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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个夜晚,大哥请他喝酒,说,现在有人跟我较真了,煤检站新来的站长,专卡我的脖子,我送了一百万都不顶事。你去处理吧,以你可以想到的任何方法;但是有一点,处理得好坏都与我无关,只要你愿意干。干砸了你在我的身边从此彻底消失,干好了那一百万归你。李铁没给安南说他是怎么干的,但是他说他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一下子拥有了一百万。拥有了一百万的李铁收购了二十多辆半旧的“东风”汽车,然后招兵买马,加入了运输煤炭的行列。
一辆全新的“红岩”车带挂斗在当时需要三十二万元,但李铁只用了十万元就买到一辆九成新的“红岩”车。那车是郊县农村的几家农民合伙买的,刚刚跑了不到半年,一直都挺顺的,可是最近却跑不下去了,一上路就有人截,截车截煤,人也挨打。只得停了,多方联系想把车卖掉,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好不容易谈妥了一个买家,临交车时买家却又变了挂,说是不买了,你们另卖别人吧。李铁的手下就是这个时候找上的门,说,车我们买了,一口价,只付十万。车主当然不干,手下就冷笑:那你就等着卖废铁吧!手下走后车主就去报了案,报案后的第三天手下又来了,说,报案好啊,这回我们不买车了,要你的命,你去找警察来保护你吧。
我让你一年四季没一天安生!几个车主就聚了商议,决定不再报案,命当紧,十万就十万吧,分摊开也还能承受得起。手下在车主们等候了一个多礼拜之后又出现了,看到出现的手下,车主的心安稳了,像哭又像是笑地说:你们把车开走吧。
1997年的冬天,李铁的车队猛增到九十八辆,手下的小弟也多达一百四十多人。通阳市的汽车运煤主要是销往河北与天津两地。1997年通阳市的细煤购价是每吨四十五元,煤检站收取煤检费同样是每吨四十五元,如果一辆满载的“红岩”车可以装煤六十吨的话,
仅煤检费就需要交两千七百元。细煤当时的售价是每吨一百二十元,按两天跑一趟来计算,一辆“红岩”车正常来说每月可赚毛利二万七千元。有正常就有不正常,比如李铁,比如类似李铁或比李铁更强大的车队走的就是不正常的路。有几种不正常:其一是少记车的辆数,比如通过一百辆只记二十辆,那么少记一回,车主仅省下的钱就多达二十万元;其二是统交,就是不管有多少车,只象征性地每月交付十万、八万的了事;其三是干脆一分钱不交,栏杆一启整个车队顺畅而过;还有一种就是护车,特殊的车队都有属于自己的标识,他们通常会找一些挂靠他们车队名牌的散车,贴他们的标识,夹在他们的车队中顺流而过,挂靠的煤车只需付给他们一半的煤检费就行。李铁走的就是第二种,另有三十辆固定挂靠的煤车。
至于他是怎么走通的,李铁没有讲,他只是说别人能做成我就能做成,要不然大家都别做,有一个人特殊我就要跟着特殊,谁不让我特殊我就灭了谁的声音。
月薪两千元,这在1997年的通阳市绝对算得上是高薪了。第一次领到这么多钱,安南差不多就是狂喜的那种心情了,自己数了一遍,又交给玲数。玲也很认真地数了,说,我明天去银行存了吧?放家里不安全。安南说存一千,家里放五百,另外我想给老家寄回去三百,长这么大,我还没给过爹妈钱呢,再过几天就是我妈的生日了,也该让她高兴高兴。
玲的脸上有了不悦,说,都寄回去也行,反正是你挣的。安南觉出了玲的情绪,一笑,说,你人长得大气心也该大气一些才是,孝敬老人是做子女的义务,要不,另外那两百给你妈吧?玲还是不满,独自拉被子睡了。安南就一个人坐在台灯下抽烟,在心里想老家的那个村庄与爹妈。
他心里清楚玲的恼火,女人就是女人,总是把一点小利看得比天还大,可是一辈子做农民的父母亲更不容易,哪里还会有余钱再来接济子女的生活呢!当然,玲的委屈也是正常的,那年回老家结婚,是1994年吧,安南只花五十元给她买了一双皮鞋就回去了,家里穷,亲戚也都是些穷亲戚,结婚时满打满算收了两千元礼金,父亲都给他带上了,还能怎么的?让老爹卖血去不成!日子得过,钱也得寄,相信玲会理解的,不是吗?生活已经一天天地好起来了,月薪两千元,这在以前做梦也不敢想啊!安南一边抽烟一边在心里想,心情好一阵坏一阵,完全没有了饭前的那种喜悦。
次日中午12点30分,正是餐厅最忙的时候,二楼的领班来找安南,说是八号包间的客人投诉,要他去解决。安南因为昨晚的事,心情还没好转过来,就有些恼怒地说找你们的主管去,这不归我管。领班说客人点名叫你,所以我才来找。安南只得认真了,说,什么原因?领班说好像没什么原因,客人还没点菜呢!安南只好去,心里乱乱的,想不出点他名的会是什么客人。
待得敲门进去,却是牛燕,正与一帮年轻的女孩嘻嘻哈哈地说笑。见安南来了,牛燕就挥手,说,暂停暂停,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南,就是我常说的心中偶像,你们瞧好了!一桌人大笑,眼光都往安南的身上闪射。安南别的都怕但是天生最不惧的就是女性,他也笑,说,不敢仔细检阅,粗略的瞅瞅算了,我的好处在内里,你们用眼是感觉不到的。
笑声更响,牛燕说你下流,不懂得给我们留点儿好印象,还文人呢!安南说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我的心灵美。牛燕却不说话了,盯住安南痴痴地看。安南说我正在班上,又是上客的高峰期,没事的话我得走了,稍后再来看你,行不?牛燕送安南到门口,小声说我来看你你高兴吗?安南说高兴,这一回我是真的很高兴。
下了楼,却见李铁领了一个极艳丽的女子正进门。有包间吗?李铁问,边问边往楼上走,步子很急。安南说只剩大包了,李铁说大包也行,走快一点,别让熟人碰上。就开了一个豪华的贵宾厅。李铁见安南打量那女子,就说看什么看?我临时找的一块面包,你要是有心就送给你晚上充饥。安南说我不饿,还是你自己留着享受吧。那女子始终面无表情,端坐着一动不动,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李铁就去捏她的下巴,说,这是我的战友,问连哥好。那女子就问了一声:连哥好。李铁说声音太低,而且没有感情,重新问。女子就重新问:连哥好。面色依然如前。李铁“啪”地一巴掌就搧到了她的嘴上,说,你这个贱人,还不行,再说一遍。跪下说!女子的眼里有了泪,却不出声,慢慢地走到安南的跟前,跪下,说,连哥好。
安南的心情又乱了,脑子里一中午都是那女子的眼泪和她跪叫的声音。
这件事过去几个月之后,安南差不多都要忘了,李铁却又重新提了出来。他说那女孩叫李冰,跟他是同学,又是邻居,两个人曾经很要好的,可是临到要结婚时她却变了挂,嫌他穷,嫌他没工作没房子,抽身就投到了一个大款的怀抱。李铁说嫌我穷你早表态呀,又跟我扯情,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我嘛。现在好,那大款把她甩了,连一点儿青春损失费都没混着,只能到歌厅吃青春饭了。
那个叫李冰的女子在后来的几年里安南又见过几回,每次都跟在李铁的身边,不言不语的,给外人许多的回想。听一个战友说,其实李铁直到今天依旧对李冰一往情深,有他在,通阳市没有哪个歌厅敢留她做事,那个大款也早让李铁给逼到外地去了。他不娶李冰又不许她嫁人,却在“富豪山庄”给李冰买了一栋小楼,隔一段时间就去住一回。
2002年的春节,李铁已经跑路了,李冰到“龙腾”去找安南。李冰还是那一副冰冷的模样,她推开安南递上的茶水,问:你有李铁的消息吗?安南说没有。李冰的眼里就是一片的迷惘,她喃喃地说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没有呢?送她下楼时她又平静了,她说我把那楼卖了,想寄点儿钱给他,你要是有了消息就告诉我,我会感谢你的。
第二章 特别黑的黑社会 (3)
日月相连,生活却是断断续续的,只是一日三餐都少不了。按安南的说法来讲,填饱肚子的日子只能叫生存,踏实的安逸才是生活。所以他才会觉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很少的几天可以称得上是生活。在那可以叫做生活的几天里,一准是他的口袋里得了闲钱,再碰上个休闲的日子,他就会去书店购买几本文学书刊,再钻回到小屋里长时间地细读。
总是在读书的时候,常常会引发许多的感慨,就回想曾经有过的那段极短的风花雪月的少年时光。许多难忘的情节在脑子里一一地闪现,闪现着也兴奋着,于是就有了动笔的欲望。这时候通常是在
秋天的某个下午,窗外有风有雨,他就着风雨声伏在小桌上“刷刷”地开写,神情专注而又郑重。只是写着写着就停住了,看看纸上的文字,再打量一下窗外院落里的破旧,想一想未来的光阴,心情就莫名地悲哀起来。往事再美好,也只能是记忆了,难道,这就是我此生仅有的美好记忆了吗?
1997年秋天的一个深夜里,安南叫醒了正在酣睡中的玲。生个儿子吧?我想当父亲了。安南说。玲眯瞪了半天才明白安南的意思,她说你想当爹我还想当妈呢,不是说等有了自己的房子再要吗?安南说等不及了,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神仙指点我,造儿必须得在今夜,就在此时此刻,错过了时辰保不准会生出个啥来!玲被他说笑了,她说能生啥?还能生出个妖精来不成?!两人说着就做势,有了姿势安南却又停住了,说,不行,我今天喝酒了,改日吧,书上说喝了酒造出的儿容易得脑病。玲大为恼火,说,怎么着都是由你,不造儿就不做事了?做。继续做!安南却说啥也不干了,他说造儿定在今秋,但是千万不能草率,一定得想周全。这段时间我要好好地养精蓄锐,攒足了精血咱就开干。玲说你还攒?不攒还不是每半个月一回,都快赶上女人的例假了。安南却不理她,自顾自地说我今年三十,三十得子也不算太晚,你说呢?
戒了一个礼拜的酒,又冲了澡,床边放几本书,再开了音乐,安南说这下行了,你准备吧!玲不解:准备啥?安南说这是造儿又不是种玉米,你现在心里要想着国家大事,想三皇五帝与古战场的兵戈铁马,还得想……玲烦了,说,你到底做不做啊?安南说再等等,太阳就要落山了,它边落我边做,咱就能造个太阳出来,高高地挂在天上,普照万物。我的儿,将来是要像太阳一样光照九州的。
终于还是做了,闪电一样的快。玲说这就完了?我还没感觉呢!安南说这么神圣的事你要是有感觉就不对了,你有了感觉就不叫造儿就叫耍流氓了。玲一肚子的火,又说不过他,气呼呼地穿衣服。安南问你干嘛去?玲下地,头也不回地说我去上班。安南光着身跳下床,扑到门口喊:晚上风凉,别感冒了我儿子。
有的时候,安南也会想:假若我当初不从广州回来,那么今天的我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他这么想并不是意味着自己后悔娶了玲,他只是觉着自己生活中的许多事情都是突发而至又倏忽消失的,完全没有张驰之间那些必要的缓冲。比如与那个南方的女孩,说恋爱就恋爱了,上演一些死去活来刻骨铭心的恩爱情节,最后却说走就走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比如生命中的那段军旅生涯,别人参军他也跟着去报名,稀里糊涂地就穿上军装到了部队,军营生活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时候,偏就要撒那一泡尿水,陡然之间就冲掉了他做军官的黄粱美梦。比如玲,那张大气的脸一下子就让他的思维恍惚了,他的一声问话她就成了他相伴一生的妻子。比如广州之行,说去突然就去了,突然地也就回来了。
快要三十岁的安南在1997年不光是希望彻底地摆脱生存的危机,他还渴望生活中能够增加一些声色,遭遇一些浪漫,哪怕是一些美丽的泡沫也行。胡思乱想得多了,就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睁圆了眼睛在黑暗中来回反复地拷问自己:我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牛利军倒是很真诚地对安南的现状表示了他的祝福,他说你的日子会一天更比一天好的,只要你一直保持现在这种努力不懈的状态,相信我的话,曙光正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你。安南说谢谢你的鼓励,我就要有儿子了,玲的户口还在村里,你能否帮着给玲办一个城市户口?
这是大事,我不想让儿子从小就跟我是一样的身份。牛利军说我没这方面的关系,要想办只能花钱买,得要七千多元钱呢!安南说七千就七千,你去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