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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麻烦朱吟没讲,他也没问,他想我连身份证还没有呢,查住了岂不是麻烦更大?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心里甚至有了几分被撕碎的感觉,在通阳的时候,他觉得只有老家才可以称得上是家,而现在,通阳的那间小屋又仿佛也是真正的家了,只是自己,却依然得漂流在家门之外。
安南在一个月之内消灭掉了九十袋方便面,两条“春城”烟,另外还有三瓶山西的老陈醋,总共花费了不到两百元钱。
书的后期操作已经全部完成,只等下印刷厂开印了。
朱吟付给安南两千元钱,说,不多但是也不少,你先拿着,书卖好了我还会再给你,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安南把钱接了,说,我得回一趟通阳。我实在是熬不住了,想儿想得我心痛。
朱吟说你要回就回吧,只是别耽搁得太长,五天时间够不够?
安南说老朱,我不想瞒你,我可能不再来了,你还是另找人吧。
朱吟一脸的惊异:为啥?咱们不是合作得挺好吗?你是不是嫌钱少?
安南说钱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工作与我原先想像中的差距太大,不光是没有成就感,而且总是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就是对你这个人没有信心,如果放在十年以前,我可能会不顾一切地跟着你去冒险,但是现在不行,我是凡事都先求稳妥,力图长久,像这种东一钅郎头西一棒子的事我实在是不想干。说实话,我现在都有一点儿怀念以前的工作了,虽然干的是伺候人的活儿,但是能够挣到几分银子自己却还是清楚的,如今却不行,不光是两千元的工资出乎我的意料,而且我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前景。这几天我也反复想过了,看在战友的情分上,既然来了,怎么说也应该跟你坚持一段时间,我这样说走就走实在是有些不够意思,但是我也害怕,要是我真的坚持下去而你却无法坚持了呢?我怎么办?再回去重拾旧业?只怕是又得从头做起了。
朱吟掏一支烟给安南,说,都怪我,没有站在你的角度上为你着想过,我光想着让你为我干活了,没有解决好你的后顾之忧,你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肯定全都答应。
安南说我知道你也很难,所以说我就不再要求你给我增加工资了,但是你能不能先付我半年的工资?这样的话我也好对老婆和儿子有一个交代,半年以后如果还能继续合作,咱就还是这规矩,你说行不?
朱吟一脸严肃地说行,你这要求不过分,我可以先付你一年。
安南摇摇头说那不行,我拿了钱就不会再退出来,要是只坚持两个月,那你不是亏大了?
朱吟一笑:无所谓,就是吃亏也是我愿意的,你又不是外人;不过我不喜欢你的说法,因为咱们现在已经过了坚持的阶段,目前正在向好的方向挺进,就你做的这本书的品质,我敢说最低也能达到两万元以上的利润。
安南也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这么豪气的话,总算带了一点儿战友情谊的味儿,我还以为你真的就变成纯粹的商人了。
朱吟说我这一个月很少过来看你是有原因的,我就是怕打搅你,因为这还不是咱们喝酒玩乐的时候。再说了,我要是天天都陪着你,你还能这么快就把书做完?
安南说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相信,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没有邀请我到你的家里去作客啊?是嫂子不欢迎我呢还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朱吟哈哈大笑:你这人怎么长了一副女人的心眼儿?这也值得你生气?现在我就领你去,好酒好菜招待你,一定让你喝个痛快。
玲说一个月就跟一年一样的长,你能不能多住两天?
安南说不能,我已经提前把工资拿了,就得好好的给人家干活,等下次回来,我就带你和儿子一起去。
玲说现在不行吗?我现在就想去。
安南把话题岔开了,说,我走后你就去找尤老板,把欠人家的钱都还清了,剩下的钱你该咋花就咋花,奢侈不起但是也别太仔细了,你跟儿子一样对我都很重要。
安南走的时候是在夜半时分,儿子睡着了,窗外的城市也很安静。玲的脸上又有了那种生离死别的神色,拉住安南的手不放。
我走了。安南说,又把头埋在儿子的两腿间使劲地亲了一下。
玲的眼里有了泪。
八月份市场上又出了一本书,书名叫做《职场潜规则》。这本书是朱吟专门买来给安南看的。朱吟说你发现了没有,这本书的夺人之处在哪里?不是书名,而是书的副题“在办公室的政治丛林中生存“,做得真他妈的绝,不由得让人不买,这就是技巧。拿咱们的书跟人家的书一比,差距立马就显现出来了,不服气不行啊!安南也觉得好,不光是书名与副题,书的包装也非常的特别,一看之下就能让人入眼。
朱吟说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据我所知,你这人一天不看书都活不下去。
安南说我看书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欣赏,而且是只看文学作品,还得是名人名作才行。杂志基本上不看,除了《小说月报》与《中篇小说选刊》之外。
朱吟说你现在是做书给人看的人了,看书就必须得全面,不这样做你根本就无法了解读者需要什么。还是那句话,对症下药,只有这样做才会有好的效果。比如《健康快车》这本书,为什么特火?就是抓住了现代人渴望长寿的心理,只有生命长久,才可以享受得更多,这是每一个人都梦寐以求的。
安南说下一本书做什么?你有没有好的选题?
朱吟说我想做一本现代的,比如白领阶层的情感故事,比如“漂族”生存在外的伤感经历,再比如大学校园里的同居现象,这些都应该不错,只要写好了,不愁没有人来关注。
安南的灵感突然来了,说,我还就愿意写这样的东西,你这一说我的脑子里就有了好多的想法。
说说看。朱吟说。
安南说写大学生的同居生活可以取这样的一个书名,就叫《找啊找啊找淑女》,书中分列十几个不同的故事,当然个个与同居有关,关键是小标题,让人一看就知道写的是什么内容,
而且一定得带出色情的味道来。我现在就说几个你听听行不行。
安南边说边在纸上写,写完了交给朱吟,说,你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南写的是:让我的身体成为我过渡的桥;征服城市的花朵;校园的树林;二十三岁我无泪;开始就是结束;泪水无痕而血有迹……
朱吟笑,说,你这家伙,一说到男女之事就开窍很快,另外两本书呢?一并给我说说你的想法。
安南就抓了两张纸“唰唰”地开写。
朱吟盯住安南看,说,我真的是没有看错你,我敢说,不看内容,就凭这书名与标题,这书就能做,绝对。我问你,这三本书要是都让你来写,你有把握能把内容也都写得同样的出色吗?
安南说写学生的那本不一定,因为我不熟悉校园的生活,但是另外两本绝对没问题,肯定能写好。
朱吟说要写就得全都由你来执笔,而且是三本书一起出,搞一个系列丛书,那才有阵势,更何况还能省下两个书号的费用。
安南说这就定了?
朱吟说定了,从现在开始,五个月的时间,每本书二十万字,你有没有这个信心?必要的话你可以拿回通阳去做。
安南想了一下,说,一个月十二万字,平均下来每天得写四千,我尽量吧,不敢打保票。
那就再给你一点时间,朱吟说,年底之前行不行?
能行。安南说,我向你保证,保证在年底之前完成。
又快到“五一”长假了,于是,那种似曾相识的忙碌与紧张也如期而至。
像去年一样,许多同行业的朋友们开始在这个时候给安南打电话,寻求合作赚钱的机会。龙腾国际酒店的西餐厅在通阳市无人可比,它的规模与出品都是独一无二的,正因为如此,它才成为许多外国游客享受西餐的首选之地。“流花宾馆”的外联部经理王东生是今年第一个给安南打电话的,他说咱还像去年那样,我这里有了外国团队就带到你们那里去吃西餐,你跟西餐厅的经理说好,在你们原价的基础上每人提高三十元,结账之后你再去把多结的那一部分提出来,咱俩一人一半平分。他还特别对安南强调了一点,就是一定要提前跟西餐厅的服务员打好招呼,千万别给客人提供原始的菜单价格,有关价格方面的事,一切都由旅行社的陪同说了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合作过几回,总的来说效果还可以,就是有一回由于服务员的多嘴,差一点儿在客人的面前露了底。除此之外,王东生还尽可能地把他们那儿的日本客人往龙腾推荐,到康乐部去做中式按摩,客人付完全费后再由安南打一个范围之内的折扣,当然,折扣的这一部分也是两个人平分。牛燕也给安南打了电话,她说你与你们那儿的销售部经理处得怎么样?安南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话,说,你是不是想拉一些团队过去?这好办,我给他打一个招呼,要是有了中低档的团队上门,通通推荐给你。又说,你这人进入角色挺快啊,这么短的时间就懂得给自己捞钱了,了不得。
牛燕说我主要考虑的是业绩,赚外快是第二位的。不过你放心,该给你们的那一份肯定少不了。我的打折权只限在七折的范围内,如果全价入住,每间房可以提一百四十四元,九折入住可以提九十六元,八折……安南打断了她的话,说,你别说了,这些我都清楚,我的那一份你就不用考虑了,如果你今天晚上有空儿,我就让销售部的史经理去找你,你们俩直接联系协商,我就不再插手了,我嫌烦。
安南确实是怕麻烦,他不愿意花时间去策划、应付这些让他睡不好觉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种做法很小人,赚不了几个钱,反倒把名声也贴进去了,不值得。
“五一”前还要出一期店报,校样已经出来了,酒店推出的新项目全都在列,但何总还是不满意,主要是针对安南写的那一篇短文。安南说文章好不好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我也不是非得要把自己的文章登在上面,这又不是人民日报,我犯得着吗?我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如果有三个以上的人说不好,我肯定不会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何总就妥协了,说,你得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说你的文章写的不好,我是说你的观点太偏激,照你的说法,好像除了农民之外其他的人就都不算是劳动者了,就像是只有你一个人理解农民似的,看看你写的那些话,完全就是为农民喊冤叫屈,一副伸张正义的口气,与推销酒店产品的内容放在一起很不合适。安南说你别说这么多,你就说行不行吧?不行的话我再重写,时间来不及了。何总说你是主编,你说行就行,我的意见仅供参考。
安南的那篇短文是这样写的:
身边忙碌着打点行装的人们
勾起了我对远方故乡的怀念
当各大旅行社勾画出更新更奇的旅行线路时
当长长的假期临近
当人们开始涉足名山大川
甚至把那滴雨的农舍也当作自己出游的猎物时
我的那些像石头一样忍受着贫穷苦难
像小草一样黯然地生了又灭了的农民父兄啊
你们黝黑的额头上有清晨春雨的轻轻滴落
身边的嫩绿
院落的春风
没有什么能留住你们的足音
那些湿润的泥土香气
伴着亲人送来的褐色的干粮
成为你们一年又一年的希望
那希望在田地里生长
你们在一生的每一个季节都精心呵护
你们甚至忘了或者你们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5月1号这一天
是你们和普天下所有劳动人民的节日
但是
节日里沉沉地劳作着的依然是你们
我的农民父兄啊
到哪一天
我才能够看到你们可以惬意地抽着旱烟
手指着城市的方向
轻松地对着全家人说
出发
我们祝愿
城市不再是你们的向往
村庄不再是旅人的收获
安南又把他的这篇文章细读了一遍,还是没有感觉出有什么地方有所偏激。多么好的一篇文章啊,安南在心里想,可恶的北京人,居然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