着眼,面目“狰狞”地跳、转、翻,或带着“职业般”的微笑完成着“规定动作”时,舞蹈的自娱功能已经被完全模糊掉了。
我不禁要问,我们跳舞的初衷是什么?不就是快乐吗?
如果没有快乐,跳舞还有什么意义?
第四部分成长手记:角色体验(图)
舞蹈演员的日常生活虽然是单调的,但精神世界却是丰富而多彩的。舞台上,我们扮演着各种不同的角色,我们必须将感情每一次都投入自己的身体,通过动作再表达出来。与其他的演员相比,我们必须让身体一直保持着兴奋,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我们传达感情的地方。大幕拉开,演出开始,身体在空中做的每一个姿态,每一个动作,都是具有生命力的,舞者控制着身体划过的路线,控制着动作的快慢节奏。通过呼吸将每一个动作连贯起来。好像,一旦上了台,身体就变为了另一个自我,一个独立的自我。
记得当初为了跳好剧目《木兰归》,首先必须完成大量的规定动作。在此基础上分析人物的性格特点,特别是花木兰前后人物的变化,并且在舞蹈动作中体现出来。作为一个参赛剧目,《木兰归》无论在基本功上还是表现力上,对演员的要求都是全面的。演员出场时的一个大跳,踹腿,翻身,亮相,一下子便将花木兰替父从军的英姿展露无遗。但就一个出场,在酷热的练功房里,我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直到自己融入了角色,花木兰的形象才渐渐清晰起来。
还有一次,那是参加全省的音乐舞蹈比赛,我的参赛剧目是《贵妃出浴》。作为领舞,我演贵妃,从身体的外形来看,还有几分相像,可贵妃凝脂般的肌肤是我所不可比拟的。为了形象的逼真,几个化妆老师在我的身上涂满了白粉,形似了,神的把握却全靠自己。看着镜中的自己渐渐绰约的姿态,那个身体忽然变得“陌生”起来,恍惚中自己已进入那久远的年代……
影视剧演员也许能通过服装、造型、台词和戏剧冲突等外在因素去寻找角色的自身定位,而我们能够利用的只有身体本身,我们必须陶醉在角色中,陶醉在身体的每一寸律动中。也就是说,无论是在灰暗的练功房里,还是在耀眼的追光灯下,我都要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她”,她也许是花木兰、杨贵妃,也许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也许就是我自己……
能够用来体现对角色的归属感的身体,是舞蹈演员最宝贵的财富之一,有很多演技出众的表演艺术家都有过跳舞的经验。也许是舞蹈教会了他们抛去外壳,深入到角色最真实的内在世界吧,因为身体永远是人物内心的外化。
身体是不会骗人的,我喜欢这句话。
第四部分成长手记:身体的无奈(图)
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场中,不太显眼的地方你能发现一块歌舞团的牌子,演员们穿梭于各式卖菜摊点进入这个“精神圣堂”。卖菜的小贩们,总是能寻找到一个空隙,来摆放他们的瓜果蔬菜。我每日都骑着一辆单车,在一片叫卖声中,迂回在各式食品、百货的空隙里,进入我们的练功房,开始了一天的关于身体的工作。
那天,我骑车急急忙忙地赶往歌舞团参加演出排练。一个急刹车,我看见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团里的一位老舞蹈演员。由于职业的缘故,她看上去依然醒目,挺拔的线条虽然有点松懈,但微昂的下颚中仍有不凡的气质。她显得有点生硬地与面前的小贩讨着价,争执着最终的价格…… 不知为什么,看着她的身影,我的内心莫名地难受起来。在我刚进舞校时,她曾经是我的偶像,舞台上轻盈流畅的舞姿,光彩夺目的形象依然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我没有走过去与她打招呼,而是一转车头绕道进了歌舞团。后来,我想,舞蹈是一门年轻的艺术,作为刚毕业的演员我们分配到了团里,可老演员在她们告别舞台后又该如何分配呢?难道老演员们的生活就是我们将来的生活?
舞蹈是需要“勇气”和一种精神支撑着的,就像《红绫艳》中的女主人公,穿上了红舞鞋就无法再脱下了,跳动、舞蹈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在跳舞时你是幸福的,耀眼的灯光,迷醉的音乐,使你在挥汗如雨的舞动中感到生命的旺盛。那酒神般的迷狂,对人生日常界限和规则的毁坏,包含着一种恍惚的成分,个人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淹没在其中了……
无奈也好,悲哀也罢,我想我仍然离不开身体的律动,摆脱不了对舞台的迷恋。实习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