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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在头上顶了起来。宣宗愤道:“他能够将钟顶起,朕却叫他顶不动。”说着,唤过几个内侍,搬了木柴来,一齐堆在铜钟的四周,放起一把无情火,那柴顿时烈焰腾空,将一口铜钟烧得同炭一般地红。高煦在钟内,起先还是叫喊着,后来也不喊了,大约被火烧死在钟里了。宣宗看柴烧完,着移去铜钟,钟内只剩得一堆乌焦巴弓的炭屑,想是高煦的尸体了。宣宗指着笑道:“你现在还能顶那铜钟吗?”当下命拾起高煦的遗骸,照汉王的礼节把他安葬。
宣宗的胡皇后,是锦衣卫胡荣的女儿,生得静穆端庄,又极贤淑,平日间的举动,却不苟言笑。还有那位孙贵妃,是孙主簿的女儿,在三四岁的时候,给匪人拐去,卖在张太后的母亲手里。太后的母亲进宫,便带了孙氏同去。张太后见她生得俊俏,留她在身边做了宫侍。宣宗既立为东宫,照例须选妃子,由张太后作主,正妃选了胡荣的女儿,将孙氏也选为从嫔。那孙氏渐渐地长大起来,出落得秋水为神,芙蓉其面,加上一身雪也似的玉肤,愈见得妩媚娇艳,宫里大大小小谁不爱她?孙氏的性情又是活泼,尤善伺人的喜怒,宣宗登基,就册立孙氏做了贵妃。明代的立后,原用金宝金册,贵妃是只有册却没有宝的,宣宗因宠爱着孙贵妃,给她定制着金宝也赐与孙贵妃。凡是册立的礼节,差不多和胡皇后并驾齐驱。胡皇后的为人很是懦弱,任那孙贵妃怎样地做出来,她好歹一个不做声。孙贵妃见皇后可欺,自然越发放肆了。又放出她狐媚的手腕来,把个宣宗迷惑得死心蹋地,心里眼里竟完全没有胡皇后了。那时宣宗已年逾而立了,常说胡皇后患了暗病,不能生育,要想别纳嫔妃,只是碍着孙贵妃,不便再另选妃子。总讲一句,惟有望孙贵妃生子的一条路了。谁知天竟从了人愿,孙贵妃的肚子居然一天大似一天,宣宗大喜,一面安慰她道:“你自己好好地保养,待生了太子时,朕便册封你做中宫。”孙贵妃口虽然谦让着,心上就此存下了做皇后的念头。由是私下和内宫张青、赵禄密筹夺后的计划。到了十月满足,孙贵妃临盆,竟生下一位太子来。内监忙报知宣宗,一时宫中的内侍宫女人等都来替宣宗叩贺。及至三朝,宫中便大开筵宴,朝中的一班文武大臣也分班入贺,宣宗命在仁乐、丰登两殿赐宴。这一场的庆贺筵宴,足闹了半个多月。
光阴如箭,看看太子已经周岁了,宣宗亲自抱持着去祭告宗庙,即赐名为祁镇。孙贵妃既生了皇子,要宣宗践那前言,立她为后。宣宗这时有子,把应许孙贵妃的说话早已经忘了,孙贵妃却刻不去心,不时把闲话来讥讽宣宗,宣宗记起了前事,一时倒觉为难了。因胡皇后是张太后亲自指婚的,又不曾有失德的地方,若无故废后,在情理上也说不过去。怎经得孙贵妃的絮聒,宣宗被她缠得无法,便悄悄地召杨士奇、杨荣、杨溥、蹇义等至无极殿里,宣宗却满面笑容地问道:“朕欲废去胡皇后,卿等可有异议?”杨士奇、杨荣齐声答道:“今胡皇后并无失德,陛下岂可轻言废立?”宣宗正色道:“皇后身有奇疾,不能生育,怎说没有过失?”士奇顿首道:“这非是失德,也不足据为废立的要旨。”杨溥接口说道:“即使皇后患有奇疾,将怎样地布告天下?”宣宗愤愤地道:“历代帝王,不曾有过废后吗?”蹇义答道:“那是有的,昔宋仁宗废郭后为仙妃,当时大臣如范仲淹等也曾苦谏,宋仁宗虽毅然决行,后来到底自悔的。但流传到今,史册讥评,都不以仁宗的废后为然。臣愿陛下宸衷独断,无信小人的谗言,将来成一代有德的圣君。”宣宗听了,不觉含愠道:“朕的主见,你们既不赞成,就暂时缓议吧!”于是三杨和蹇义等便谢恩而退。
第二天上,宣宗被孙贵妃催迫不过,又召三杨进宫议废后的良策。宣宗说道:“废后恐遭外议,可有两全的方法吗?”三杨起初默默不答,宣宗却再三地追问,三杨便互相推诿,到了杨溥,杨溥推给杨荣,杨荣无可再推,只得说道:“陛下如决意要行,只有请皇后托疾,病中上书辞让中宫,就不致受废立的讥笑了。”宣宗忙拱手道:“谨受先生的赐教。”三杨这才辞出。
不上几天,就听得胡皇后称疾,并上疏请让后位。宣宗准了她的疏,下谕封胡皇后为慈钦大师,出居长清宫礼佛。一面册立孙贵妃为皇后,满朝文武又有一番庆贺,内中只有大理寺卿蹇义不肯上表称贺。宣宗倒没有计及,那孙贵妃却已知道,说蹇义瞧不起她,便把蹇义记恨在心。宣宗自废了胡皇后,虽从了孙贵妃的心愿,那张太后便非常地气愤,说:“胡皇后是当年懿旨指名册立,既未有失德,何以妄行废立?”宣宗把胡皇后自愿让位的话,勉强来支吾张太后。太后怒道:“倘没人去逼迫她,皇后断不至自让的,那还不是孙妃的鬼戏吗?”宣宗说道:“胡皇后是母后指婚,孙妃也是母后所立,谁贤谁不贤,母后必然知道的了,何用再问别人呢?”说罢就起身出宫。张太后给宣宗一言,不觉塞住了自己的嘴,回答不出话来。过后回想,心里越想越气,母子之间从此便生了一种嫌怨。宣宗和张太后不睦,再添上那内侍宫人们的挑拨,两下里愈见疏离。况废胡皇后的事,面子上是胡皇后让位,外议终说是废立的,对于宣宗不无讥评的地方。宣宗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心上更加烦恼,他在没精打采的时候,总是带了内监微服出宫。
第三部分第二十一章 宣宗计杀孙妃(1)
一日宣宗领了两个伴驾武官去到杨士奇的丞相府中,君臣四人谈笑对饮,直吃到三更,宣宗才带醉回宫。
宣宗绘《武侯高卧图》一路上由张英、吕成扶持着,进了西苑门,走到浮香榭的前面,忽听得有女子声音在那里哭泣。宣宗乘着酒兴,命那张英、吕成退去,自己便轻轻地蹑进浮香榭的东轩,那哭声越觉清楚,好似就在宝月阁里。又听着一个女子的说话,却在那里劝慰。那女子一头哭,口里呜呜咽咽地说道:“她现在做了皇后,就这般地威风起来,只请问她那个皇后是怎样得来的,倘没这个假太子,怕也不见得这般容易。”旁边劝慰的女子忙把手掩住她的口道:“你不要这般地胡说,皇后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她一时生气,不管是什么人,连皇上也要让她三分,何况是你了。”那女子忍住了泪,恨恨地说道:“俺偏不怕她,看俺性发时,把那件事替她在宫前宫后宣传一下子,看她拿俺怎样,看她有甚脸儿做皇后。”那劝慰的女子听了,只冷笑几声,竟自去了。宣宗在外面听得明白,从窗隙里望进去,灯光下认得那啼哭的女子是孙皇后(孙贵妃册立)宫里的宫侍小娥。宣宗因听得假太子三个字,心上起了一种狐疑,想去盘问她的究竟,便咳嗽了一声,放重着脚步走进宝月阁来,自有阁中的内监出来接驾。那小娥不及走避,也杂众人里面跪接。宣宗令太监等一齐退出阁外,单携了小娥的手,同进宝月阁的西厢。
那里是两楹偏舍,绿竹映窗,明月入帘,平时是宣宗午酣的所在地,地方非常地清幽,宣宗御题匾额,叫做“绿云清芬”。那小娥随着宣宗到了“绿云清芬”里面,芳心中又喜又惊。看宣宗坐下了,小娥重又行礼起身,很小心地侍立在一边。只见宣宗满脸堆笑地问道:“你这才和谁斗气?好好地说出来,决不罪你。”小娥吃了一惊,不由地怀着鬼胎,战兢兢地答道:“婢子不曾和谁斗气。”宣宗笑道:“你不要隐瞒,还是老实说的为是。方才你不在宝月阁啼哭吗?朕已亲耳朵听得了,不必狡赖吧!”小娥听说,一味地推诿。宣宗盘她不出,顿时变下脸来带怒喝道:“你若不肯实讲,朕便叫侍卫打死你。”小娥吓得啼哭起来道:“婢子受了皇后的责打,不过自己怨恨自己,不曾敢说诽谤的话。”宣宗冷笑一声道:“你说什么做了皇后,假太子不假太子的,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小娥知道隔墙有耳,真个给他听得了,谅也瞒不到底,便索性直说道:“那可不干婢子的事,都是赵总管一个人干的。”于是孙贵妃当初怎样谋夺中宫,怎样和赵总管商议,孙贵妃怎样地设计,后来生下了女儿,怎样地她令王太监运出去,赵总管怎样地抱了男孩进宫,怎样地拿孩子放在木盘里,从御沟中浮进来的,又说自己去捞起那个孩子,乘夜抱进孙贵妃宫里,便是现在的太子。余下的事,都一概不知道了。
皇城宣宗不听犹可,听了这一番话,不禁无名火起,直透顶门。面上却装着笑容,仍携着小娥的手走出“绿云清芬”,经过宝月阁的西厢,宣宗四面望了望,见内监都躲在南轩下打盹,宣宗忽问小娥道:“你啼哭时劝你的是谁?”小娥道:“那也是孙娘娘宫中的侍女香儿。”宣宗说道:“她也知道这件事吗?”小娥答道:“香儿只帮着接一接木盘罢了。”宣宗点头微笑道:“你话不打谎吗?如其果然不差,将来必定重重地封赏你。”小娥忙跪下谢恩,宣宗一把拖住她的玉臂,仰望着天说道:“今天的月色,怎么昏黑得很?”小娥也昂着脖子瞧看着,不提防宣宗飞起一脚,正踢在小娥的小肚子上,但听得哎呀的一声,袅袅婷婷的一位姑娘儿,经得起这一靴脚的么,自然是香消玉殒了。那南轩里的太监,都被小娥的惨叫声惊觉,便和那值日的侍卫飞般地赶到宝月阁里,见皇上独立在西厢的空场上,慌得他们忙过来见驾,因要紧向前,不曾留心到地上,脚下给小娥的尸体一绊,为首的两个太监先跌倒下去,后面的一群好似放木排般地,人绊人也绊倒了。宣宗眼看着他们,心里忍不住地好笑。那一班太监和值日的侍卫深怕见责,七手八脚地爬起来请罪,也顾不得地上睡着的人了。宣宗并不动怒,只微笑着指着小娥的尸首道:“那宫人想是急病,忽然地死了,你们赶紧把尸身移去了。”太监侍卫们听说,才敢回头去看,见直挺挺地躺着一个宫女,大家才想着刚才的跌交,还是给那宫女绊倒的。当下由为首的太监指挥着,把小娥的死尸舁着,往千秋鉴中自去盛殓了。四个值日的侍卫也仍退回南轩。
这里宣宗闲立了一会儿,慢慢地踱回原路,转到清凉殿中,便令内侍传进司礼监赵忠来。宣宗屏去了侍监,勃然大怒道:“朕倒信任了你,你却干得好事。”赵忠想回答时,宣宗又喝道:“孙贵妃的那事发觉了,你可知道吗?”赵忠听了,好像冷水浇头,到底是老奸巨滑,他心里虽寒,神色依旧很镇定地说道:“陛下所说的是什么事?奴才一点也不明白。”宣宗冷冷地道:“你自己做的事难道就会忘了吗?”说着去殿上抽下一口龙泉,亲自来砍赵忠,吓得赵忠面如土色,在阶下不住地叩头道:“这事是孙娘娘的主意,奴才不过代觅了一个孩子进宫,化去四十两银子,也是孙娘娘拿出来给与杨村农家的,现还有见证在那里。”宣宗见赵忠实供,那换太子的事是千真万真了,不觉把牙恨得痒痒地道:“这都是你们几个阉奴瞒着朕做的事,还去图赖它什么。”于是唤过内监来,命锦衣卫把赵忠带去,并捕了王永,一并系在天牢里,再行发落。当宣宗责问赵忠时,早有内侍悄悄地去通知孙皇后。孙皇后听说赵忠被遣,不知为着什么事,心里自然有些惴惴不安,一面又私嘱那个内侍再去细细地探听了,立刻来报知。那里晓得内侍才走,宣宗已进宫来了。
这时孙皇后已迁居在西苑的宝凤楼中,楼凡大小五楹,建筑十分华丽。在胡皇后未废时,宣宗常常同着孙皇后来游西苑。孙后爱那宝凤楼精致,便和宣宗说了,即日就搬过来。宣宗其时对于孙皇后正在宠爱的当儿,为了孙后住在宝凤楼的缘故,御驾也时时临幸。后来索性也驻跸西苑,每天就在西苑的宝华殿上临朝。待到退朝下来,便来和孙皇后并乘着銮车同游各处。孙皇后还把这个假太子拥抱在膝上和他调笑。那假太子大约有些儿福分的,所以倒也活泼得很能讨人欢喜。宣宗对着美后娇子,觉得心满意足,不免感想到太后身上里,究属性关母子,便把张太后也接到西苑,住在宁清宫。只苦了那贤淑的胡皇后,冷清清地禁在深宫里参佛。偏偏天理昭彰,孙后换子夺嫡的事竟会泄漏出来。
明朝瓷蟋蟀罐当下宣宗踱进了宝凤楼,孙皇后领着宫侍香儿忙来接驾。宣宗不露声色,把方才的事绝不提起。孙皇后见皇上颜色开霁,心先放了一半,便放出她平日狐媚的手段,竭力奉迎着宣宗。宣宗这番却不比往时了,处处留神察看,觉孙后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