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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一阵风,也许是哪个无聊住户的攀爬,总之,这根苹果枝折断了一半,原先伸向天空的枝条,现在向地面低垂下去,挂在这根枝头上的幼小苹果,与其它树枝上的苹果弟妹,就不免有了些区别。
如果这根苹果树枝完全折断,掉落在地上,那情形又另当别论:一根苹果树枝死了,依靠它供给养份的小苹果,便不会有任何一颗幸免。中国古语“倾巢之下,无复完卵”所蕴涵的生存哲理,适用于残酷的政治社会,但用来喻指遭遇厄运的苹果枝,也同样恰如其分。不同的是,这根树枝并没有完全折断。它还顽强地活着,用仅剩一半的枝干,仍在向依赖它生活、成长的一百多粒小苹果输送养份。看得出来,它在苦苦支撑着,忍着,熬着,希望自己的儿女——这一百多颗果子,也能和其它树技上的小苹果一样,平安地长成红润、饱满、甘甜的大苹果。
但悲剧正在这里:这一百多颗小苹果,每一天都在长大。尽管它们所得到的养份,很可能会少于那些没有折断的树枝上的苹果,导致它们在生长的过程中,多多少少显得有些营养不良。但是,它们终究都在成长,每一天,都在增加这根树枝的重负。渐渐地,这根低垂的苹果枝,朝地面垂得更低,快要支撑不住了。
苹果究竟长到多大时,这根半折的苹果树技,才会承受不起自己儿女的重负,而终于“嘎”地一声,彻底折断,掉落地上?这根断枝给苹果输送的爱,将最终导致自己的毁灭。从这个意义上讲,大自然的任何悲剧,无论多么微小,小到一粒蚂蚁的迟归,小到一枚青果的早坠,都是惊天动地,且惊心动魄的。
我坐在苹果树下,品茗,读书,无须喧嚣,不慕荣华,体味平安和宁静的生活,真有一种无言之大美。头顶上这根半折的苹果树枝,将我的玄想引向渺远。我知道,我轻而易举就能用绳子或铁丝,将这棵断枝捆绑结实,确保它能平安进入秋天。同样,我也深知,这种举手之劳的援助和爱心,施之于人,尚且不易,施之于草木,可谓难哉!
想象中的葫芦架
忘了是马克·吐温还是海明威曾说过这样的话:旧金山的夏天,是最冷的夏天。其实,这句话这样说或许更为有趣:旧金山的夏天,是最暧昧、最模棱两可的夏天——天空蓝得发暗,太阳亮得晃眼,可就是热不起来,且不说夜晚一床不薄的被子必不可少,单是早晨起床时那一份薄雾般的清寒,就颇让人有些贪恋床褥,而怀念起能大口喘气、痛快流汗的夏天来。
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所谓“四季如春”的地方,在我看来,不管其风景如何美丽殊绝,都脱不开“平庸”二字。这种四平八稳的气候,或许宜于体弱多病的退休老者安度晚年,对于年轻健壮的肉体、对于渴望冬沐冰雪、夏曝毒日的心灵来说,就不免是小小的折磨了。从这个意义上讲,三面环海,两桥飞架的旧金山,就不是我真正心仪的家园。
几天前,在菜市场偶然买得葫芦一颗,觉得异常亲切,夏天的气氛,一下子就浓起来。这种寻常的蔬果,在老家的乡下,本无人多看一眼,而到了美国,却成了难得一见的东西了。乡间的蔬菜和瓜果,种类繁多。虽然它们色彩各异,形状不同,但适合入画的,却只有几种,葫芦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白石老人的水墨画中,就有不少写的是葫芦:两三根竹竿斜支,几片写意的阔大叶片下,垂悬着一颗青色的葫芦,圆润、光滑、细嫩,正在通过藤蔓,吸吮大地的乳汁,其釉色的光泽,如同皇家官窑的绝品青瓷。
大凡藤类瓜果蔬菜,都宜于攀架而生,如四季豆、豇豆、峨眉豆、黄瓜、丝瓜、苦瓜……觉察出瓜果之美,并以诗赞之的,千年以来代不乏人,当代台湾诗坛的大诗人余光中先生,就有诗集《白玉苦瓜》行世。在他的笔下,先苦后甘的苦瓜,晶莹凝绿,乳色映光,真正象征了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苦瓜是我极其喜爱的,“干煸苦瓜”这一道最简单的川菜,我居川十数年,竟没有学到家。
现在,葫芦在手,我把玩再三,如同赏诗。葫芦的采摘季节很短,采的太早,葫芦过嫩,食之可惜;采的太晚,葫芦又老了,只好让它继续悬在棚架上,等秋天干枯后,取下来做成“瓢”。据我所知,葫芦这种东西,在《诗经》里就有记载,与韭菜一样,堪称中国最古老的蔬菜呢!而原初意义上的“瓢”,就是葫芦所制,舀河水,舀井水,舀泉水…舀不干的,是中华民族绵延五千年、如涓涓细流的文化和传统。
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拥有自己的、而非租住的后院,我不种花,也不种草,只搭起稀疏的棚架,种几粒丝瓜、苦瓜和葫芦。夏天来临时,看它们的藤蔓攀爬到竹架上,圆的葫芦、长的苦瓜、细的丝瓜,从枝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只要看一看,夏天的暑意就已消了大半;如果在瓜棚之下,另安一方小桌,沏一壶凉茶,那就更有渊明采菊东篱的意境了。
确实,连个瓜棚豆架都没有,无以为家,何以为家!——安妥我灵魂的家园,就在竹影横斜的瓜棚豆架之下。
责任编辑易山
“秦半两”和宋钱
■ 罗文发
人的收藏情趣历来有之,有的甚至达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收藏历史的文物,收藏具有特殊意义的艺术品,不仅仅是达官贵人,文化名流,小商、巨贾们的风雅之事,非同寻常的收藏品往往也流传于民间百姓之手。人们为什么肯费钱费力地乐此不疲呢?一是它有它自身存在的经济价值和学识价值,二是寄托着收藏者的一种爱好和情思。就笔者本人来讲,除特种邮票外,就收藏着好些古钱币,分门别类,镶嵌在册。而在黄绸布相衬,锦缎盒装着的则是我尤为偏好的“秦半两”和宋钱。当然,两者在实用功能和书艺水平上来讲是各有千秋的。
“秦半两”的篆书钱文系丞相李斯所写,篆体粗犷、豪放,稚拙自然,其工艺不及后期的宋钱,用含有杂质的铜或铁铸造,它厚薄、大小不一,圆的毛边未去,显得粗糙。而宋钱的钱文呢,并非一人所书,字体笔画多变,种类繁多,琳琅满目,所铸铜钱显得精细规整,且有白铜、黄铜之分,但毕竟大体形状未离秦币的模式。
公元前475年左右,布、刀、圜、蚁四大流通钱币相继出现,各分天下,其材质多为青铜所铸。春秋、战国时期文字大多为“大篆”,通常采取方笔,体现了金文、甲骨文、箍文的风韵,笔画颇为繁琐,又苛求平衡对称,疏密均匀,篆法凝重沉雄,后人难以掌握。
秦始皇一统天下,采纳李斯主张,统一货币计量,每钱皆为半两,采用简化的“秦篆”书体文,在箍文的基础上发展形成。秦始皇此举无疑对商品的初步流通,方便百姓使用以及国库征收方面起了不可忽视的示范作用。
秦以后的“汉五铢”钱文采自于“玉筋篆”,笔法粗匀,笔锋圆纯古朴,显现出稳重、英俊之绮丽。唐的“开元通宝”也为隶书,出自大书法家欧阳询的手迹,字体玲珑剔透,清秀而又奇宕,对后世书法艺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就其钱文的书艺水平来讲,宋钱称得上是佼佼者。笔者收藏的苏东坡的“元佑通宝”,司马光的“元丰通宝”,一为行书,一为篆体。苏轼书法酣畅圆润,司马光书法严整劲峭,书如其人。还有身为朝中大师蔡京所书的“崇宁重宝”,他将崇字的山宗两部写成了竖笔相连,宁字去了心字。此后就有人参他“有意破宋,无心宁国”,故被收缴销毁,至今极为罕见。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宋代开皇帝铸钱题字之先河,太宗亲书真、行、草三体钱文。真宗用楷书,仁宗用“九叠篆”;轮到宋徽宗这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身通百艺,书画尤工。徽宗早年习北宋黄庭坚的书法,后改学唐初薛谡,用笔纤瘦,结体疏通。在绚丽遒媚的基础上,糅合众家之长。据有关资料介绍,他独创在崇宁通宝、大观通宝古钱上的“瘦金体”,瘦硬通神,有如切玉。赵佶的瘦金书系用外拓法,如画兰竹,运笔犀利挺劲,轻落重收,筋摇骨转,撇如匕首,捺如切刀,坚钩如铸。观赏瘦金体钱文,犹如轻歌曼舞,给人一种清新优美、挥洒飘逸之感和雕刻之美。
赵佶无疑是两千多年封建历史中的最富艺术气质,才华横溢的一个统治者。但他作为皇帝的政治生涯却灰暗而短促,跟首开皇权制的嬴政来比,毕竟逊色了不少。秦始皇并不荒淫,励精图治,刻苦勤政,修驰道,筑长城,治直道,开灵渠,营造阿房宫。秦始皇累了自己,也累了百姓。而宋徽宗太醉心于自己的爱好,引人追慕的是他的书画作品,以及那引人入胜的古钱。写到这里不得不提及的是,笔者一直未有觅踪到宋徽宗的真品“大观通宝”,有一枚也只是后人的仿造品。在一次古董、珍玩的交易会上,我试着拿两枚富余的“秦半两”去泉市换一枚徽宗钱。转了好几圈,才见一白发童颜的老人所摆的装帧册里有此宋钱,上前说明自己来意,以我所有,易其所无,如何?话虽说得文绉绉的,但也算行话。老人听着半天不语。
见我磨磨蹭蹭,老人始才一语道破心机。他说你看这偌大的古玩市场,有几枚真正的“瘦金体”?你知道什么叫古币三绝吗?我答:宋徽宗钱,王莽货币,金章宗的“泰和通宝”。
这就对了,你的“秦半两”怎么能和它们相提并论。艺术真品的生命力才是价值连城,没见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拍出的天价是两千三百万吗。至于他题字的宋钱,老夫当然得待价而沽。
老人那样一说,笔者只得扫兴而归。是的,“秦半两”一成不变的书艺,不能不说给我们留下了遗憾。它只经历了一个不长的秦王朝,这恐怕本身也违背了铸钱者的意愿,它的实施,对于当时秦来讲是否意味着时机尚未成熟呢。
此后辗转再三,终是未能如愿。我这里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自己安慰自己。细想起来,“秦半两”另一面的意义又岂止在“瘦金体”之下呢。笔者不妨以两首唐诗作比较,李白的《望庐山瀑布》,诗意想象力丰富,但充其量也不过给人一种自然景观的感受和联想。而杜甫的《石壕吏》,却能把我们带回一千多年以前唐朝的“安史之乱”兵荒马乱的动荡年月。这两首诗若论历史的厚重感,自然算后者。如果杜甫没有写下《石壕吏》,我们现代人根本无法了解唐玄宗时期安史之乱的国乱家亡的凄惨情景。这便是杜甫诗的历史信息价值所在。现今的许多收藏者之所以追求纯艺术性的古物,恐怕是出于另一种原因吧。
“秦半两”稚拙粗糙,开穿孔圆钱之先例。宋钱的润泽可人,钱文首屈一指。见字如人,李斯是有过开国贡献的大臣,他后来屈从赵高,毁掉始皇遗嘱的所为,他的手迹不也反映在秦币上吗。我们不能否认的“秦半两”在加强经济实力的功用价值上是有先见眼光的,当今欧洲各国大力推行的“欧元”,是不是也折射出了它的那么一点影子。
将纷乱了五百多年的中国归为一统,创造了空前伟业,也留下了千古遗恨的这位秦皇大帝,是那样隆重的登场,最后一次出巡中病死沙丘。人去物留,岁月变迁,今天这“秦半两”古钱,恰好是见证秦王朝兴衰的枚枚信物,收藏在笔者的手里。
责任编辑易山
忆梅
■ 袁东方
下雪了。
初冬的雪,又轻盈又脆弱,晃悠悠地从天上飘下来,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雪水洒在灰蒙蒙的街头,蓬头垢面的城市,立刻就有了精神气,充满生机。
我伫立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凝视着楼下被雪水洗得绿茵茵的新草坪,惆怅却一丝丝爬上心头。
这草坪遮盖的地方,曾是一片灌木丛。两棵春桃,一排棕榈,几丛芭茅草,其间夹杂着一株腊梅。往年这时节,每当雪花飘落,它那淡黄色的花瓣便灿然绽开,满院子都是梅花的馨香,可惜,再也闻不到了!
今春机关讨论环境改造方案,决定把这块地方改植草坪,我也曾参加过会议。那时,为什么就没想到这乱木丛中的腊梅呢?我是最喜爱梅花的,也有能力说话把它留下来,可为什么又没说呢?
怀着这种内疚的心情,我就这样久久伫立着,沉吟着,并试图找借口安慰自己,不要自责。但无论怎样为自己开脱,腊梅的影子在跟前总是挥之不去。
其实,这是一棵极为普通的树。由于生长在乱草丛中,从来就没被人怜爱过,呵护过,长得没个模样。两米来高,碗口来粗,主干不发达