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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魏朝和客氏既成了正式夫妻,两人自由出入宫禁,在宫中终是伴着熹宗帝游乐。那个魏忠贤在旁边渐得熹宗帝的信任,几乎夺宠魏朝。忠贤又密求牛医,替自己补好了生殖器,和常人一般地能够伸缩。这补肾的法儿,是用驴肾削去前后,取它的中心,由魏忠贤窃了宫中的鸾胶把驴肾胶结起来。这鸾胶为外邦所进,以胶接物并无裂痕,与天生成一样的。忠贤接好了生殖器,也知痛痒。据医生说,还能养育子女,就是忌酒罢了。由是忠贤得间便勾引客氏,客氏见忠贤年纪比魏朝轻,面貌又比魏朝漂亮,就恐他无须眉气,和初遇魏朝时同一心理。忠贤知道客氏必疑自己是个阉寺,所以不大亲热。一天清晨,客氏在后苑灌花,被忠贤从背后蹑足上去一把搂了柳腰便走。客氏正待叫喊,回头见是忠贤,也就忍住不喊了。忠贤将客氏抱到牡丹亭上,客氏带喘带笑道:“俺当是谁?却是一个赚背贼。”忠贤也笑道:“咱哪里是赚背,这叫做赚面。”说着勾住客氏的粉颈甜甜蜜蜜地亲了个嘴儿。客氏吃吃笑着,一手掠那鬓丝,低低地说道:“雌鸡儿也想化雄么?”忠贤涎着脸,歪着头颈、斜睨了眼睛拍拍胸脯道:“你当咱不如魏朝吗?”说时按倒客氏,初试他的利器。客氏在忠贤的背上轻轻打了一下道:“你们这班阉竖,原来都是冒充的。”忠贤笑了笑道:“谁不是冒充?魏朝那厮还娶妻子咧。”客氏瞟了忠贤一眼,于是两人又笑谑了一会,各自散去。
从此忠贤和客氏打得同火般地热,转把魏朝抛撇在一边。熹宗帝也亲近忠贤,渐疏魏朝。熹宗帝每天临朝,忠贤便立在龙案旁代熹宗帝裁答。这位熹宗帝自幼儿便不喜欢读书。神宗帝立太子,光宗帝已二十二岁,第二年就诞熹宗。熹宗帝到了十岁,神宗帝只昏昏瞀瞀地躲在后宫寻欢作乐,哪里想得到皇太孙的读书问题。光宗帝自己还在武英殿就讲筵,也没有工夫去顾儿子。幸得郭妃想到,入奏神宗帝,令皇太孙在武英殿太子讲筵上附读。神宗帝准奏了,下谕拜夏寿祺太史为皇太孙的师傅。这夏老先生是有了年纪的人,精神又衰颓,他又不想升擢,终身做个老翰林罢了,故对于皇太孙的讲授不过是敷衍了事。嘉宗帝只要有得游戏,读书算是挂个名儿而已。光宗帝登位,熹宗就武英殿的讲筵,也是三日不到两日的,什么太傅、侍读、侍讲,实在等于虚设。
光宗帝嗣位后三个多月便逝世了,熹宗帝时已有十六岁了,西瓜般的字识不满一担,平日听政下谕草诏,一古脑儿由宰相方从哲去拟稿,草稿拟成了再读给熹宗帝听,又须讲解一番熹宗帝才得明白。应该酌改和意思不对的地方,仍须从哲再起草稿,再读再讲。一纸草诏、半张上谕,往往三番五次地窜改涂抹,弄得颠倒不通。又有翰林们所进的文稿,熹宗帝本一窍不通的,却要近臣读与他听了,硬拿自己的杜撰文言及似通非通的语句参加进去。一篇很好的文章经熹宗帝瞎指摘一回,就此变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文辞,叫至圣再世也读它不懂的了。那班翰苑学士虽有锦心绣口、龙筋凤髓的文才,放在这熹宗帝手里,好似张天师被鬼迷,有法无用处。很好的文章被熹宗帝弄得七牵八扯。翰苑词臣又不敢擅移皇帝的御书,只好任他不通。颁发出去,朝野人士皆看得笑不可仰,往往闹出笑话来。
那时宫廷中的淫乱也日甚一日。起先的时候阉宦里面不过一个魏朝,仗着熹宗固宠,和宫妃侍嫔们任意淫乐,甚至夜卧龙床,白昼宣淫。熹宗帝还是睡在鼓里,一概置之不问。现在又添了一个魏忠贤,忠贤更引进党羽倪文焕、阮大铖等,也冒充太监入侍宫庭。于是大家瞒着熹宗帝,奸淫宫侍、调谑嫔妃。那些终年得不到召幸的冷落选侍遇着了这样的机会,真是久旱逢着霖雨乐得沾润。嫔妃宫女们只知图欢寻乐,想不到珠胎暗结,肚腹一天天膨胀起来。内侍外臣纷纷窃议,朝野丑声四播。熹宗帝仍旧是聋子一般。魏忠贤见事儿闹大了,怕熹宗帝得知,便命大肚的嫔妃宫人只推说有病,躲在宫里寸步不出,等到小孩下地,由小监接着都会抛在御河里。
魏朝眼睁睁看着忠贤横行胡为,心下非常地气不过,又不敢在熹宗帝面前多说话。其时忠贤和客氏勾搭魏朝已有点风闻,就是不曾亲眼瞧见过。客氏对于魏朝也慢慢地冷淡下去,魏朝愈觉心疑。一天的晚上合当有事,魏忠贤和客氏方在秋色轩欢会,恰好魏朝奉谕往春华宫去经过那里,听得里面有笑语声,似很稔熟的。魏朝心下一动,再仔细立着一听,那笑声明明是客氏。魏朝诧异道:“她到这里来做什么?”想着便轻声轻脚地蹑进去。这秋色轩是从前光宗皇帝暑天午酣的所在,也设着牙床几案,收拾得十分精致。光宗帝宾天,那座静雅的秋色轩变做了冷僻地方了。忠贤和客氏令小监把轩中打扫洁净,做他们幽会的佳境。因秋色轩不经人迹,谁也想不到忠贤客氏会在里面取乐寻欢的。今天无巧不巧,被魏朝辨出了声音,竟大胆冲将进去,正见客氏同魏忠贤一丝不挂地搂在榻上。魏朝这一气,几乎气得发昏。怒冲冲地大踏步赶到床前,将魏忠贤的发髻一把揪住,横拖倒拽地拉下榻来。忠贤这时吓昏了,两手护着头发,口里和杀猪似乱叫。客氏见是魏朝,起先还有些胆寒,旋觉忠贤为着自己受这样的苦痛,心中老大地不忍,便咬一咬银牙,也顾不得什么羞耻,竟赤身走下榻来狠命地将魏朝的右臂扳住。魏朝向客氏唾了一口骂道:“无耻的淫妇!还敢来帮奸夫打咱吗?”客氏也不回话,只拖了魏朝的右手,在无名指上尽力咬了一下,痛得魏朝直跳直嚷,手里一松,被忠贤撒开他的左手,把魏朝的衣领扣住挥拳便打。魏朝本没甚气力,因拉住了忠贤的发髻,所以占了上风,一经给忠贤挣脱,身体就活泼了,更兼忠贤把子很好,魏朝怎敌得他过?被忠贤迭连摔了两交,气得魏朝咆哮如雷,大叫:“反了!反了!忠贤逆贼,咱家带你进宫,你此时得志便忘恩负义了么?”忠贤手里和魏朝扭打,一面也大声回骂。
两下里这样的大闹,声达后宫。这时宫中的内侍、太监、宫侍、嫔妃都闻声来瞧看热闹。忠贤愈打愈觉起劲,打得魏朝在地上乱滚。客氏忘了自己不曾穿衣服,还指手画脚地把魏朝的坏处一齐搬出来讲给官侍嫔妃们听。众人见客氏粉汗盈盈、青丝散乱,一身玉雪也似的皮肤,加上两只红润柔嫩的一对香乳,说一句话那粉乳便颤动一下,引得众人个个掩口匿笑。客氏方知有异,再向自己的身上一看,对魏忠贤一瞧,原来两人都没有衣裳遮蔽,真是纤毫毕露,羞得客氏把双手护了下体,赶忙缩身不迭,三脚两步地回到榻上穿好上下衣服,倒反不好意思再到众人的面前来了。但魏朝和忠贤兀是打个不休,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相劝。
第七部分第六十五章 满洲兵攻占辽东(1)
魏朝吃不起疼痛,不由得狂叫起来。又有瞧热闹的嫔妃嘻嘻哈哈的喧笑声,把沉寂的宫廷霎时闹得沸盈翻腾,声达内宫。这时熹宗帝已拥了冯贵人就寝,被魏朝的喊声和忠贤的喝打声惊醒过来,忙问宫外什么事噪闹?宫侍们不敢隐瞒,把两魏相殴禀陈。熹宗帝命传魏朝和忠贤进宫。那时客氏已穿好衣服,正要出来相劝,宫女奉谕来召两魏。魏朝听了拖着忠贤便走,忠贤也扭了魏朝。两人随了宫女进宫,忠贤却忘了自己一丝不挂。客氏很着急,忙回身取了衣服,想替忠贤披上。待等到出秋色轩时,忠贤早已走得远了。客氏没法,只得捧了衣裳追去。
两魏扭扭结结地走进瑞春宫(冯贵人所居)大家才放了手。那魏朝的一领外衣被忠贤扯得粉碎,指头又吃客氏咬伤,便噗地跪在熹宗帝面前,连哭带诉地说忠贤和客氏欺他。忠贤因看见魏朝的衣服果然百衲粉碎,忙向自己身上一看,不但碎衣服没有,竟连布丝都不系一根。忠贤这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想这样赤体跪在皇帝面前,算什么样儿?心里不禁着急。恰好客氏捧着衣服进来,魏忠贤急急地取了件外衣披了,仍去跪在榻前。待魏朝哭诉完了,忠贤自有一篇辩论。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重又争吵起来。魏朝说忠贤霸占他的妻子,忠贤说魏朝的对食(阉寺娶妇叫做对食)也不是正式的。谓客氏本侯二的妻子,应该大家可以结欢,不限定一人独占。魏朝怒道:“咱的对食是皇上钦赐,怎说不正式?”忠贤也怒道:“你既正当,客氏为甚又爱上了俺家?”魏朝被忠贤塞住了口,气往上冲,眼瞪筋暴地又要厮打,忠贤也摩拳擦掌地不肯让步。
九边城的辽东城两个太监在皇帝面前吃醋争闹,熹宗帝一点也不动气,反而呵呵大笑。有这样无礼的内监,自有这种呆鸟的皇帝,君臣间的礼节威仪至此扫地以尽了。熹宗帝笑了一阵,看两魏争执着呶呶不休,一时不好袒护是谁,倒弄得这位熹宗皇帝难做人了。冯贵人在旁低低说了几句,熹宗帝连连点头,便向忠贤和魏朝说道:“你们两人口头相争,都是空闹,朕也不左护右袒,只叫老姥姥(皇帝的乳母,称为老姥姥)自己来讲吧!客氏这时低着头,默默地立在一边,听得熹宗帝提着了她,就姗姗地走过来跪在忠贤的身旁。熹宗帝笑着道:“姥姥听见么?朕命你在他们两人当中择定一个,自今天起,不得再有争执。”客氏见说嫣然一笑,故意跪上一步道:“皇上的恩典,肯赐民妇再嫁成婚,就感激不尽。”熹宗帝大笑道:“这样说来,你是要换新鲜人儿咧。”说着令魏朝退去,并准客氏和忠贤成婚。忠贤喜出望外,叩了个头,挽着客氏亲亲热热地并肩出宫去了。只苦了那个魏朝,被忠贤白打一顿,又失却客氏,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了。
谁知第二天上,忽然谕旨下来,把魏朝迁戍凤阳。这样一来,直气得魏朝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又不敢忤旨,只得垂着眼泪出宫往就戍所。那解差到了半途上,蓦地将魏朝绑了,狞笑着说道:“魏总管叮嘱的,不必送你到戍地,俺们也是奉的上命,你死了莫要见怪。”魏朝听了,方知迁戍的上谕是魏忠贤矫旨做的鬼戏,但自己势力不敌,只有向解差苦求饶命。那解差当做没有听见似的,把魏朝拖到石梁上,噗通地一声推落水中去了。一个万般作恶的阉竖,以毒攻毒丧在大江,葬身鱼鳖腹中,这不是天的报应么?这里魏忠贤和客氏奉旨结婚不提。
再说杨镐兵出山海关,命辽东总兵李如柏出兵鸦鹘关,山海关总兵杜松从抚顺进浑河,开原总兵马林统叶赫兵出三岔口,辽阳总兵刘领朝鲜兵出宽甸口。这四路兵马约定在满洲境二道关会齐,进攻赫特阿勒城。杨镐自己统着大军东进。偏偏逢着天时不好,雨雪连天,塞外人马难行。沙漠中结了滑冰,马脚践踏在上面往往连人带马翻倒。由是兵进迟缓,把预定的会师期限被满洲人探知,也派人马四路阻拦,明师弄得首尾不能相顾,七零八落地不得齐集。有的在半道上败走,有的中满兵的埋伏,等到大兵到二道关,四路人马接不着力。满兵到倾国而来,一战大败明军,几乎全军覆没。
原来那四路人马,山海关总兵杜松急于立功,领着兵马直抵抚顺关。越过五岭关先到浑河,和满洲的大贝勒岳勒托交战了一场,斩了岳勒托,大兵渡过浑河,满洲八贝勒皇太极势孤抵敌不住大败而走。杜松性急躁进,连夜驱兵飞追。将至苏子河地方,正遇满洲二贝勒代善统着建州铁骑并步兵两万、鸟枪队三千迎将上来,让过了八贝勒皇太极,满洲兵一声呐喊,把杜松的人马团团围住。杜松便大喊一声,挥起大刀左冲右突。满洲兵越围越厚,杜松虽勇,到底寡不敌众,又被满兵的鸟枪队乒乒乓乓地一顿乱射,明军纷纷落马。杜松身中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